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左家大太太～1

正值江陵六月，初夏的驕陽紅艷似火，等不及盛夏的到來，迫不及待地釋放出強烈的能量，灼熱地烘烤大地，晴空萬里無雲，碧藍得純粹的蒼穹仿若一面巨大的鏡子，高高地懸挂在半空，美得澄澈。

李嬤嬤領着沈婧祺出了園子走了幾步便到了左家的後園子，抄手游廊周圍都圍着些花木，又堆着些假山，遠處就種着些金桂、石榴、銀杏，古蔭森森，花紅柳綠，環肥燕瘦，又有薔薇牡丹盛開，再往前去，就是一大片嫩綠的千葉石榴了，遠遠望去美不勝收。穿過園子就看到一座白色小樓，想來這就是左萬山和大太太住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門口的小丫頭見她們過來笑嘻嘻的迎上來做了個輯道：“少奶奶來了，大太太還在午睡，少奶奶要是沒事不妨下午的時候在過來。”她一副笑意吟吟的樣子，倒看不出對沈婧祺有什麼輕視之意，沈婧祺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就見她討好似的看着劉嬤嬤，當下也明白了幾分，不由失笑出聲。

見兩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這才止了笑道：“不妨事，我左右沒什麼營生，便在這裏等太太醒吧！”

小丫頭見她堅持，也不多說什麼，只上了茶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沈婧祺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小時，她坐的渾身難受，手支着腦袋一點一點的，差點就要睡過去了。樓上傳來踢踏的腳步聲，劉嬤嬤輕咳一聲，沈婧祺被下了一跳抬頭就像樓梯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約莫50多歲的婦人款款走了下來，她身穿一件藏青色月牙旗袍，身材高挑，姿態雍容，可見年輕時也是個美人，想必這就是大太太左驛城的母親了。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身邊的劉嬤嬤對着那人施了一禮道：“請太太安。”沈婧祺趕緊學着她的樣子也施了一禮，然後便低着頭做思考狀。

左王氏將將點了下頭，眼神在沈婧祺身上停留了幾秒，眉頭幾不可見的輕輕皺起，不過瞬間便恢復了常態。

“婧祺的身子可好些了？”沈王氏接過丫鬟手裏的湯碗，漫不經心的道。

沈婧祺見她坐下了這才重新坐下道：“勞娘記掛着，已經好多了。”說話間不由看了看她手裏的燕窩又看了看自己旁邊沒幾片葉子的茶碗，不禁在心裏嘆了口氣。

“你沒事了就好，不過我還是要囑咐你幾句，這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況是驛城這樣的身份。如今不過是你一人，以後娶了姨太太進來你若每次都這麼鬧，別說是驛城就是我只怕也容不下的。你明白嗎？”沈王氏柔和的看着她，只是語氣已經帶上幾分嚴厲。

“娘說的是，婧祺明白。”沈婧祺做出一副受教的樣子，看上去乖巧極了。

許是她謙恭的樣子讓大太太滿意，她緩和了語氣拉了婧祺坐在她身邊的位置道：“娘知道你一向是個懂事的，聽娘一句勸，這女人還是有了孩子才牢靠些。與其花費心思去對付外面那些倒不如想法子懷上驛城的孩子，一旦你產下長子，娘可以和你保證你少奶奶的地位是誰都動搖不了的。”

言下之意若是婧祺生不齣兒子，這左家少奶奶的位置花落誰家可就不好說了。

“娘說的婧祺都明白，只是，只是……”大太太見她滿臉通紅，一副不好開口的樣子，便知她有難言之隱，遂揮退了下人，只留劉嬤嬤在一旁伺候着。“現在沒了旁人，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婧祺抬頭見四下卻是沒了外人，這才做出一副嬌羞的樣子道：“我是想早日懷上六少的孩子，只是，六少從不在我房裏歇着，我，我，”說到最後聲音已經低若蚊啼，腦袋恨不得鑽到桌子底子去了。

大太太最是見不慣她這副小家子氣的模樣，不由冷了聲音道：“難不成你還讓我綁了六哥兒送到你房裏？”

“哎呀，”沈婧祺狀似一驚，連跳了起來道“娘說的哪裏話，我怎麼會讓娘做這勾當。婧祺只是想六少是留過洋的，學識淵博，定是嫌棄婧祺因循守舊，沒有文化，不像外面那些小姐可以與他談論心事，故而不喜婧祺。若是婧祺也能到女校去學些東西，想來六少也就不會這般不喜婧祺了。”說著已是紅了眼眶，一副隨時都能哭出來的樣子，倒是把以前沈婧祺的柔弱模樣做了個十足。

沈婧祺的話一出口，劉嬤嬤也是吃了一驚，她不知道她竟何時生了這樣的念頭，這還是以前那個只懂相夫教子的沈丫頭嗎？

“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不過你到底是我左家的少奶奶，若是被人認出來到底是不太好。”大太太似乎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主意，一時倒不知該怎麼回答。

“娘多慮了，我嫁到左家知道的人並不多，更何況又沒有人見過我，她們如何知道我是左家的少奶奶。就算是有人知道了那也無妨，我沈婧祺出嫁隨夫，我丈夫文韜武略、人中龍鳳，我想多學些東西來配他這有什麼不行。就算被人知道大家也會覺得我和驛城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倒是一段佳話了。”

這話說出來沈婧祺覺得她都要吐了，只是為了出門，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