第十三章
如果她今天沒有問清楚,恐怕不只半小時的失眠,而是一整晚都沒得睡了,她從天未亮就得忙到天黑的人,這一個失眠可是會出人命的!
“我不是講了很多次了?”幹嘛多此一問?
“你講了什麼?”她可不記得他說過要追求她。
“我要你。”
“的拉花技巧。”她非常自然流利的接下去。
“不,我要你。”
“我是只要你……”
“當講師。”
“你這個人!”他快要發火了。
這女人真好本事,他一向將情緒操控得宜,從不在人前表露,但每次跟她講話,他的“人性”就很難不迸出自製的外殼,顯露於外。
“我這個人怎樣?”她忘了把前言跟后語連結起來,故以為他在數落她。“遲鈍又呆!”崔士皓斜睨她一眼,眸中略帶不耐。
“喂!
“你不想做拉花師傅,我就去找別人,反正你對咖啡的熱愛敵不過你無聊的自尊與堅持,技巧勝過你的也不是提着燈籠也找不着,重賞之卜必有勇友,尤其我開給你的條件轉給他人的話,都可以直接請兩人了。”
“你現在是轉移話題嗎?”
“我現在是開場白。”
“開場白?”她只是問一個問題,還需要開場白?
不是回答是或不是就好了
為啥需要這麼長的開場白
且她印象中這男人還挺寡言的,對話從不曾超過兩句,這“落落長”的開場白是要演講嗎?
“你在追我嗎?”……這是什麼深奧的演講題目嗎?
她不懂啊不懂
這男人跟她生活在不同的星球上吧
“現在進入正題。”
“喔。”她不自覺的正襟危坐起來。
“今天我已經初試了兩名咖啡師傅,雖然還不夠完美,但是配合度非常好,再給點時間必定可以拉出我心目中的完美葉子。”
“喔?”難怪他“隨便”她了,因為他已經找到其他的替代人選了。沉重的失落感驀地襲上,向丁糖情緒直接低落到地球核心去了。
他還說什麼他會一直等她呢,原來都是騙人的,害她還因此心跳紊亂失了序,想想,真是可笑。
“而你,我就私藏起來。”
私藏?
“等等、等等一下。”她忙喊。
“嗯?”
“你的意思是說,我只為你一個人拉花?”專屬於他?
“你不會答應的。”
“我跟你交手這麼久,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喔……”說得也對。
“你要做什麼我管不着。”也管不動。
“但是,”他的右手霍地握住她的,“這點我會堅持。”他一定要讓她成為他的女人。被抓住的左手瞬間像着了火,紅通的火光連她的雙頰也染透了。
她慌地掙扎想抽回手來,他先一步察覺到掙扎的力道,施力更重。
“你、你沒有想過我不會喜歡你?”這個人真是暴君耶,不管是事業一一是感情,都不先徵詢過她的嗎?
“沒想過。”
“我本來很討厭你的!”
“本來?”抓着語病的黑陣自眼角斜睨。
可惡,說錯話了。
“現在……現在我也沒說我不討厭你。”她難為情的臉都紅了“那就是喜歡了。”
“誰說不討厭就是喜歡了?”這世界可不是非黑即白啊<“我說的。”
“拜託,我的心情可不是你說了算!”
“是我說了算。”
“你都勸不動我去你的公司工作了耶,怎麼可能擺佈得了我的心情。”崔士皓嘴角微揚自信的微笑,“這是兩碼子事。”
那笑容真是讓她看了就有氣啊
好像他真的可以操控她的心情似的
她才不會順他的意呢。
“我可是……”
“到了。”車子停妥在公寓巷口的路邊。
竟然不知不覺已經到家了?
向丁糖想側身開門,這才發現她的手一直被他緊握着。
她慌得忙抽回手來,小臉兒又是紅通通一片,跟熟透的番茄沒兩樣。下了車后,意外發現他也下了車。
“你要幹嘛?”剛關好車門的她詫異的問。
“送你回家。”
“我已經到家了。”
“樓上。”
“我可以自己……啊!”他還真是不由分說又再次把她抱起來了自己的心意,她是很早以前就發現了,但她萬萬沒想到,他也會有跟她樣的心情,她覺得好不真實。
她就算做夢也想不到,他會有喜歡上她的一天,像他這種人,不是都該跟門當戶對的女子結連理嗎
不是該跟模特兒、明星談情說愛嗎
真要找對象也都是找豪門才是,怎麼會看上她這樣一個窮鬼呢
有問題就要問,要不然她會糾結得睡不着覺,
“為什麼是我?”問題出口,她的呼吸就屏息了,連心臟也彷彿停止了跳動。
“在我的身邊常有女人主動示好……”
“等一下,”她忙阻止,“這又是開場白嗎?
