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117·記錄之書
我非常冷靜地開啟筆記本電腦，打開瀏覽器，在搜尋引擎框中鍵入了“赤司征十郎”與“奇迹世代”的關鍵詞。然後，從辭藻華麗廢話連篇一看都是腦殘粉傾力巨獻的詞條百科中，我提煉出了相對有用的兩條信息。
第一，赤司征十郎是奇迹世代的隊長，奇迹世代是帝光中學一度成為過傳奇的籃球組合，哪怕從國中畢業后組合成員分道揚鑣，也依然在各自所屬球隊中熠熠生輝，受到廣泛關注。
第二，赤司與奇迹世代所經歷的人生軌跡中，並沒有我、孵化者希洛的存在痕迹。
甚至，理應在日本全國範圍內都有着相當關注度的赤司與奇迹世代，卻彷彿被不知名屏障隔絕開一般，在這次偶遇之前從未出現在我的視線中過。
這合理嗎？顯然不。
雖說行動不便常年困於方寸之地，但我自認還沒有與世隔絕到連丁點外界新聞都不關注的地步，以奇迹世代的關注度而言，在冬木市電視報紙新聞上一次都沒出現過的概率應該有多低？
當然，只是我不曾注意到的話，尚且還能用“偶然錯過了相關消息”來做解釋，然而連衛宮士郎被我問及奇迹世代與赤司征十郎時，都得思索老久才得出一個應該有這麼一伙人存在的模糊印象，這也太過異常了。
士郎可是正兒八經的國中生，還曾經參加過全國性質的弓道比賽，哪怕弓道與籃球隔行如隔山到令他完全不去關注這方面消息，看見帥哥就愛嘰嘰喳喳的女同學們也會談論奇迹世代這一話題起碼一次吧？
若要說連士郎也剛好錯過了與奇迹世代相關的信息，這連續性的偶然可真是幾率低到令人生疑了呢。
那次意料之外的偶遇后，赤司來到衛宮家登門拜訪過三次，都被士郎用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了，直到他離開冬木為止，我都沒有與他見過第二面。事實上，為了躲避不請自來的赤司，我甚至向身為冬木市名門的遠坂大小姐求援。
如果不是有凜從旁協調，三顧茅廬都沒能得償所願的赤司大概沒這麼輕易放棄吧。
對於我寧可找自己求援也要將赤司拒之門外的做法，遠坂大小姐萌生了巨大的好奇，她笑眯眯地挽着我的手，問道，“你是搶了他女朋友還是搶了他老爹，怎麼心虛得連見一面也不敢啊？”
我搖搖頭，對她提出的兩個荒謬選項拒不承認，“如果我說不認識他，你會相信么？”
“鬼才相信你這鬼話咧！”
“但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事實啊。”我扯開嘴角，笑容發苦，“在這個世界上，我確實與他不認識，首次見面就在不久之前呢。”
好奇心旺盛的大小姐迅速捕捉到了關鍵詞，“在這個世界上不認識，難不成你們還在別的世界認識過？”
“……”我閉上嘴，緘默了。
遠坂凜顯然不是在被勾起興趣后能簡單糊弄過去的角色，這一點我早已一清二楚，並對可能會出現的追問，做好了充分的應對準備。
端起士郎沏好的茶水微抿一口，我清清嗓子，對面露不耐之色的大小姐微笑道：“說來話長，這將是一段又臭又長又無聊的經歷，如果遠坂桑不介意將時間浪費在聽廢話上面，不妨當做故事聽聽吧。”
接着，我用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將孵化者希洛的故事，以第三者的口吻講述了出來，沒有絲毫代入感與主觀色彩，甚至不吝於用上愚蠢來作為對故事人物的點評。
“……我必須承認，作為故事而言，又臭又長又無聊是非常客觀的評價——這簡直就像是古代傳說中女子用來裹足的裹腳布一樣，乾巴巴到了一定的境界。”
將時間浪費在聽廢話上三個多小時的遠坂大小姐，給出了以上讀後感，絲毫沒有在故事原主面前克制下噴洒毒液欲/望的打算。而我，對此辛辣的評價，也只能摸着鼻子無奈笑笑，不置可否。
先把過去的我奚落得一文不值后，遠坂大小姐頓又話鋒一轉，充分表現出了自己身為神秘主義愛好者的熱忱，“但倘若這不僅僅是故事，而是真正在另一個世界裏發生過的真實——”
“——那這簡直就是將會顛覆現有世界觀的偉大發現！”
與偉大發現近在咫尺的大小姐雙眼亮得嚇人，陷入了某種不知名狂熱中不可自拔，“那個世界與這個世界是什麼關係？平行的還是過去？如果是平行世界的話是否意味着還有與我截然不同的另一個我存在？如果是過去曾經發生過的在今日重現，那是否意味着我、我們乃至整個世界的終點都早已被確定？”
“在這裏的赤司征十郎與你未曾蒙面，但他卻奇異感覺到了朦朧的熟悉，甚至登門拜訪三次只為會面你這個有怪異熟悉感的陌生人！”話至激動時，凜將茶桌拍的顫鳴不止，茶杯中盪開陣陣水紋，茶水飛濺到她手背上，“是平行世界的記憶在重合？還是屬於過去上一個輪迴的記憶在蘇醒？”
