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鬧脾氣
古代的一切都是那麼新奇,古樸的街道,或宏偉或典雅的建築,熱鬧的集市,這一切的一切都吸引着沐晰晴,於是她帶着錦葵、流風二人一直玩到太陽落山才戀戀不捨地回到煜親王府。
昨日進府是坐在馬車裏,又是一種劫後餘生惶恐心情,都沒機會仔細看看這個家。今日特意看了看才發現現代那些園林和煜親王府比起來簡直遜色了不止一星半點。除去皇宮,煜親王府是整個京城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北寧最大的府邸,這和煜親王府在北寧的地位有着莫大的關係。府邸建成至今一百多年來除了必要的修繕外都沒怎麼改造和擴建,現在看起來有了些時間沉澱的氣息,顯得更加穩重大氣。王府內的景緻和皇宮的金碧輝煌、富麗堂皇完全不同,以大氣恢弘為主調,細節之處也絲毫不失精緻。
單單就墨雲殤常居的凝波竹苑來說,它地處於煜親王府深處,四面為石牆,只留一個大門,牆內種着大片凝波竹,東、西兩個不算太大但也絕對不小的獨立庭院藏在竹林之中,很是清幽,夾在兩個庭院中間有一汪人工湖泊,湖中心有一座精緻的湖心亭,以一條木質弔橋通向岸邊。圍繞着湖泊是大片草地和一些其他的花草樹木,其中不乏許多極具觀賞價值的奇花異草,庭院與湖泊之間縱橫交錯着許多略窄的青石板路,走在其上可以很好地從各個角度欣賞凝波竹苑的風景,甚至走過一些轉角處是會有“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雲殤!我回來啦!”在凝波竹苑轉了個夠之後沐晰晴一身薄汗地衝進東院——西院目前空着在,墨雲殤是住在東院的。
“做什麼去了?這都過了戌時三刻了。吃晚膳了嗎?”
“回來的倒不晚啦,就是在凝波竹苑多逛了會兒。煜親王府真漂亮,凝波竹苑尤其合我心意,嘻嘻。就讓我住在凝波竹苑好不好?反正我也是你的妻子嘛,嗯,還有必須是東院,不許鑽空子趕我去西院。”沐晰晴調皮地眨眨眼睛,挽着墨雲殤的胳膊說,“還有吃的沒?好餓啊。”
“流雲,傳晚膳。”聽着沐晰晴聲音,想像着她此時此刻嬌俏的樣子,墨雲殤唇邊不自覺揚起一絲淡淡的弧度,說話語氣也比平常更柔和了些。
“還有吃的啊,太好了,你吃了嗎?”
“阿漓來了,我晚膳就和他先吃了,抱歉,沒等你。”
“沒事。”沐晰晴抱着茶壺直接灌着水,終於解渴之後說道:“錦葵,把東西放去卧室里,然後過來吃飯吧,跟着我逛了那麼久肯定也餓了。”
“王妃吃吧,奴婢是不能和王妃同桌而食的。”
“呃,好吧,那你記得趕快去吃,別餓壞了。還有流風也趕快去吃吧。”
“你買了些什麼回來?想要琉璃的東西直接買不就好了,幹嘛要熔了重做呢?”
“唔,我要的東西直接買不到,只好說了讓他們現做了,好在那裏的老闆很聰明,一說就明白,做出來的東西很合我心意。哦,對了,是一面大鏡子。銅鏡實在太模糊了,用不習慣。”
“王爺,王妃還買了……”
“喂!流風不許多嘴!”
“嗯?還買了什麼?”
“呃,呵呵,等到時候你就知道啦,現在保密。”
“王妃是欺負本王眼睛看不見嗎?”
“才不是!”沐晰晴急了,“只是想要給你個驚喜才不讓流風說的,我可以發誓絕對不是傷害你的東西,不信你問流風,他可是你的人。”
“嗯,王爺,的確是個禮物。”
“本王知道。你沒必要這麼緊張的。”聽着沐晰晴急忙的辯解,墨雲殤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很怕他不相信她嗎?那後面的話要是他問出口了會不會傷害到她?
“王爺、王妃,晚膳來了。”鈴蘭和含笑佈置好一切,恭敬一禮后輕輕退了出去。
“流風你也下去吧。”
“是,王爺。”
“這麼多好吃的,看着真有食慾。”沐晰晴也不客氣,端起碗就開始大吃特吃,粗略數了下有六七道菜,剛巧都是她愛吃的——茄子肉末、燒雞公、雞蛋羹、紅燒魚、清炒萵苣、醋溜山藥……
“晴兒……我可以這樣叫你的吧?”墨雲殤試探性地開口。
“嗯嗯,早就該這樣了,王爺王妃什麼的多生疏,叫晴兒雲殤多親昵。”
又是一陣沉默,看到沐晰晴這麼開心,墨雲殤真不知該如何開口,但夙之漓的擔憂並不是多餘,他是該速速清醒還是繼續放縱自己一回?
