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活埋
從早上開始,我就沒看見季陸的影子。
喜帖上寫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我本以為太陽落山之後他就能回來,可我一直等到了酒席快要開始,季陸也沒出現。
我突然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圈套,季陸三番兩次的搭救是不是只是個緩兵之計。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在這天到來之前能老老實實的留在這?我越想心裏越慌,越慌就把事情想得越糟。
我從床下的旅行箱裏把錢包拿出來,回身想了想順便也帶上了手機。雖然大山裡沒有信號,但是好歹能照個亮。
我豁的一下拉開門,卻撞見老校長叼着煙捲堵在我門口。他卡出一口黃痰呸的一聲吐在地上,用腳掌碾開“酒席快要開始了,順路一起去吧。”
餘光掃到校門口一個晃來晃去的人影,我知道現在想跑是不可能的了,只好一臉平靜的走出去回身鎖上門,假裝什麼事都沒有。
“成啊,反正順路。”
通向阿和山的連山鐵索,像是野獸在黑夜裏張開的大嘴,等着我自投羅網。我明知道這是死路一條,但還是得滿臉笑容。
“這個龍小虎是誰啊,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在班上我基本都叫孩子們小名,要不是因為上次去簽假條,可能我還不知道虎牙的大名叫龍小虎。為了不讓老校長多想,我明知故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老校長在鐵索前停下,示意我先上去。
阿和山半山腰的某戶人家門口燈火通明,掛着兩個紅燈籠,應該就是虎牙的家。
一旦進了那個院子,恐怕我插翅也難飛。這一路我都在仔細的留意地形,準備找個好時機開溜。老校長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處處讓我走在前面。
嗩吶和鞭炮的聲音已經鑽進耳朵,望着越來越近的虎牙家,我心跳如鼓。如果當時不那麼輕易的就相信季陸,沒準我還有逃跑的可能,但是現在,除了伸脖子等死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村子裏大部分的房子都有幾十年的歷史,所以看起來古代氣息十足。虎牙家高門大院,應該算得上寨子裏條件相當不錯的人家。木板門上貼着兩張怒目圓瞪的門神畫像,旁邊扯了兩條紅布一直垂到門檻。
院子裏面擺滿了酒席,村子裏大概幾十戶人都到齊了。大家安靜的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的喝着碗裏的酒。除了嗩吶和小孩放的鞭炮聲,我聽不到任何交談。如若不是滿院子張燈結綵,我還真誤以為是在辦什麼喪事。
我手撐在門框上,遲遲不敢邁進院子。身後的老校長冷冷的催促“怎麼了,快走啊。”
“我突然感覺有些頭暈,有些想回去了。”我死死的扣着門框,問了一句明知道答案的話。
老校長把手從我肩膀旁邊伸過去,把大門推得更開“來都來了,喝一杯再走。”
腦子裏一直崩着的那根線突然斷掉,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老校長的胳膊,轉身玩命的朝山上跑。
我不要,我不要進去!
一瞬間我把什麼都忘了,一步一步算計我到今天的季陸,起死回生的老校長,還有滿村子愚昧無知的村民,都忘了。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腳下,也許我跑的快一點,再快一點,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突然,我雙腿像是被人死死的抱住,固定在原地。倒地的瞬間,後頸襲來一陣鈍痛,我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就昏了過去。
夢裏我看見了一個人,一個身段婀娜的女人。
她背對着我,站在一片青灰色的煙霧中。黑色的長直發垂在腰間,我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卻發現自己的手竟然穿過了她的身體。
就在這時,旁邊的煙霧慢慢散開,從中走出了一名男子。
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頭髮束起,活脫就是個古代公子的樣子。隨着他慢慢走近,我才看清了那張臉。
眉如遠山,鼻若懸樑,眼中的溫柔像是化不開的春水,看着我面前的這個女人。
這人是,季陸!
