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三少。”一名華記傢具作坊的雕刻師傅快步跑了出來,喚住剛出了店門,身形玉樹臨風的男子。

被喚作三少的男人,也就是東芹鎮首富,華老爺的三兒子華卓軒。

華家主要以傢具製作販售為主,不管是雕工還是作工皆是一流,客戶來源為王公貴胄,幾乎可說每一個王孫家裏一定擺有一把華家出品的椅子。

俗話說,富不過三代,但這代當家的華老爺,也就是華卓軒的父親已是第三代,而這魔咒就在他身上破除,其三個兒子亦非好吃懶做之徒,同心協力將華家的事業帶向另一個頂峰。

華老爺的三個兒子,分別由不同母親所生。

他們天資聰穎,外型相貌出眾,才華過人,亦風流過人。

曾經,兒子們的終身大事是華老爺心上的一塊大石頭,還好近兩年長子華啟斐與次子華正燿均已成親,現在就剩么子華卓軒還孤家寡人,婚姻未見着落。

一日,華老爺對么子勸導道:“你大哥、二哥均已成家,你也該找個賢妻把婚事成一成了。”

想不到華卓軒竟壓着此點,氣定神閑回道,“既然大哥、二哥都成家了,那我便不急了。”

真是把華老爺氣得快吐血。

他一定是上輩子欠了兒子的,這輩子老是被頂撞,還發作不得。

華家三個兒子外型均出色,華啟斐外型斯文儒雅,華正燿俊美秀逸,華卓軒則是眉目疏朗,渾身散發著一股清爽的男人味,如同夏季的一道清風,舒爽宜人。

戀慕他的姑娘私底下討論他,都說他就算站在烈日酷暑之下亦不會流下一滴汗,如下凡謫仙。

華卓軒當然會流汗,但因明白自己給人的形象,他也很不自覺的一直保持這樣的清爽形象,別人是一天甚至兩三天洗一次澡,他可是清晨起床便先擦澡一遍,晚上就寢前泡澡沐浴,若是夏季,中午用過午膳,還得再擦澡一遍,非常努力的維持他高不可攀的“謫仙”形象。

華卓軒天生美感比他人強,故目前家中的傢具設計主要由他負責,就算不是他畫的設計圖,也需他先看過認可,方可執行工作。

喚他的人,是雕刻的師傅劉大強,他攤開設計圖,詢問不解處。

“這個椅腳的部分是要挖空還是雕出深淺?”劉大強問。

華卓軒這才發現他忘了註明。

“這個部分要挖空。”手指圈出範圍,“考慮到椅腳支撐體重的承受度,所以到了這裏……”

“相公!”不遠處,有道驚喜的嗓音正高聲叫喊。

“刻鑿的深處不要多於半寸……”

“相公,我終於找着你了!”

喊叫的人似乎正拔腿飛奔,嗓音越來越近,影響了華卓軒的說明,他只好暫時中斷,等待那位少婦跟她的“相公”相聚后離開,還一個清靜。

忽然,有人扯住他的衣袖,逼他不得不轉過頭去。

“相公。”扯他的是一名約十七八歲的紫衣姑娘,瓜子臉蛋,肌膚吹彈可破,五官十分出色,是個清麗佳人。

他瞠目望着她,“相公?”接着往後瞧,看是否有個“相公”站在自己身後了。

“是啊,相公。”紫衣姑娘用力點頭,“我終於找着你了……”說著,豆大的淚珠滴落眼眶,她激動的拉起他的袖子覆在臉上。

在她痛哭的同時,一名個子比紫衣姑娘高約三寸,模樣清冷,五官細緻清雅,彷彿池中白蓮的綠衣姑娘走過來,輕握住紫衣姑娘顫動的纖肩,抬頭直視華卓軒的眸透着凌厲與不滿。

那如暴風雪般的刀刮眼色竟教他莫名地霎時心悸動了下。

他見過這樣的眸,依稀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一雙為了扞衛重要物事而奮起反抗的眸……

“相公啊……嗚嗚……”聽到紫衣姑娘又喊“相公”,華卓軒這才從那雙充滿責備的眼回過神來。

“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他尚未成親,怎會是個“相公”!