剛剛吃飽的沐晰晴放下碗看着眉頭輕皺的墨雲殤,擦了擦嘴之後握住他有些冰涼的手問道:“怎麼了?有心事?方便和我說嗎?”
“我……”墨雲殤思索再三終於下定決心開口,或許說開了並不是壞事,或許能有有力的證據證明晴兒並沒有陰謀,那樣的話,不就能夠既留下她又不讓阿漓他們心憂了?手上傳來柔軟的暖暖的觸感,似乎整個心都被這觸感給暖的有了溫度。
“有什麼事儘管說,再難再艱險我都會陪你。”看出墨雲殤的糾結,沐晰晴更加握緊了他的手,好像這樣就能給予他力量一般。
“晴兒,昨日匆忙,我想……再問些關於你的問題。”
“我的?”沐晰晴一怔,身體不自覺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馬上就恢復了常態,但這並沒有逃過墨雲殤的觸感——眼盲的人其他的感官都要比正常人敏感許多倍。他有些不安定了,晴兒為何會有這一瞬間的僵硬?難道說……
“雲殤……”沐晰晴沉默了,其實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說,肯定是不能照實說的,她完全不確定古代人的封建思想會不會直接把她當做妖魔鬼怪給一把火燒死了事。
她的沉默讓墨雲殤的態度直接冷了下來。他抽回被沐晰晴握着的手,冷聲說道:“我不會怎樣你,畢竟你沒傷害到我,你走吧。”
“我……”沐晰晴很快明白過來墨雲殤的意思,急急的的抓住墨雲殤的胳膊說,“我從來都沒想要傷害你,我真的叫沐晰晴,至於其他的一些事,我真不能說。或許時間久了,等到日後的某一天我能告訴你也說不定。”
“既然你一開始連你不是真正的玄月公主都願意承認,那你到現在還有什麼實話不可以說的。或者說你開始的承認就是為了降低我的防備以便更容易留在煜親王府?”
“原來你就是這般想我的?我們相處了一天你對我的認識就是我別有目的深藏陰謀?”沐晰晴忍不住朝他大聲質問,不過她自己也明白有些無理取鬧,經歷了那麼多苦痛的墨雲殤本就不是什麼很有安全感的人,她一個這般巧合出現的這般巧合的人還對他有所保留,怎麼可能讓他毫無保留的相信?但無論如何明白,真的聽到他這樣說,心還是會止不住的難過。
面對沐晰晴的質問墨雲殤直接冷處理掉,得知沐晰晴真的對他有所保留他心裏也有些痛,他多想相信她,可是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不能相信她”這個結果。當心之所向和事實情況出現分歧,理性地思考然後選擇“事實”需要很大的勇氣,也是一種痛苦和折磨。
“你回去屬於你的地方吧。”墨雲殤扯下拉着他胳膊的沐晰晴的手,不再理會她。
看着決然之態的墨雲殤,她徹底把控不住了,眼淚撲簌簌地奪眶而出,從第一眼見到穿着新郎服的墨雲殤時,她就把自己當做墨雲殤之妻來自居了。沒想到到頭來竟是她一個人一直自作多情,之前還想什麼慢慢培養墨雲殤對她的感情,真是可笑,墨雲殤從來都是把她當做別有目的的陰謀者來看的。
“好,你讓我回去屬於我的地方,我儘力回去,能不能成功就不知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沐晰晴哭喊着說完就一頭衝進了夜色之中,沒有看到身後的墨雲殤伸出的手。
墨雲殤苦笑,她是有陰謀的不是嗎?是自己把她趕走的不是嗎?為何還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留下?
“王爺!王妃背着一筐繩子騎着馬出門了。要不要派人跟上去。”流火流雲一直守在院外,並不知道剛剛發生在屋內的一切,只是看到王妃那般出門很是不妥遂進來稟告王爺。
“繩子?”墨雲殤一愣,回想着沐晰晴剛剛的話心下一驚,難道她要尋死?
“流雲,你叫上流風、流電我們速速跟上王妃,流火你去找夙之漓。”
“是!”
