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人都逃不過一種病
我把他的衣服還給他,他沒接說夜裏冷讓我披着暖和,我沒再和他推辭。
他這次沒有牽着我,我跟着他,在淺淡月光下摸索着腳下的路。
一直走了幾個時辰,我們都沒有再說過話,氣氛有些尷尬也有些沉悶。我剛開始還能跟上他的腳步,現在我只能走走停停,然後再小跑跟上他了。
他忽然停下,我沒注意差點就撞在了他的身上。
“我背你。”他俯下身子。
我連忙擺手:“不用了,楚譽哥哥,我們走的同樣的路,你身體還沒好,你再背着我會吃不消的。”
“沒事,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他執意背着我:“反正你遲早還是得讓我背出去。”
他把我說的好像是個包袱,還是個他不情願背着的別人家的包袱,那樣的包袱就不叫包袱了,叫累贅。
我趴在他背上已經習慣了他硌人的感覺,我知道他每走一步我們之間的距離就多了一步,每說一句話我們之間的聯繫就少了一分。
“楚譽哥哥,我想和你說說話,現在說一句少一句,以後再想和你說就沒機會了。”
他愣了一下才道:“你說,我聽着。”
我想了想道:“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不然,你講講你和神樂的事情?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往外說的,連我親哥我都不告訴他!”
“其實也沒有多大不了的事,”他像是笑了:“只是我說了怕你不信。”
“那我就當故事聽,你就當給我講故事好了。”
“你知道我和你們是不一樣的人,我活了很久。”楚譽道。
我點頭:“我知道。”
楚譽舒了口氣,看起來心情不錯。
“我第一次見神樂的時候,就是在宣德城,那天下着雷雨,她化形失敗縮在路邊,我把她領了回來,之後她就一直住在我府上。哦,對了,她那個時候也像你這樣大,調皮的厲害,翻牆揭瓦,上躥下跳,天天嚷着府里悶得慌要出去玩,可是她是妖,我只能把她關在府里。”
整日被悶在府里那得多難受啊!我道:“所以有一天她受不了了,就一走了之了?”
我問的太直接了,不過楚譽根本就沒在意,顯然我沒有猜對,他搖頭:“我送她了一塊避魂玉,可以遮掩妖氣。可惜,那天中秋我帶她出去,卻惹了麻煩,然後……”
他說著說著不說了,我忙問他:“然後呢?”
“然後……”他沉默了很久才道:“然後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我知道後面的事情一定是他不想說的,便沒有再逼問他。
後來他沒再和我說什麼話,我也沒再問什麼,其實我心裏有很多想問他的東西,但就是因為太多我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又覺得好像我說什麼都說不到重點,像有些霧蒙蒙的東西藏在心裏,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我又怎麼問的出來。
我趴在他背上,一夜未睡。楚譽的腳程不快不慢,等我們走進有人煙的地方時,天剛蒙蒙亮。
這裏是偏僻人家,楚譽找了間湊合的農戶,又給我買了粥吃,說是休息好了以後再繼續趕路。
兩天後,我們又來到了奉雪城,不過這次我們沒有像以往那樣輕鬆,雖然我沒有察覺到什麼,但是楚譽說我們好像被人盯上了。
儘管如此,楚譽還是不緊不慢的照常趕路,我問他怎麼不躲或者甩開那些人,他說那些人只是跟着我們,好像並沒有惡意或者並不確定我們的身份,如果我們現在跑的話反而讓他們警覺了。
我點頭,反正到時候他們要是追上來,楚譽也能帶我逃走,我便也沒擔心什麼,照舊玩的開心。
這天我們準備要離開奉雪城去宣德國,正在客棧里準備着最後的補給時,我們被一群不明人物包圍了,我回頭看楚譽,他一臉淡然的坐着。
來的是上次在臨水城見過的羽殺組織,清一色的黑衣綉羽紋,遠看去就像是一群散立在枝頭的烏鴉。
他們都不動,好像是在等什麼人,我走到楚譽身邊,他側首看我一眼,示意我放心。
半盞茶的功夫不到,樓下就走上人來,是個三十不到的青年,藏藍色錦袍,頭上金簪玉冠,兩根藍色髮帶直垂到腰際,窗子裏吹進一股風,他的髮帶便飛了起來。
我沒敢看他的臉,只掃了一眼我便低下了頭,他眉宇間的帝王氣息太重,強大氣場壓得人抬不起頭。
他做了個手勢,羽殺的人一閃便下了樓。
楚譽站了起來,那人抬手對他施了禮:“沈憶桁。”
我一驚,腦門上便開始冒汗。沈憶桁,陳國國主。
就是他想攻打宣德國,把我折騰的這麼慘,還害死了雯兒,讓我有家不能回。我雖心中憤慨,此刻卻只有害怕的份,不知道他這次把我們堵住是想做什麼。
楚譽對他回了一禮,卻沒有自報家門。沈憶桁既然跟到了這裏,自然是知道楚譽的底細,所以報不報都無所謂了。
“沈某來是想請公子幫個忙。”沈憶桁道。
“沈紫衣?”楚譽問。
“是。”沈憶桁轉身:“衣兒現在很危險,我需要你救他的命。你要什麼樣的代價我都出的起。”
他側首瞄了我一眼:“是去和親的含玉公主嗎?”