華卓軒想扯回袖子,無奈紫衣姑娘抓得緊,他越扯,她抓越緊,好似不把衣服扯破不罷休。

“啊?”紫衣姑娘抬起朦朧淚眼,滿臉不解,像是未懂他說了啥。

“你敢否認?”綠衣姑娘怒氣勃勃出聲,嗓音與面貌一樣冷如水,可怒氣似火,燒着他。

“我真不認識這姑娘。”華卓軒十足十莫名其妙。

哪來的人半路認相公的?

“紫清,”綠衣姑娘低喚紫衣姑娘的閨名,“把畫像拿出來。”

“好。”沈紫清抹了抹淚,從隨身行囊內拿出一張畫像攤開。“相公,這是你呀,你就是奴家的相公沒錯啊。”

華卓軒拿過畫像低頭審閱,一旁的劉大強亦好奇擠過來看。

“三少,還真是你的畫像哪。”劉大強像發現了新玩意兒的滿臉雀躍,“三少何時成的親?老爺知否?”

華卓軒抬眼白了不懂察言觀色的劉大強一眼,轉對着綠衣的沈綠荷道,“這上頭的人物的確與我相似,但不是我,我不認識兩位。”

這畫像中的人物當真與他十分相像,要不是他十分確定不認識這兩位姑娘,真要以為自己娶了個妻,卻不小小心撞到頭,失去這段記憶了。

不過他很確定在他人生的二十三個年頭,三歲之後的記憶,未曾憑空消失過。

“你不認識我?”沈紫清彷彿人在晴空中,忽然被一道雷劈中,傻愣當場,全身上下都失去作用,就只有眼淚還記得滾出眼眶。

“你敢說不認識她?”沈綠荷怒極,搶過畫像來擺正,幾乎貼上華卓軒的臉,“你也敢說不認識我?我天天見你這張衰臉兩個月,你化成灰我都認得!”

“姑娘,”華卓軒退後一步,捺着性子道,“你天天見我兩個月,我可是今日才認識你,連你姓啥名啥都不曉得……”他轉念一想,“你倒說說,在下姓啥名啥?”

“柳裕陽!”沈綠荷充滿自信,字字鏗鏘有力。

華卓軒與劉大強互望一眼。

“我家公子姓華不姓柳。”劉大強以十分惋惜的嗓音道。

原來是誤會一場。

劉大強在心裏直呼可惜。

老爺就巴望着三少爺能快快成親,還以為心愿總算將了,沒想到竟是場烏龍啊。

“你休想說謊騙人!”沈綠荷瞪向劉大強。

她瞪人的樣子竟有股威嚴,劉大強膽顫了下。

被個姑娘瞪到心生害怕之意,傳出去他還能做人嗎?

於是劉大強用力挺起胸膛,同沈綠荷互瞪回去。

一旁的華卓軒見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覺得有趣的笑了。

“笑啥?”沈綠荷轉過頭來改瞪他。

華卓軒想,就算不看外表,光是沈綠荷這股氣勢,就可以判定她必定是家中的長姊,就像第二個母親,極力保護弟妹,抵抗“外侮”。

“若姑娘不信,”確定畫像上的人與他無關,華卓軒又恢復氣定神閑的姿態,“可隨意攔個路人,問問在下姓名。”

“是啊,姑娘,”一旁的劉大強附議,“我家公子,華家三少,在東芹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隨意找個人都能解開你的疑惑。”

沈紫清因兩人肯定的態度而心生動搖。

“綠荷姊……”她改拉向沈綠荷的衣袖,一臉委屈,泫然欲泣,倒有幾分讓人憐惜的柔弱可人。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誤會既解,華卓軒微笑以對。

沈綠荷往前踏出半步,更逼向華卓軒。“你用的是假名,一開始就打算欺騙紫清的感情,好在被逮到時來個翻臉不認人!”

