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只能選一個。(上)
便利店不是個久留之地,臨街的一面牆按的都是玻璃窗,雖然貼着大幅的海報,但還留着很多縫隙,躲在這裏難保不會被感染者發現。霍冬本打算等外面那波過了,就想辦法離開,不過眼前的麻煩讓他進退兩難。
店裏還有個人,靠着冰櫃半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仔細看,還存有一絲微弱的呼吸,滴在地上的血已經凝結成塊,看樣子昏迷了很久。霍冬認出是那個從二樓跳下來的男人,斷腿的骨頭扎破了褲子,露出了白森森的一截,短袖體恤下的兩條手臂都有被撕咬過的傷口,這人才剛僥倖逃脫,卻也改變不了被病毒感染的命運了。
跟一個尚處在潛伏期的傷患同處一室有多危險霍冬心裏很清楚,可是外面的感染者越來越多,現在把他弄出去肯定會引起它們的注意,對付一個他都不知道有沒有勝算,更別提面對一群了。
在權衡利弊后,他還是決定留下。把自己的叉衣棍卡在門把手裏,防止外面的感染者進來,至於店裏的這個,他現在還不知道病毒除了通過傷口傳染外還有沒有其它的傳播途徑,不敢貿然徒手去觸碰,但如果不能在這人醒來之前離開,出於自身的安全考慮,必須得做點保護措施才行。
霍冬在店裏轉了一圈,找來一段電話線,將那人的手綁在冰櫃的萬向輪上,又用膠帶把嘴也給封上。
等做完這些,霍冬已經累攤在地上,今天一天的運動量都抵得過他上大學后的總和了,身體裏的每一個關節都在跟他叫囂抗議,只稍稍地鬆了一口氣,睡意就像是被開閘的洪水猛獸向他襲來,好在腦子裏還剩一點清明,掙扎着爬起來,用幾個貨架在牆角隔出一個狹小的空間,才放心的縮在裏面睡過去。
這一覺霍冬睡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才醒,如果不是耳邊那一聲聲的低吼,恐怕還能繼續睡上幾個小時。
迷迷糊糊了一會兒,腦子才開始回閃昨天發生的一幕幕,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正對上離他三十公分不到的那一雙只剩兩個小黑點的白眼珠,嚇得他下意識的把身體往後傾,後腦勺毫無準備地磕在了堅硬的水泥牆上,頓時眼前一片金光閃耀,耳朵里嗡嗡巨響。
來不及等難受勁過去,那雙白眼珠向後退了一點,突然猛的撲上前,齜牙咧嘴的對着霍冬一陣狂吼,膠帶被流出來的口涎浸濕已經滑落,項圈似的可笑的掛在脖子上。
在那一瞬間,霍冬當真有種魂魄離體的感覺,所幸的是他們之間還隔着一層貨架的網格,試了幾次也沒能咬上霍冬讓它愈發的狂躁,即便如此也依然執着的撲過來。這種病毒非但能讓人瘋狂到喪失人性,連智商也一併退化到野獸的層次上去了,雖還保留着人類的形態,但也只能算是活死人。
貨架禁不住撞擊,好幾處接頭的地方已經斷開,如此近距離的與感染者面對面讓霍冬越來越覺得空氣稀薄呼吸困難,也可能是腦袋被撞出了腦震蕩,悲催的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逐漸模糊。
突然,嘭的一聲,便利店的門被撞開了,霍冬的叉衣棍帶着可憐的門把手一起飛了出去。
這個時候他連怎麼哭都忘了,看着那兩個在慢慢靠近的模糊身影,或許該祈求它們下嘴的時候能利索一點,最好一口咬斷他的脖子什麼的……
等待他的不是厲牙,而是一聲槍響。霍冬發誓,他真的看清了從感染者額頭裏飛出來的子彈顏色,幾乎是擦着他的耳朵尖,深深地釘進牆體內。
感染者的軀體失去了活力,整個攤在了貨架上,貨架經不住壓力終於跨了。
縮在牆角的霍冬努力抬起頭,想看清楚那人的模樣,結果兩眼一翻,暈了。
……
尤飛覺得在喪屍倒下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亮了。
“霍冬!”