他的眸色寫着“你說呢”三個字。
她的屋子位於二樓,走上樓梯一層便到。
“鑰匙。”他放她下來。
她拿出鑰匙,卻發現他動也不動。“我到家了,你該走了。”
“你的問題我還沒有回答完。”
“呃……”她下意識不想讓他看到簡陋的,
可用家徒四壁形容的家。
崔士皓廢話不多說,直接拿過鑰匙,打開大門
屋子打掃得乾淨,東西整理得整齊一一因為也沒啥東西可放,簡簡單單的就只有基本的傢具,看得出來都有年歲了,想必是房東出租時就附上的。牆壁可見壁癌的痕迹,再怎麼用力洗刷,都刷不掉上頭的斑駁。
這種環境虧她住得下。
小小的矮桌旁沒有任何椅子或是抱枕,還好是木頭地板,否則冬天到時,根本沒有安置臀部的地方。“你你……你要喝茶嗎?”向丁糖指着廚房的茶壺,“不過只有白開水。”
“不了。”
他一屁股坐上床,彈簧床發出“嘰呀”的聲音,好像被他這個大個子虐待了似的。
他很快的發現這張床凹凸不平,根本無法擁有一個好的睡眠品質。
跟他同坐在一張床上感覺很奇怪,好像在暗示什麼似的,於是向丁糖在圓桌的另一端坐下。
“你可以開始你的開場白了。”希望不會太長。
她其實很困了,但如果沒聽到他說原因,她怕她會睡不着,數着綿羊到天亮,再怎麼想睡也要忍着。“我不想說了。”她不知打第幾個呵欠了,是該放她睡覺了。“你先睡吧。”
“但是……”
“原因不重要,結果才重要。”他起身,向丁糖見狀也忙起身。“不用送我。”要她奔來走去,他就不用抽空送她回來了。
“喔。”
“你明天幾點送羊奶?”
“三點要到公司。”送羊奶的時間比較早。
“三點?”這麼早力那她根本睡不到四小時呀!
“兩點半要出門。”
“我會來接你。”
“啊?”他真的是說真的?
因為這句話,向丁糖當天晚上真的失眠了,數了三千多杯咖啡還是睡不着,身體累得要死,可是頭腦卻很清醒,她真想直接把頭拿去撞牆,看看會不會幹脆的昏過去。
兩點鬧鐘響了,她雙陣無神的坐起,覺得自己快要往生了。
累死了啊!
不過,他真的會來嗎
外頭天都還沒亮耶。
可是如果他不來的話,她要怎麼去牽摩托車?
若是走路去一定來不及,捷運又還沒開始行駛,她又沒有錢坐計程車!
左思右想,還是打電話去確定一下好了。
拿出手機,點開電話簿,五秒后她絕望的想起她根本沒有崔士皓的電話,那人曾經給過她名片,但她八百年前就丟進垃圾桶了呀!
她後悔死了呀!
但現在卻只能賭了啊!
漱洗完畢,換好衣服,她開了窗,痴痴望着樓下。
什麼叫做倚門盼郎來,她完全可以理解那種憂慮的心情一一雖然憂慮的點完全不同。時間的速度一如往常〔廢話),她卻是覺得快得嚇死人。
萬一兩點半了他還真沒來,她要怎麼辦?
她現在前腳掌燙傷了,走也走不快,等到了海藍騎摩托車再去派報處跟羊奶配送處,一定來不及的啊!如果沒有送完,她接下來的上班時間就會延遲了,全勤獎金就沒了!
她焦慮的不斷往遠處眺望,急得頭髮都要白了,終於,終於,她看到兩盞大燈亮晃晃的出現了。
她激動的站起,確定車子真的在大門口停下,才連忙拿起包包,以最快的速度下樓。
崔士皓手才放上電鈴,大門就開啟了。
他看着右腳不便的她,再見她臉上明顯沒睡飽的憔悴,濃眉微蹙。
“我們快去牽摩托車。”向丁糖拉着他就往外走。
“天根本還沒亮,我開車幫你送。”天色一片黑,她獨自一人騎摩托車送羊奶都不會怕?“啊?”這個人是專門要嚇死她的嗎?
開車幫她送?
然而崔士皓還真是說到做到,把一袋袋笨重的羊奶放到他尊貴的皮椅上,羊奶送到一半又去派報處拿了報紙,一路幫着送,她真是驚愕的下巴都要掉了。
但是,將羊奶跟報紙都送完后,他兩手伏在方向盤上,望着遠處,徐道“把這兩個工作都辭了。”
“我不……”
“你想把身體搞壞嗎?”
第一次,她第一次看見他的怒顏。
這是向丁糖第一次在崔士皓臉上看到這麼強烈的情緒,以至於她目瞪口呆,整個人傻掉,腦子都忘了運轉,更別說要開口反駁或為自己辯解些什麼了。
“為正確的事堅持叫擇善固執,明知錯誤仍一意孤行叫做冥頑不靈!”崔士皓握住向丁糖雙肩,用力搖晃,“你完完全全是個冥頑不靈的臭石頭。”
“我……我……”她的舌頭還是回不過神來。
“臭石頭還有話講?”
“我……我是……”
“你敢說你的選擇是對?”
“我要……還債啊!”
“除了弄壞自己的身體,你難道沒有其他選擇嗎?”“我……”她的舌頭又失去作用了。
“你打電話告訴你父母,你現在是怎麼過生活的!”他將手機扔到她大腿上。“這怎麼可以?!”她像燙手山芋般將手機丟還給他。
“如果你做的是對的,那你為什麼不敢講?”
她咬着唇,低下頭去。
“說啊!你有什麼好不敢講的?”他突然變臉,讓她好害怕。
“看着我!”崔士皓將人轉過來,強硬抬起下巴,“說!
“要我說什麼啦!”她激動的推打他的肩,“我不想被看不起,不想被看不起啊!當年我也是風風光光開了咖啡館的,生意也很好,所以就換到更好更大的地點,想說可以招來更多的客人,把我們的名聲口碑打出去,說不定過個幾年就可以像你一樣開起連鎖店來,誰知道夢碎了啊!夢碎了還負債纍纍,找工作時連勞健保都不敢加,就怕被銀行扣款,朋友的錢都不能還!”
她用力抹掉頰上的淚,“我爸媽一直以為我過得很好,我不想再讓他們擔心了,我都快三十的人了,自己犯的錯當然要自己彌補啊!我不想去你那邊工作,是因為你一開始就看不起我!我因為生意的挫折,我很自卑所以我的自尊心更強,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