華卓軒傻眼,劉大強瞠目。

“三少,你真的欺騙人家姑娘的感情?”想不到三少爺行徑如此卑鄙、無恥、下流……啊……

華卓軒直接朝劉大強的頭頂捶了一記。

“發生什麼事了?”華卓軒的大哥華啟斐自後方倉庫一走進店裏,就聽到外頭的爭執聲,他好奇出門一看,沒想到主角之一竟是他小弟。

瞧見大哥出現,再看到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華卓軒心想恐怕今日的素材就要被好事者拿去造謠生事了。

他是個注重形象之人,自然也注重聲譽,不讓人有破壞的空間。

“這樣吧,兩位姑娘,先進來談談。”華卓軒朝店面方向比了個手勢。

沈紫清抬頭徵詢沈綠荷的意見。

沈綠荷點點頭,“不信他敢對我們怎樣!”

唉,是他很怕她們對他怎樣,好嗎?

“卓軒?”華啟斐納悶的看着弟弟。

“大哥,她們認錯人了。”華卓軒低聲道,“我跟她們說清楚,便會走了。”

“那你處理,我去何員外那兒收帳款,若處理不來,再叫正燿幫忙。”

“嗯。”華卓軒點點頭,“我行的,別擔心。”

華卓軒指示店中打雜的奴才將兩名姑娘帶到內屋的待客廂房,並送兩盞茶與茶食過來。

待客用的廂房內,傢具全都是銷路最好的幾套,不管是高雅還是華麗的風格,皆吸引賓客的視線,贊呼連連。

兩個姑娘雖從鄉下來,沒見過高級品,但一入房還是被屋內的高貴傢具給炫迷了眼,沈紫清如同剛進城的土包子,好奇的左觀右望,小手東摸摸西摸摸,驚訝的合不攏嘴。

沈綠荷年紀大了沈紫清八歲,也比她沉穩多了,僅以目光梭巡,不隨意碰觸屋中的物品。

“綠荷姊,”沈紫清坐在一張舒適的靠背椅上,兩腳伸直后道,“柳哥哥家似乎真的很有錢呢。”

沈綠荷鄙夷道,“所以他才假裝不認識你。”對於這種負心漢,她可是鄙視到了極點。

沈紫清聞言面露憂色,“那……柳哥哥會不會瞧不起我,不肯承認我是他娘子?”

她的憂慮像根針插進沈綠荷的心口,使她疼得喘了口氣。

“放心。”她大踏步前來,拉起沈紫清的手,“我一定會逼他承認,要他負起責任來,拜堂完婚。”

“真的嗎?”沈紫清這才稍稍放心的抽回自個兒的手,指尖在扶手上滑了滑,“咱們這一路風塵僕僕尋了大半年,若不是有綠荷姊陪我,紫清現在都不知流浪到何處了。”說到傷心處,她的眼淚像不用錢般,滴答滴答直掉。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沈綠荷蹲下身來,望着沈紫清的神色無比溫柔。

華卓軒來到廂房門口,聽見沈綠荷那輕柔的語氣與似水般的溫柔眼色,跟剛才在門外那兇狠的模樣,簡直截然兩人。

他瞧着她精緻的側臉,不由得呆愣一下,竟盯着她怔怔發起呆來了。

“三少爺。”端來熱茶與茶食的奴才輕喚了華卓軒一聲。

他擋在門口,礙着路了。

屋內的兩名姑娘同時轉過頭來,沈紫清一瞧見華卓軒,滿面喜色,沈綠荷則是充滿警戒,從頭到腳都是備戰狀態。

“相公!”沈紫清自椅中一躍起身,朝他直奔而來,差點撞着端茶的奴才,打翻了東西。

“小心。”華卓軒連忙握上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一旁。

奴才將茶具與茶食放上木雕圓桌,欠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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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來的三少爺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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