一行人分頭行動,流雲他們背着墨雲殤很快就找到了沐晰晴,就在之前埋葬玄月公主那個地方的懸崖頂上。
“王妃來這裏做什麼?”流風忍不住問道。
“下午我們和夙公子一起驗了屍,死去的才是真正的玄月公主。”流電面無表情地說。
“所以現在被王爺揭穿了面目羞憤不已來尋死?”
“流風,閉嘴。”墨雲殤內心稍顯煩躁,自出事後這麼多年了,再沒有過這般煩躁不安的情緒——這種感覺讓人很困擾,沐晰晴真是將他的一切都打亂了。
另一邊,沐晰晴似乎並沒有覺察到這一行人的到來,自顧自地流着眼淚繫着繩子,她其實才不想死,但也不知道這個繩子是不是真的能起到保護作用。記得穿越過來清醒后就是在懸崖下面,額頭上還有傷的話肯定是從懸崖上跌落下去的,只是不知怎的沒有那段記憶。在那之前,坐在過山車上時,過山車也剛剛好是正從最高點往下俯衝,或許再從這裏跳下去就能夠穿越回去吧。
別人穿越都是魂穿,的確是要少很多麻煩事,但沐晰晴寧願是身穿,用着別人身體總覺得自己是別人的替身,很不爽的感覺。既然坦白了身份墨雲殤不相信她也不要她那離開也罷,當替身撒謊偽裝一切那麼累,她才不要。最重要的是她就是她,才不要當替身。
系好了繩子沐晰晴慢慢地走到懸崖邊,望着深不見底的懸崖,她心裏有些發怵,不斷安慰自己這不過就是一次蹦極而已。心裏卻又不停地擔心,她清醒時人在崖底,這繩子顯然沒有那麼長,真不知道會不會因為距離沒到而回不去。
“王爺不好!王妃從崖上跳下去了!”流電是個比較直的人,不管發生了什麼,只要王爺沒說她不是王妃,那流電他就會把她一直看做王妃來尊敬來保護。
“什麼!”墨雲殤一愣,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這樣的高度,她又不會武功,這樣跳下去只怕是……
“快過去看看。”
“是。”
懸崖邊,流電將墨雲殤放下在一邊的草地上坐着,剛剛趕到的流火說道:“王爺別擔心,夙公子已經第一時間衝下去了,王妃肯定不會有事的。”
正說著,就聽到沐晰晴帶着哭聲的氣憤的聲音:“你拉我上來幹什麼!你們不都懷疑我有陰謀嗎?讓我回去屬於我的地方嗎?那還拉我上來做什麼?”
“你要真不是別有目的你就拿出有力的證據啊,小殤都放你生路了,你卻這般尋死是存心讓他愧疚嗎?”夙之漓毫不客氣地說道,“你要死沒人攔你,但別死在這麼有歧義的地方,讓別人為你的死背負什麼。”
“你是誰?憑什麼管我?你了解我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是在尋死?別攔着我,我就是要從這裏跳下去,是回去是死聽天由命!”夙之漓的話讓沐晰晴更加生氣,幾乎是失去了理智,掙脫開夙之漓得桎梏就開始解身上的繩子。
“晴兒,不要這樣子。”一旁的墨雲殤開口說道,卻不知該如何勸她。他的確沒有資格干涉她做什麼,現在這般狀況也的確是他逼的。
“什麼都別說了!曾經我以為有些事是命中注定,但現在看來一直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你不需要為我背負什麼,只希望你能記得我對你從來都沒有別有目的,只不過是昨夜的相見,深情一眼、摯愛萬年。我就要用這種方式證明我的沒有目的!”
說罷,沐晰晴決然地從崖上跳了下去,樹枝颳得身上生疼,地面越來越接近面前,沐晰晴閉上眼,怕是不可能穿越回家的……
“晴兒……”墨雲殤被沐晰晴最後那句話打的心一痛,他生來第一次後悔了,為什麼要一直這麼理性呢?何不放縱自己一次?命運已經奪走了他那麼多東西,總不會一點都不給他,他或許可以試試,賭一把,沐晰晴是命運送給他的至寶,而不是噩夢。
“阿漓……”墨雲殤聲音黯啞地開口,“或許之前我做錯了。帶着流雲他們下去找,我要賭這一次,失去她,我這灰暗的一生怕是再無半點歡愉了……”
“我知道了。”夙之漓點頭應道,她若真的別有目的肯定不會這般決然地跳下去,祝昊的能力他們都信得過,他把過脈說沐晰晴沒有絲毫武功那就是真的沒有絲毫武功,一個弱女子從這裏跳下去,活着的希望真是微乎其微,哪有陰謀者會這般用命來證明?這種證據來的太殘酷。或許真的是他說錯話了,有些東西並不一定是能拿出所謂的證據來的。
墨雲殤就這般靜靜地坐在崖上出神,回想着短短的相處時間裏的一點一滴,強烈地祈求着崖下能夠傳來好消息。
好在並沒過多久,就聽到了動靜。
“怎麼樣?”
