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加上司機，正要開往唯一目的地──我們下榻的飯店，沒有要接什麼朋友，也沒有什麼好睏擾的。」他朝她微笑，交代得一清二楚，好讓她放一百二十個心。

「真的？」

「我承認剛剛想起另外一件事，如你所料，跟一個叫伊莉莎白的女人有關，但不是你腦子裏想的那樣，這件事連司機先生都知道。」他瞥了眼司機。

「伊莉莎白真的讓戚先生相當頭痛。」司機搖搖頭。

「來，上車吧，我說個故事給你聽。」戚東威鬆開她的手，站在車門邊，對她紳士地微笑着。

「好，但你答應回飯店后，要讓我請你吃頓晚餐。」她不喜歡欠人人情，她坐他的車，回請他吃頓飯，這樣最好。

戚東威輕鬆笑了笑，對她眨眨眼，弄得她心裏的小鹿頓時亂跑亂撞，像在開轟趴似的。

「這是我的榮幸。」他說。

就是這句話，敲定他們的晚餐之約。

車子抵達飯店大門，前一輛計程車剛好載了一位老婆婆，她動作緩慢地下車，沒有人露出急躁的模樣，在他們身後還有五、六輛車子等着，但大家都不疾不徐。

「戚先生，你的老朋友又來找你了。」戚東威故事剛說完沒多久，司機突然笑着警告。

戚東威看了眼車窗外，葉晴光也跟着看出去。

只見一名美艷動人的金髮女人正推開一名男人，男人怒氣沖沖大吼着，臨走前，用力擰了下她屁股。

兩人之間是什麼關係不言而喻，女人開口罵了兩聲，狠甩對方一巴掌，兩人怒目分道揚鑣。

「說曹操，曹操就到。」戚東威輕嘆口氣，抬起右手揉揉發痛的太陽穴。

「她就是伊莉莎白？很漂亮啊。」葉晴光看着他不耐煩的模樣，沒好氣輕哼。「男人真是無情。」

「攻擊範圍還真廣啊，葉小姐，奉勸你一句，別用外表評斷人，不準的。」他挑高右眉，裝出老學究的聲音。「看見那個男的沒有，死纏着她，也不知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她口袋裏的錢。」

葉晴光發現他說這話時，語氣里有一絲反諷，嘴角一條極淡的細紋里，寫滿濃濃不屑跟同情。

「她纏着你，是為了你，還是為了你的錢？我想應該是為了你，你說她是法國金融鉅子的么女，聽起來家財萬貫，不過，你出入都坐這麼騷包的車子，應該也不窮。」葉晴光看見對方似乎發現他們的車子，滿臉笑意快步往他們的方向走過來。

「分析得不錯，葉小姐，請問您是FBI探員嗎？」戚東威也看見了，卻一點也不慌亂，反而看着她輕笑開來。

「隨你怎麼挖苦我，我也奉勸你一句，『時常出入的朋友，是家宅的裝飾』，這句話套用在你身上，可以改成『時常來往的朋友，是人格的名片』。」翻成老祖宗的話，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嘆口氣，「伏爾泰名言。」

「沒錯，看你花心歸花心，肚子裏好像還真有那麼一丁點墨水。」葉晴光發現自己很喜歡虧他。

戚東威也不否認，只是扯動嘴角，雲淡風輕地問：「我們才第三次碰面，你就知道我花心？」

「看你的朋友就知道了。」葉晴光看着他的眼睛，不閃也不躲。「你應該是那種一夜情過後，就可以馬上把對方忘得一乾二淨的人，對吧？」

戚東威定定看着她，沉吟數秒。

換作以往，他肯定能點頭說對，但看着她，他突然下意識避開問題。

「剛才你問她為什麼纏着我？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我的錢。」

她皺眉，「那是為了什麼？」

「因為我先推開她。」戚東威發出一聲冷笑。

「聽起來有點賭氣的味道。」葉晴光眉頭皺得更深。

「這不是賭氣，是愛情里的毒藥，她之所以纏着我，是因為我不要她纏着我。」

葉晴光正在咀嚼他說的話，還沒完全弄懂，他突然又開口問。

「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她還在努力消化他的話，一心二用地問：「什麼忙？」

「讓她死心，從此她心裏頭少個牽挂，我也樂得輕鬆。」再這麼纏下去，他真心覺得沒意思。

「怎麼幫？」讓對方早點清醒也好，免得浪費時間在根本不愛自己的男人身上，很不值得。

「配合我。」戚東威說完，握住她的手，車門一推，迅速將她拉入戰局。

葉晴光雙腳剛站在地面上，還沒回過神，就聽見甜得快要滴出蜜來的聲音，親密喊着：「威……」

下一秒，一陣香味撲鼻而來，跟着是一團艷紅飄進身邊男人懷裏。

好熱情的女人，再加上有錢、有家世，這樣的女人都綁不住他，天底下到底有誰能讓這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男人，乖乖束手就縛？

