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見他們鬧成這樣，她心裏直想笑。還是年輕好，要鬧、要吵都有本錢，不像她老啰，只想退休頤養天年。

「今天麻煩各位來這一趟，是有件事想跟大家宣佈。」董事長開口，現場立即陷入寧靜。

「從我創立這間公司以來，已經有四分之一個世紀，我再活也沒幾年，人老了就要認老，這些日子我感到體力大不如前，預計再一年左右，就要將公司完全交由總經理，也是我唯一的兒子戚東威全權管理，希望到時候大家能好好協助他。」

見有人想說話，董事長舉起手，制止了對方，繼續往下說。

「總經理從高中時期，就開始接觸公司業務，對公司大小事都很熟悉，唯獨沒親自訓練過新人，接下來這段日子，我要讓總經理跟葉晴光小姐各自帶領一批新人，從訓練到正式上場打仗，最後以兩人團隊累積出來的業績，分出一個勝負。」

董事長說到這裏停頓了下，視線掃過眾人一圈，「在這段時間裏，希望大家能給予兩人公平的協助，我會在旁觀察。不曉得大家有沒有意見？」

等了幾秒鐘，見眾人都無異議，她滿意的點點頭。「好，如果沒有，就散會吧。」

眾人緩緩起身，魚貫走出會議室。

「陳秘書，麻煩你帶晴光到總經理室旁的辦公室，雖然昨天已經重新整理過，但還是請她親自確認一次，如果需要任何東西，一律批准，請總務今日直接添購。」

董事長見幾個鬼心思比較多的經理，走得極為緩慢，故意叫住秘書，補上這些話，好讓人知道她是真心要讓他們公平競爭。

「是，董事長。」陳秘書走到葉晴光面前，邀她一塊兒走出會議室。

幾分鐘后，會議室裏頭就剩下他們母子，前中后三扇會議室大門都被密實地關上。

「董事長，我不懂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安排？」戚東威看向母親，濃眉皺成兩座小山。

原本以為老媽的意思是找個業務高手，進來跟他競爭求進步，沒想到居然要他親自去帶一批新人？

董事長早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淡然一笑，神色嚴肅但不嚴厲的說「總經理，一家公司就像是正帶兵打仗的國家，如果皇帝身邊沒人可用，又培養不出優秀將領，皇帝一天到晚得東奔西跑、御駕親征，請問這皇帝到底是皇帝，還是將軍呢？」

她年輕時為工作打拚，因為身邊沒有可用的員工，才會搞得自己事必躬親，累到曾經簽約完就直接送急診室的慘狀。

東威很少跟基層員工共事，更別提新進的菜鳥員工，唯有真正接觸過、相處過，才能領導每一個從基層做起的員工，也才能真正體貼基層員工的辛苦跟心酸。

想成為一位超群的企業領導人，有些事得親自經歷過才行。

「董事長，我知道了。」戚東威思忖一會兒，點點頭。

董事長站起身，拍拍兒子肩膀。「東威，我不准你欺負晴光，不管你們曾有過什麼，公歸公，私歸私。」

見母親走得緩慢，他連忙上前扶着她，慢慢往會議室外走去。「媽，你放心，我會跟她公平競爭。」

見母親滿意的點點頭，他在心裏偷偷補了一句不過，這得等他們清算完她膽敢撇下他的那筆帳之後。

很快……

他打算送母親下去坐車后，就去拜訪他的「新鄰居」。

【第五章】

敞亮的辦公空間，右手邊是一大片台北市景色，除了高樓林立之外，還有藍天白雲的空景，左手邊隔着一大片落地窗，只要稍稍轉個頭，就能把整個辦公室盡收眼底。

相同的，落地窗外的員工們只要稍稍探個頭，也能將她跟他的辦公室一覽無遺。

葉晴光剛坐上位子，手中一份新進人員資料拿起來看不到幾分鐘，門板便響起敲門聲。

這麼快就有第一名訪客到來？

她合上手中數據，迎來第一位造訪者。

「請進。」她輕聲喊。

門板被打開，進來的第一名造訪者身分揭曉。

「是你？」葉晴光眉心微蹙，很快鬆開來，輕快語氣變得沉重。「你來找我談公事，還是私事？」

戚東威不發一語，定定看着她，黑眸中隱隱可見淡淡火光，她心頭悄悄擰緊，清楚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數秒鐘后，她受不了被他死盯着的恐怖感，正要開口說話，他一個跨步走到窗邊，轉動落地窗邊一根透明杆子。