“王爺,王妃她掛在了懸崖橫生的樹枝上,身上怕是受了很多傷,但好在都是皮外傷,應該無甚大礙,夙公子已經先行抱她回王府治療了。”
“嗯。我們也趕快回去。”
“是。”
深夜,厚厚的烏雲悄然爬滿了天空,遮住了清白的月光,灑下淅瀝瀝的小雨。忙活了大半宿的煜親王府剛剛歸於沉靜,燭火漸熄,只留下凝波竹苑一燈如豆。
沐晰晴安靜地睡在床上,左邊臉頰有兩處樹枝刮破的傷痕,額頭上的傷雖然重新上了藥包紮上乾淨的紗布,卻被再次裂開的傷口浸紅,被她蒼白的小臉襯得愈發的觸目驚心。不遠處的軟榻上墨雲殤和衣而睡,卻很是不安,只見他眉頭緊鎖,滿頭虛汗,連衣襟都已經被虛汗浸濕。
一陣風過,燭火晃動,墨雲殤忽然驚醒。
“晴兒!”
沉重的喘息聲,墨雲殤穩定了下呼吸就要走去床邊,完全忘了他已經不良於行的事實,重重的癱倒在地上。但這並沒有阻礙到他的行動,略一調整姿勢,手掌一拍地面,藉著輕功順順噹噹地落在了床邊,摸索着握住沐晰晴的手,感受到掌心中小手暖暖的溫度,那一顆不安的心才漸漸安定下來——他剛剛做了噩夢,一個沐晰晴墜入萬丈深淵不得尋的夢。還好那只是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墨雲殤始終握着沐晰晴的手,靜靜地靠在床邊,不知不覺什麼時候再次睡著了。
沐晰晴醒的時候,天已大亮了。意識回歸后的第一感覺就是疼,全身沒有一處不疼的,一動不能動。終於適應了疼痛的感覺之後,她艱難地睜開眼睛,周圍的景象都是模模糊糊的,她的意識也是模模糊糊的。努力眨了眨眼睛,她才發現她竟然又回到了凝波竹苑。
墨雲殤個混蛋不是把她當做姦細趕走了嗎?又救她做什麼?
沐晰晴一時間不知道究竟該喜還是該憂,深深地為她自己困難重重的穿越路嘆了口氣,掙扎着坐起身,毫不意外地看見了旁邊的墨雲殤。
臭傢伙!
沐晰晴賭氣似的甩開他的手,弄醒了並未睡得很沉的墨雲殤。
“晴兒,你醒了嗎?”墨雲殤輕聲問道,卻是等了好久也沒人回答。當然咯,正在生氣的沐晰晴重新縮回了被子裏,滿目怨念地盯着墨雲殤——反正你看不見,我就不出聲,你就當我沒醒吧。哼。
可是……
墨雲殤卻輕輕扶住沐晰晴的雙肩搖晃起來,大有不搖醒她就不罷休的氣勢。沒一會兒,沐晰晴就被晃得有些暈暈的,忍不住大聲道:“停停停!再晃下去我沒摔死就要暈死了……”
“不裝睡了?”
“誰裝睡了!”沐晰晴理直氣壯地反駁。
墨雲殤笑意連連道:“還不承認?聽你那一點都不平穩的呼吸聲還有砰砰跳的心跳聲,哪裏像睡着的人了。”
“才……才沒有咧。我……我做噩夢了而已。”沐晰晴有些心虛,古代的武功高手真是神乎其神的。
“那做了什麼噩夢?”
“夢……我……”沐晰晴一時語塞,在對上墨雲殤滿是笑意的臉時滿腹的委屈盡數湧上心頭,一頭扎進墨雲殤的懷裏捶打着他哭鬧道:“還不都是怪你!要不是你我用得着跳崖嗎?你知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要是連你都不要我那我除了死再沒有第二個去處了……”
墨雲殤被她這突然地舉動嚇得一愣,隨即回過神來抱着她安慰道:“是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的,你的事等到以後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我相信你。”
“真的?”沐晰晴半信半疑的抬起頭,抽抽噎噎地問。
“真的。”墨雲殤微笑着點頭,伸出手想要給她擦凈眼淚,卻不知她在哪裏,只好黯然地放下抬起的手。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沐晰晴吸了吸鼻子,拿起他的手放在臉上,“我相信我之所以存在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守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