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顧家
電話是顧岸傑的秘書打來的，特意告知他，顧岸傑和妻子王玉姍到海市的時間和行程。
顧岸傑的秘書，顧陽完全沒有印象。
實話說，除了顧岸傑，顧家其他人顧陽都不記得，是特意忘記的。
因為，他從來沒有忘記自己只是一個私生子，和顧家本來就沒多大關係。而且自從楊艷逝去后，他和顧家的關係就降至了冰點。
就連爺爺奶奶，對他來說，也是無關緊要的人，被他承認的家人，只有林晚一個人而已。
因為顧岸傑時不時會打一些“騷擾”電話來煩他，他早就將和顧岸傑有關的號碼都拉入黑名單了，卻不曾想，顧岸傑竟然聯絡上林晚，直接從林晚那裏入手，讓她答應顧家的人來參加婚禮。
既然林晚都說可以了，他自然不再反對，心中卻隱隱覺得內疚，他讓她擔心了呢。
婚禮那天，林家會來很多親戚，若是男方這邊只有同事出席，他的臉面上不好看，所以即使知道他和顧家的關係不好，林晚卻還是那麼做了，因為關心他。
掛斷電話時，林晚已經整理好了身上被他弄亂的衣服，站在他身後，看着他筆挺的背影，突然忍不住想要擁抱他。
楊艷過世后並沒有給他留下多少存款，落英鎮的房子他又執意不肯變賣，再加上和顧家的關係那麼糟糕，顧陽他這些年一直過得很辛苦。
不僅要維持自己的學業和生活，還要照顧她的一切，他不肯接受來自顧家的任何資助，一直在學習之餘，百忙之中，抽空去做高薪的短期兼職工作。
顧陽曾說他不喜歡做銷售類的工作，因為要不停地給人陪笑臉，違心地討好自己並不喜歡的人。可是因為銷售不需要什麼資歷，且來錢快，薪水可觀，大學期間他一直做着自己不喜歡的銷售工作。
每當她問起他在外的工作，他總是一副輕鬆的口氣，可事實上，他吃的苦，遠比她能想到的要多……
“是顧家的人？”
“你都聽見了啊，原本不想讓你知道這些煩心事的。”
顧陽悻悻一笑，像是對剛才那通電話毫不在意。
“小晚，我都會安排好的，你放心好的，我不會拿我們的婚禮賭氣的。”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不好，先前沒有和你商量就答應了他。”林晚很失落，她覺得自己太草率了，以為顧家人出席婚禮對顧陽來說怎樣都不是一件壞事，可事後看見他的為難，她便知道自己過分了。
顧陽不想和顧家有什麼牽扯，她卻偏偏多事為難他，換作被迫接受這種事情的人是自己，她絕對沒辦法保持這麼長時間的冷靜。
顧陽笑着摸上她柔嫩的臉頰，靠近她低聲說：“那就補償我吧。”
“……”林晚耳根都悄悄紅了，他說起情話來越發順溜了。
顧家的人是第二天下午到海市的，對於顧岸傑來說，這是離開五年後，他初次回來，當初被人擠出江南省，心中頗有不甘，可現在他年紀也大了，功名利祿漸漸看淡了。
父子倆時隔五年首次見面，顧陽並沒有把林晚帶出來，他不想讓林晚和顧家的人扯上關係。
“岸傑，顧陽來了。”王玉姍挽着顧岸傑的手微笑地說道，好一副慈母的假象，顧陽心中冷笑。
顧岸傑卻像沒有聽到妻子的話，他的目光一直注視着自機場大門走進來俊朗的黑色西裝青年，顧陽他成熟了，模樣也稍微有了些變化，可是他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我來帶你們去酒店。”
顧陽態度很冷淡，一個眼神都沒給顧岸傑夫婦，話是對着顧家跟來的管家說的。
“小陽……”
顧岸傑見到顧陽這種態度，心頓時一抽，這孩子還是因為他母親的事在怪他。
起先便料想到顧陽可能會對他冷漠，畢竟，他真的欠這孩子太多了。
顧陽沒有看後悔不已的父親，他只是對顧家管家又說了一句話。
“既然取了行李，就跟我走吧，我等會還有其他事要忙，若是不需要我送，我把地址給你們，你們自己想辦法過去也行。”
聞言，顧岸傑羞愧地垂下了頭，他這是被自己的親兒子嫌棄了。
顧岸傑不計較顧陽的惡劣態度，一向養尊處優的王玉姍卻做不到無動於衷。這幾年，丈夫事業上不如意，卻把心思轉到家庭上來了，夫妻倆如今的關係進入了婚後從未有過的和平時期。
不然，她也不會千里迢迢跟着丈夫來海市這個城市，參加顧陽的婚禮。
雖然說顧陽是掛在她名下的，名義上是她的兒子，可她打心眼裏是不喜歡這個私生子的，要不是她無法生育，丈夫又只有這麼一個傳宗接代的兒子，她定然不肯忍受顧陽的存在。