他身子挺得筆直,走起路來的姿勢倒真像個古人。我像個透明人一樣,看着他從煙霧中走來,單手環住了我面前這個女人的腰。
大難臨頭,我夢見他做什麼?
我轉頭要走,肩膀突然被一隻手搭住。季陸扳過我的身子,讓我不得不直視他“你又要走了嗎?”聲音不同往日和我說話時的冰冷,而是帶着一股深深的疲憊感和眷戀。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愣在原地。轉頭看去,之前那個站在我面前的女人已經不見了,周遭濃濃的煙霧把我和他兩個人團團圍住。
季陸雙手一收把我圈在懷裏,下巴抵住我的頸窩,聲音沙啞的在我耳邊說“這世道冷清,你別留我一個人。”不知怎麼的,聽見季陸的這句話,我的心就像被人攥住了一樣,生生的絞着疼。
我中邪了一般,緩緩抬起手,想回抱住他。
面前突然閃過剛才那個和我長相一模一樣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紅嫁衣,披散着頭髮,眼球中佈滿了紅血絲。
她一把握住我的手腕,表情狠厲“你算個什麼東西!”
她說完雙手一提,竟然直接把我從季陸的身子裏拉了出去。之前還在我面前的季陸,就化作一陣青黑色的煙霧,融進空氣中。
那個和我有着同樣臉孔的女人,慢慢朝我壓下,最後目光停留在我的鎖骨處。
“你不配。”她幽幽的說完,提起自己乾枯的手,猛地戳進我的脖子。
“不要!”我尖叫着驚醒,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多麼離譜的夢。
醒來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竟然被關在了一個極小的空間裏。手腳活動不開,更坐不起來。我敲了敲身邊的東西,竟然傳來一陣厚重的木板聲。
我這是在棺材裏?
我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管是布料還是款式都跟我自己的衣服不一樣,我頓時陷入恐懼之中。
“救命!救命啊!”我用力的敲着兩邊的木板,但不管我怎麼喊得多大聲也始終沒有人來理我。
棺材裏空氣有限,沒過多長時間我就感覺到有些呼吸困難。幾個回合下來,我意識到這個是個無用功,索性閉嘴不再掙扎。我記得我逃跑,被打暈,再之後的事就沒有印象了。
我一直對密閉的空間都十分忌憚,平時連做個電梯都要呼吸不暢好長時間,更別說現在被關在棺材裏了。
那種黑暗中的恐懼,狹小空間帶來的壓迫感,讓我越來越不適。呼吸困難,這樣下去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會死在這。
我滿腦子想着自救的辦法,但是最後給自己的結果是,沒有。棺材被釘死了,如果沒人幫忙我根本打不開。就在我萬念俱灰的時候,棺材外面突然傳來了敲棺材板的聲音。
咚咚咚……
“季陸?是你嗎?”
“我是虎牙。”稚嫩的聲音從外面響起。我真想一耳光打醒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幻想季陸會來。
“虎牙,你能告訴老師我們現在在哪嗎?”
“嗯,在我們家後院的馬棚旁邊。”
“那你再看看你身邊有沒有其他人啊?”
“沒有,我是偷偷來看你的。”
我心裏一喜,趕忙說道“那虎牙看看手邊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幫老師把這個蓋子打開的,老師透不過來氣了。”
“馬棚旁邊有把斧子!”
“你快去,去把斧子拿來,看看能不能幫老師把這個蓋子打開。”從虎牙說話的聲音強弱我能聽出來,這棺材的木料不厚,山區的孩子從小劈柴,劈開它的手勁估計還是有的。
“好!”虎牙答應了一聲,蹦蹦跳跳的把斧子拿來,跳上棺材對着下面就砍了下去。
我緊張的握住了衣服下擺,盤算着一會出去了要怎麼離開這裏。
斧子落在棺材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可幾下之後,聲音卻停了下來。
“虎牙怎麼不砍了?”我試探的喊了一聲。
“他走了……”老校長陰冷的聲音從我頭頂鑽進,我脊樑一緊,整個人的汗毛都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