喊出這個讓他牽腸掛肚兩年的名字后才相信自己也會有失控的一天。在兩年裏,他試想過無數種他們可能相遇的場景,唯獨沒有想到過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尤飛毫不猶豫的推開被他架進來的人,無視他的哀嚎聲,三兩步踹開橫在前面的屍體,將霍冬從牆角撈出來抱在懷裏仔細檢查傷勢。結果只是發現霍冬瘦得有點硌手,渾身上下沒有受一丁點傷,忍不住在心裏感嘆一聲,謝天謝地!
當他還沉浸在老天贈送的驚喜中不可自拔的時候,另一人的聲音猶如給了他當頭一棒,瞬間把他從天堂扯回到了現實中。
“尤飛,快發信號!”因他撒手而倒在地上的人此時已經掙扎着站了起來,指着暈過去的霍冬一陣恣意狂笑,“沒想到還能帶個大禮回去,真是天助我……”後面的話像是卡了殼的磁帶,戛然而止。
那人帶着一臉不敢置信的震驚緩緩倒地,用他最後僅存的一絲力氣指向舉着槍的尤飛,嘴唇動了動但已無力發出任何聲響。
叛徒!尤飛知道這是他最後想說的話。
清理掉那人的屍體后,尤飛才把霍冬叫醒。
霍冬心有餘悸的看着那個額頭上多了個血窟窿的感染者,問尤飛,“剛才是你開的槍?”
尤飛點點頭,本以為霍冬會感激涕零對自己一番道謝,誰成想,竟然被罵了。
“剛剛就差這麼一點,就這麼一點,”霍冬掐着小么指的指尖對尤飛強調了兩遍,“我就陪它手拉手去見閻王了,你故意的吧,明知道那角落有活人還這麼開槍,故意耍帥是吧,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做事怎麼就不考慮後果!”
“……”尤飛感覺那些幸福的泡泡噼噼啪啪盡碎。
“你是警察?”
“不是!”
“那你怎麼會有槍,難道是混黑的?”
“我私藏的。”
聽尤飛回答這麼爽快,霍冬反而不信了,特別是,
“我剛才暈過去的時候好像聽到你喊了一聲我的名字,別說認錯人,這借口早就不新鮮了。”
尤飛挑了挑眉,發覺自己太低估了霍冬的警覺性,所以,要是信口胡謅反而會讓他更加懷疑,“我是j大的教授,你是j大唯一獲得直博名額卻又放棄的風雲人物,不想認識也難的。”
“你是教授?什麼專業的?我怎麼不記教授裏頭有你?”霍冬依然一副審視的態度,絲毫不敢放鬆。
“生物系,出來的匆忙,忘帶工作證了。”
尤飛知道要讓霍冬輕易相信是不可能的,也不再浪費口舌多作解釋,自覺報上姓名,“我姓尤,單名一個飛字。”
“化名?”霍冬隨即問到。
尤飛但笑不語。
誰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既然對方不肯說,霍冬也沒再這問題上糾纏,他左右看了一圈,問尤飛,“還有個人呢?”
“還有誰?”尤飛心裏一驚,他不確定霍冬剛才看見多少,特別是自己殺人的時候。
“跟你一起進來的那個,好像還受了傷吧。”其實霍冬當時很難受了,現在想想,也不能確定有沒有看錯。
“我就一個人,你是不是腦震蕩看花眼了,我剛在你後腦勺摸到一個蠻大的包”
“你有病吧,摸我腦袋幹嘛!”