戚東威從容不迫伸出手，假裝要跟伊莉莎白握手，眼神則暗示性的看了眼葉晴光。

「伊莉莎白，好久不見。」他露出禮貌的微笑。

「你來多久了，為什麼都沒來找我？我好想你。」伊莉莎白看了眼他的手，理都不理，執意往他懷裏鑽。

「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女朋友，葉晴光。」戚東威把葉晴光拉到身前，雙臂圈着她的肩膀，舉止極度親密。

「女朋友?!」伊莉莎白聲音驟降兩度，瞪着他們親密的舉動，滿臉不高興。「你說你『從不』交女朋友。」

「我對她──」戚東威將她抱得更緊一些，低頭，唇貼向她耳邊低訴，「是認真的。」

葉晴光被他肉麻的舉動搞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加上後面那句話，整個人頓時打了個冷顫。

這男人果然厲害，說謊都不用打草稿，簡直就是點子俯拾即是。

「我不信。」伊莉莎白瞪着他們。

「不管你信不信，這是事實。」戚東威收起禮貌微笑，表情轉為嚴肅，一雙眼睛冷冷盯着她。

伊莉莎白瞪大眼看看他，又看看葉晴光，突然揚起右手，就要往葉晴光臉上招呼過去。

戚東威伸手，敏捷一擋！

伊莉莎白火辣辣的一巴掌，重重拍在他手臂上，一支價值百萬的名表「啪」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威？你以前都不會出手擋我。」伊莉莎白心涼了半截。

以前他也曾和別的女人出雙入對過，那時候她撒野，他頂多就袖手旁觀，從不會像今天這樣護着身邊的女人。

難道他這次真的是──認真的？

「我說過了，她不一樣，我對她是認真的。」戚東威沒費事看落在地上的名表一眼，雙眼緊盯着伊莉莎白，怕她又想動手傷人，小心提防着。

葉晴光看着眼前正在上演的戲碼，心裏嘆了口氣。

都說情場如戰場，以前她不懂，只覺得商場如戰場才是真的，情場小打小鬧，算得了什麼？

如今一看，才驚覺自己真是低估了愛情市場中的你爭我奪，拜戚東威之福，她算是開了眼界，增長見聞。

「認真到想跟她結婚的那種認真？」伊莉莎白仔細觀察兩人的互動，企圖找出一絲虛假的蛛絲馬跡。

「對，我愛她。」戚東威放開葉晴光，改為一掌捧着她後腦，深情凝望着她，嗓音極富感情。「如果她想結婚，我隨時隨地配合她，完全沒有任何意見。」

明知道他只不過在演戲，可是當兩人眼睛直直對上，葉晴光發現自己心跳急速加快，全身微微發熱。

戚東威那雙帶電眼眸，宛如致命新科技產物，散發著令人腿軟的強大攻擊力，利用視線交流，不斷朝她輸送大量動情激素。

他深情凝望她，她的臉頰在他注視下，熱燙得像要燃燒起來，那句「我愛她」宛如青天霹靂，劈過她腦子，從此不管他說了什麼，她腦袋裏都是鬧哄哄一片，什麼話也聽不清。

……她是怎麼了？

葉晴光轉頭，看看伊莉莎白滿臉的倔強，又看看戚東威越來越不耐煩的皺眉，心裏隱隱發冷。

這個男人體貼、英俊、溫柔、風趣、紳士、有氣度、有內涵，是個很棒的情人，但這樣的男人身邊絕對不缺女人。

他只願意當某個女人的暫時情人，但絕不會是永遠的情人，更不可能成為某某某專情的老公。

「你愛我的身體就可……」伊莉莎白話還沒說完，便再也說不下去了，看着一向不在公眾場合跟女伴親熱的戚東威，竟溫柔捧起身邊女人的臉頰，深深吻上對方的嘴唇。

伊莉莎白差點掉下巴的表情，已經夠驚訝，但還有人比她更驚訝，那人就是葉晴光。

不過，真正讓葉晴光心底發涼的是，被他毫無預警吻着，她雖然驚詫，卻沒有憤怒，心裏反而冒出絲絲甜蜜。

她中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