我低頭,腿抖的厲害。
他又看向楚譽:“如果你救了衣兒性命,我可以停止攻打宣德國。”
我聽他的意思,好像他此行不是針對我,而是沈紫衣有難,他來是求楚譽救沈紫衣。
我抬頭看楚譽,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沈憶桁和沈紫衣這兩個幾乎站在四國最頂端的人都要求他幫忙。
“憂關性命,還請公子快些決斷。”沈憶桁又道。
我抬頭看他一眼,他雖然長的很好看,不過他氣色卻差的厲害,蒼白着臉像個死人,我早先便聽聞,這個沈憶桁身患頑疾,本該是活不過二十歲的,可他卻硬生生的撐到了現在,還把陳國經營的風生水起。
“那還請國主帶路。”楚譽答應了他。
沈憶桁好像真的很急,帶着楚譽直接騎馬奔進了陳王宮,而作為累贅的我被羽殺塞進了馬車跟在後面,我坐在車上的時候還在想,我會不會是沈憶桁故意留在後面用來威脅楚譽的,後來一想才知道我是想多了,人家眼裏才看不見我嘞。
等我進了王宮以後,便有人過來給我端茶送水。楚譽還沒出來,我一邊東張西望四處打量,一邊吃着他們端來的精緻點心。
還別說,雖然我很討厭陳國的跋扈作風,但他們的待客態度和點心的質量真的沒法說,我不禁想我們宣德王室的墮落大概也和素質脫不開關係。
我一直等了整整一天,茶水都喝了四五罐,楚譽才出來找我。
只不過不知怎麼搞的他虛弱的厲害,蒼白着唇無血色,我扶着他坐下給他端水喝,送他回來的並不是沈憶桁,而是羽殺。
我緊張着楚譽,又見沈憶桁不在,膽子便大了起來,沒頭沒腦的我便凶旁邊站着的羽殺中人:“你們到底是讓他來救人還是要他來送命啊!”
那個黑漆漆的烏鴉一樣的傢伙瞪了我一眼,抱着胳膊扮酷:“陳國的地盤,讓你送命又怎麼樣!”
“你……”我泄了氣,楚譽這個樣子不知道還能不能打得過他們,忍一時風平浪靜,我忍。
楚譽的情況很不好,我看着樣子似乎是虛脫了。不過還好,沈憶桁還算有良心,安排了馬車準備了盤纏送我們出城。
直到坐在馬車上離開陳國國境我還不能相信,沈憶桁竟然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我們,我更沒想到的是,我這麼簡單的又回到了宣德國。
楚譽一直靠在軟榻上休息,我坐在他旁邊沒敢打擾他。掀起車簾我看着宣德的景色覺得格外的陌生,心裏也莫名的多了一分滄桑感。
很奇怪,我今年還沒有過十五歲生日,在我身上居然能用到滄桑這個詞語。
楚譽一直睡了兩天,我們下了馬車住進客棧。
沈憶桁給的盤纏足夠多,我便讓店小二給我多準備了些好吃的,順便讓他幫我打了熱水。
我擰了毛巾幫楚譽擦臉,不過我弄醒了他,他半眯着眼睛問我:“到哪了?”
“臨水城,如果路上不耽擱,再有三五日我們便能到宣德城了。”
我幫他擦完臉,便拉着他手準備也幫他擦擦,不過我看到他手腕時便叫了一聲:“這……怎麼弄的?”
他拉了拉袖子蓋上手腕上纏得紗布:“沒事,取了點血而已。”
我看看他虛弱的樣子,懷疑他所說的一點到底是多少:“取血做什麼?沈憶桁叫你去就是想要你得血?”
楚譽搖搖頭:“沈紫衣快不行了,我取血給他作藥引子吊命。”
我趴在他床頭更加好奇:“沈紫衣不是很厲害嗎?誰能把他傷的這麼嚴重?”
楚譽嘆了口氣:“每個人都逃不過一種病,有人病的輕,有人病的重,有人因病而快樂,亦有人因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咋舌:“什麼病這麼神通?”
“情。”楚譽道:“病的好壞,就看他愛的那人到底是救他的葯還是害他的毒。”
我有點明白也有點糊塗:“你是說沈紫衣喜歡了一個人?他喜歡誰?”
“一段孽緣,”楚譽閉上了眼睛:“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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