霍冬最討厭別人不經他允許的觸碰,這人竟然還在他昏迷的時候摸他腦袋,雖說救了他一命,但也不能如此隨便吧,再說現在人人自危,誰知道他是不是別有用心,還是離這人遠點好。
尤飛見霍冬的臉上分明寫着‘你是危險分子,我要遠離你’的字樣,心裏很是不爽,故意湊近一點,略是得意的告訴他,“別說腦袋,你渾身上下我都摸了,你是不是沒吃飯,瘦的肋骨都能彈琴了!”
臥操!基佬!霍冬在心裏默念,但沒敢當面說出口,但臉上的表情出賣了他。
“你那一副被強jian的表情是怎麼回事,我救了你,可也得確認你沒被喪屍咬過吧!”
見霍冬似乎鬆了口氣,尤飛又忍不住逗他,“不過我也確實挺好男人這口,你這身板雖然抱着有點硌,可這會兒也沒得挑了,就拿你將就將就吧。”
霍冬把眼睛睜得滾圓,本來就不小的,這會兒被尤飛的話嚇得都要快突出來。
“我救你一命,你不應該以身相許么。”尤飛說得甚是理所當然。
“許你媽蛋!”霍冬覺得自己這是才出狼窩又入了虎口,手腳並用想要離開這裏,誰知那傢伙居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褲腰帶……
霍冬連踢帶踹怎也掙脫不開尤飛黏在他腰上的手,突然靈機一動,猛的回首,張嘴咬在尤飛的手臂上,血腥味瞬間在口中蔓延開,可見這一口他咬的有多狠。
尤飛沒防到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後果,在本能反應驅使下抬起左手對準霍冬後頸一記利落的手刀,才把手臂從霍冬的牙口下解脫出來,看着兩排滲出血絲的牙印才意識到自己玩笑開大了。
他曾在實驗室里直接接觸過br-ge07β源病毒,當時情況緊急只來得及做完簡單的消毒,被霍冬突然咬了這麼一口,真想抽自己兩下。
br-ge07β病毒是狂犬病病毒的變異體,普通針對狂犬病的疫苗對此病毒毫無作用,人類直接接觸病毒被感染的幾率是百分之百,已知的傳染途徑是通過人體□□,但並不能完全排除病毒在傳播過程中可能產生變異獲從而獲得更強的傳染性。
人類一旦感染上br-ge07β病毒是不可逆的,會隨着時間推移逐漸喪失心智,狂暴嗜血,用‘活死人般的行屍走肉’來形容被感染的人類毫不為過。
據他這兩年所獲悉的情報,br-ge07β病毒的出現只因一次偶然的生化事故,一開始並未得到有關部門的重視,抗病毒疫苗研究還只是幾位資深病毒防疫專家的猜想時,病毒竟然在人群中悄無聲息地大範圍擴散,感染人數在短短一天之內上升到駭人聽聞的數字,等專家們意識到嚴重性,局勢已無法控制,應急預案根本來不及啟動,s市這類人口密集的城市均被淪陷。
實驗室早在昨日凌晨就給各個部門發出緊急通知,霍冬沒能被第一時間轉移出去,怕是在中途出了什麼狀況,現如今通訊已經中斷,唯有通過衛星電話能與外界聯繫,可他從實驗室裏帶出來的源病毒頂多還有十二小時就會完全失去活性。
尤飛陷入了兩難境地,一邊是霍冬,若是出現感染跡象唯有進行人體冷凍才能阻止br-ge07β病毒繼續在體內擴散,那他就必須立即帶着霍冬返回實驗室,而另一邊是唯一有可能制出疫苗的源病毒,他答應實驗室主任會把它完好的送到j省的hlg實驗室。該作出何種選擇,他猶豫了。
而此時處在昏迷中的霍冬感覺自己正被放在火堆上烤,還帶翻面的,身體上下每一個角落都火燒火燎的痛。難道那些感染者終於發現生肉沒有熟肉香,要把他烤熟了再吃嗎……可沒過一會兒又像是被脫光扔進了冰窖,不帶這麼高智商的還懂得冷藏保鮮……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