給顧陽好臉色，也是因為給丈夫面子，她本人出身世家大族，十分瞧不上顧陽私生子的身份。
可現在，這個被她瞧不起的私生子卻給臉不要臉，對着她也擺起譜來了，這讓她怎麼能忍？
當下便變換了臉色，帶着責備晚輩的語氣說道：“顧陽，怎麼和你爸說話的，你可是姓顧！”
顧陽這才正視王玉姍，可也只是輕輕一瞥，他對這個高傲的女人沒有一點好感，反而想起了幼年時他和楊艷的顛沛流離，可和眼前這個女人脫不了關係。
顧家的人，還是一如既往令人討厭！
眼見顧陽的臉色瞬間陰沉無比，顧岸傑立時眉心緊蹙，對着一旁的妻子低聲呵斥道：“你給我閉嘴，既然要跟着來，就安分點，不然，你現在就去買票先回北京。”
顧岸傑動怒了，明知道他和顧陽之間有隔閡，偏偏還這般挑釁，不是她生的，永遠做不到視如己出。
“哼！我是長輩，和他說兩句話怎麼了。”
王玉姍不滿地嘟囔道，她是想給顧陽一個下馬威來，這也是為了丈夫好啊，不讓顧陽這小子要什麼時候才會把他們放在眼裏。
在她看來，顧家願意接納一個私生子，顧陽就該感恩戴德了。
“小陽，你別太介意，你王阿姨說話向來不經大腦，呵呵，我們走吧。”
顧陽淡淡地掃了顧岸傑一眼，曾經偉岸嚴厲的父親，老了很多，而且，變得小心翼翼討好他了。
從機場出來，回市區的路上，是顧陽開的車，管家坐在副駕駛上，顧岸傑夫婦坐在後排。
顧岸傑的目光一直欣慰地追隨者顧陽，這就是他的兒子，已經長這麼大了，正經地出人頭地，沒有靠任何人自己拼搏走到今天，他很自豪有顧陽這麼一個兒子。
即便顧陽從小就不喜歡他，也掩飾不了顧陽的身體裏流淌着的是他的血。
“小陽，那位陸小姐怎麼沒和你一起來，我還想早點見到她呢。”
“我來就可以了，她有其他事要做。”
“是這樣啊，那挺可惜了，說真的，我還是在你五年前住院的時候見過她一次呢，當時她來病院看你，就覺得她是個不錯的姑娘。”
其實，當時因為顧陽為了林晚受傷住院，顧岸傑對林晚是有怨言的，所以林晚想來看看顧陽時，他才會幫着楊艷將人趕在，可他一時忘了自己具體做過的事。
“當時，她來過？”
顧陽驚愕，思緒回到那個五年前，他從昏迷中醒來后，楊艷說林晚並未來過，隨後就將他帶回了北京，他一直以為她是和左戈在一起的，而他從北京匆匆回來后，看到的也的確如此。
然，她以前就來看過他的，是因為擔心他吧？那個時候，她和左戈交往，其實心裏也是有他？
這樣的認知讓顧陽心中苦笑不已，林晚容易因為愧疚而心軟這一點他早就清楚，她會因為他救過她，而對他產生了莫名的情感，那麼，她會不會也因為左戈曾救過她，也放不下左戈呢？
這樣的念頭，在他心裏久久徘徊不去，心裏堵的慌。
林晚很念舊情，外表淡漠，其實心裏卻並非如此。
女人口是心非他領教過，可是，他一直沒辦法完全猜透她心裏在想什麼，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越久，這種感覺便越發強烈。
她淡漠的性子，太難琢磨，曾經以為她渴望一個溫暖的家，所以他竭盡全力給她安定的生活，可是現在他時不時覺得，林晚就像一陣清煙，稍不注意，她就會被風吹走，然後他會再也找不到她……
患得患失的心情，是沒出息的表現。也許是因為太過在乎，才會有這種感覺吧。顧陽苦笑，向來自信的他，遇着心愛的女人，一直是這樣慌亂，她是他一生的劫。
“呃……”顧岸傑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可是事情過去已經多年，陸林晚又即將成為自己的兒媳婦，他對兒子的心上人只有殷切期盼。
“也許來過吧。事情已經五年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了。你知道的，人老了，記憶力就會衰退，很多事情我都不太記得清了。”
顧岸傑悻悻然一笑，有苦澀也有心酸，他已經老了，很渴望子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不管以前他手中握有多大的權力，位置爬的有多高，如今，他都不得不承認，他已經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