“為什麼我跟衛宮士郎沒有絲毫異樣感覺？是因為我們在另外的世界裏沒有與你會面過，所以才錯失了某種‘覺醒’的契機？！亦或者——”
看着陷入亢奮中的遠坂凜，我無力插話，只能等到她從狂熱臆想中稍稍冷靜下來后，才直視着那雙依然亮若晨星的眼睛，說道：“我無法解答遠坂桑的疑問，但對眼下情形卻也有了不成熟的猜想——不知道你是否願意跟我一起，驗證這一猜想的正確與否呢？”
遠坂凜永遠只關心她所關心的事，說話是一如既往的直截了當，“你的猜想是什麼？驗證正確與否又各自代表些什麼？”
“暫時還只是天馬行空的幻想罷了，就容我先賣個關子。”自嘲似的笑笑，“至於猜想正確代表什麼，也許，將會開啟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凜聞言好奇心更甚，“新世界？”
“是的，是新世界哦。”我點點頭，“就像在幾天前你還對‘奇迹世代’一無所知而現在卻習以為常一樣，如果我猜想是真的話……你會對另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世界感到同樣的習以為常吧。”
話至最後，已經是微不可聞的輕語。凜顯然沒聽清我唇齒開合間低語呢喃出的內容，但隨後無論她再怎麼火冒三丈，也沒能撬開我緊閉的嘴巴第二次聽見相同話語了。
畢竟，這一靈光乍現般突然迸發出的猜想，着實怪誕到了連我自己也認為其是幻想的程度呢。但如果，這是真的，那……
究竟是怪誕的空想還是扭曲的真實，就由不會太過漫長的旅途來決定吧！
翌日，晨光微熹的拂曉，與我約好行程的遠坂凜早已迫不及待，直接將我無幾的行禮掃蕩一空，一副我再不離開她就要親自綁走我的架勢。與大小姐簽訂了無限期勞務合同的英靈emiya當然也在同行之列，以自移動人肉行李架的身份。
衛宮士郎被我們這場說走就走的旅途給嚇到了，覺得荒唐想勸阻欲言又止，感到不放心想同行又沒沒有遠坂大小姐的洒脫，皺着眉頭在糾結。
我當然理解士郎的困擾，他有着自己的固定式生活，就像潺潺流過的山溪般，哪怕有所蜿蜒也始終局限在溝谷之間，從一開始也沒有強人所難要求他同行的打算，只是臨別前希望正式道別一次並表達受照顧的感謝而已。
畢竟，像遠坂凜這樣學業與人際社交說放下就放下踏上尋夢之旅的大小姐，在這個世界上才是異類吧？說走就走需要的不僅是富足的財力與瀟洒魄力，更需要一個能捏着鼻子幫忙善後的監護人啊。
“現在就離開真的沒問題嗎？”士郎依然顯得憂心忡忡，“明明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這麼急着離開也太倉促了。”
我從少年那誠摯的關懷中感受到了暖意，臉上也不由自主綻開了笑容，“因為是很重要的猜測，所以才必須要現在就去確認啊。”
“但是也未免太突然了吧？如果能提前一點告知的話，我也能有個準備，起碼好好餞別一次啊。”士郎聲音悶悶的，看起來情緒依然有些許低落，“阿爾托莉雅離開的時候也是，你也是……”
我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那個，我是有準備跟你道別，但並不沒有你想像的那種道別意思。我只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確認，剛好遠坂桑對此也頗有興趣，所以在她的幫助下準備前去而已。”
士郎一下子抬起頭，眼睛泛光，“這是，你還會回來的意思？”
“理論上應該是這樣……嗯，前提建立在士郎你還願意繼續讓我白吃白住的基礎上。”我有些尷尬地搔了搔臉，因為不太確定對方這幅表情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甚至開始認真考慮起回來以後抱住大小姐大腿去遠坂府邸打秋風的可行性。
沒讓我思考太久，士郎的回復便脫口而出，“當然可以！”
“好啦好啦，你們還要扯到什麼時候，走了！”早已不耐煩的遠坂凜看不慣我們的磨磨唧唧，乾脆讓英靈emiya推起輪椅強行把我打包上路，“再晚點就趕不上去往新島的第一班飛機了！”
身後，開朗善良的紅髮少年還在向我們揮手道別，前方，卻是未卜的旅途。
我同樣擺動手臂向衛宮士郎道別，回頭時，不禁瀉出了一聲嘆息。
這樣的世界，如果是真的也不錯啊。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