百葉窗迅速合上，透明落地玻璃頓時變成一片白牆。

葉晴光瞪大雙眼，看着他飛揚跋扈的挑眉，刷的一聲站起，伸手指向落地窗，呼吸漸喘。

「你在做什麼？」她驚慌低喊。「快把它恢復原狀。」

「擔心什麼？晴光。」戚東威一派輕鬆看着她，雙手抱胸，慢慢走到她桌前，雙手往桌面一撐。

「我進公司不到一個上午，總經理就走進我辦公室，把我的辦公室搞得像見不得人的密室一樣。」她深吸幾口氣，力求表面鎮定。「你說，我到底在擔心什麼？」

「這好辦。」他微微一笑，站直身體，走回門邊，「喀」的一聲，這回連門也一併鎖了。

「戚東威，你到底想怎樣？」葉晴光握緊垂在身側的雙手，呼吸急促，瞪大雙眼看着他。

「我想怎樣？我倒想問問你是怎麼想的？」他雙手再次往桌面一撐，傾身逼近她眼前。

「你什麼意思？」她屏住呼吸，不敢亂動。

「為什麼一聲不響就溜掉？」戚東威臉上的笑意慢慢退去，眼裏閃着危險光芒。

這個問題，他自問了好幾天，現在終於能從她嘴裏聽到答案。

「你指的是巴黎的事？」

「別跟我裝傻。」他厭惡的皺眉，眼神又冷又硬。

葉晴光看着他厭惡的表情，心頭感覺像被針扎了一下。「請問戚總經理，我不溜掉，難道要等着跟你一起吃早餐，然後洗個鴛鴦浴，重溫前一晚的點點滴滴？」「好主意。」聽着她充滿諷刺的口吻，他咬牙輕哼，「你的確應該乖乖留在床上等我醒來。」

「然後讓你一臉尷尬趕我走，或是用另外一個女人把我騙走？」她迅速反擊，雙眼定定看着他。

戚東威胸膛急遽起伏，緊緊閉上雙眼，第一次體會心痛是什麼鬼東西，她居然以為他會這樣對她？

他不是那種隔天一早醒來，滿腦子只想趕快擺脫還賴在床上的女人，他沒那麼沒品！

「小心說出口的話。」他睜眼，一掌捏住她白膩下巴，熱氣吐向她的鼻尖。「你在諷刺我嗎？」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葉晴光扭着頭，想要擺脫他的控制。

無奈，他根本不讓。

「我壓根沒想過要趕你走。」戚東威咬牙低吼。

他沒那麼惡劣，也沒那麼禽獸。

「我不懂你到底在氣什麼？」聽見他的辯駁，她的心頭像被一根雪白羽毛輕輕刷了一下，渾身輕顫。「我們不小心發生一夜情，醒來后，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這樣有什麼不對？」

「容我提醒你。」他低沉嗓音輕緩，卻冷硬似鋼。「我們發生一夜情，醒來后，你撇下我，連一句話也沒留，神速溜走，你說，這樣哪裏對了？」

「我只是不想讓場面太尷尬，才會一聲不響溜走。」

聽見她的話，憤怒撞擊胸口，戚東威大吼「是不想讓場面太尷尬，還是你根本就急着想甩開我？」

葉晴光被他這一吼，吼出一身冷汗。

她深吸幾口氣后，才抬起雙手，往他胸前重重一推，低喊「戚東威，你憑什麼沖我吼？」

被她猛力一推，戚東威非但沒有鬆開她下巴，反而還探出另一掌，緊緊扣住她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