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疑惑
秦修霽的情況同樣也好不到哪去,車門被撞毀了大半,直接將他的左側胳膊擠進一堆鋒利的鋼鐵里,半個身體被氣囊壓住。儀錶盤掉下來直接將他的膝蓋削出一條鮮血直流的鋒利口子,臉色紙一般蒼白,掙扎而狼狽的直起身,一咳就咳出口血來。
車外幾個人在周圍住了腳,為首的一個黑風衣墨鏡,活脫脫電視劇里狗仔或者暗殺者的打扮。他抬起手,堪稱彬彬有禮的敲了下車門,笑道:“秦總得罪了,麻煩跟我們走一趟。”回過頭,對身後的人淡淡吩咐:“——卸門。”
秦修霽閉了閉眼,苦笑了一聲,回頭對俞非晚說:“……對不住,又把你牽扯進來了。”
俞非晚抬手就往口袋裏去摸手機。
“——沒用的,”秦修霽阻止了她,“他們敢公然對我動手,周圍一定是有什麼阻截信號的閉頻裝置,防的就是我們求救。”
俞非晚沒理他,眼神微微眯了眯,彷彿帶了點厭惡的神情,手指飛快的在屏幕上敲擊着。
眼前的情景是如此相似……就像上輩子噩夢般的經歷提前了半年突然來臨。只不過當時是一心濡慕的她跟着這個男人,死心塌地的闖入險地;這次她明明已經有先見之明的和他分道揚鑣,卻彷彿命定的詛咒般,兜兜轉轉還是到了這個地步。
……俞非晚握着手機的指尖緊了緊。
有的記憶一經打開就會不受控制的轟然回放——車庫裏昏暗的燈光,一群人言辭不清的威脅,憤然跳起擋在秦修霽面前的女孩,死命的掙扎和撕扯,噼里啪啦亮起相機的燈光……要不是有警察在最後一刻趕到,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當時就折在那裏。
那件事後俞非晚每每問起背後的主使人究竟是誰,秦修霽總是語焉不詳。現在回想起來前世被她刻意無視和不去細想的經歷竟是疑點重重——為什麼秦修霽能對對方做出極準確的預測,為什麼那群人後來捨棄了對付他轉而攻擊自己,甚至為什麼警察到來的時機都如此恰到好處……
目光微微一閃,俞非晚不可避免的陰謀論了起來。
——後來秦修霽派人掃平了那件事的一切痕迹,包括那些衣衫不整傷痕纍纍的所謂“艷照”,直到七年後它們突然以猝不及防的勢態瘋狂的流傳到了網上,影后水性楊花的醜聞轟動C國內外,毫不留情的將她打落神壇。
……那件事的後果如此銘心刻骨,重活一次,叫她還怎樣相信身邊的任何人?
指尖一動,寫明遇險、情況緊急、大致地點的短訊發出,收信人謝問辰。
俞非晚緊緊的盯住手機屏幕,幽暗的燈光下她的眼神極其晦暗不明,直到“已發出”字樣終於顯示在消息的左下角,才幾不可見的微微鬆了口氣——事實證明,謝問辰的信號加強技術還是很有保證的。
她重新把手機塞進口袋裏,無視了一旁秦修霽偏頭看過來的複雜目光,在那幾個人終於砸破車門之後順從的站起來,被押送着往一邊的廢棄房屋裏走去。
——敵眾我寡,兼身體消耗疲憊,逃跑大約已不可能……只是這次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上輩子的噩夢再度發生了。
之後事情的進展簡直如同上輩子的翻版,威脅、拷問、毆打、甚至拿出相機拍照……除了時間和地點匪夷所思的提前變動外,不一樣的就只有俞非晚的處境了。
她自然不會傻到上輩子那樣奮不顧身的為秦修霽攔下致命一擊,於是整個過程都偽裝成一個被嚇壞了的三流小明星,極有先見之明的忍痛在地上滾了兩圈,渾身髒兮兮的瑟縮躲在角落裏,絲毫不引人注目。而那群人彷彿平時也都養尊處優慣了,看到一個髒兮兮的膽小女人,完全沒有薩皮利坦人看到羅雨桑時的衝動性慾。瞟了幾眼也乾脆放鬆了警惕,只是注意着讓她不要趁機逃走而已。
一邊幾個人圍住秦修霽:“你他媽的別給老子裝啞巴,想活想死說句話……別給我裝不知道是誰要整你,最好乖乖聽你家裏人的話,否則這房子後頭,就已經給你挖好了坑。”
剛挨了一拳的秦修霽冷笑一聲,蒼白的臉上黑沉的眼睛裏一絲溫度都沒有:“……不就是一個女人,還值得動這麼大幹戈。”
這輕蔑的笑容看得幾個人心頭火起,直接一腳就踹了過去:“想死是吧!”
秦修霽被一腳踹飛,身子重重的撞在牆壁上,五官痛苦的抽動了一下,蒼白着臉生生咳處一口血。
俞非晚角落裏冷眼看着,心頭居然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來,可緊接着就被巨大的荒謬和疑惑取代了。
——這群人之間的氣氛太古怪,明明像是在報復和威脅卻一直沒有點破究竟是什麼事,始終維持着一種詭異的平衡感……就像是雙方都對這件事心照不宣,已經動用了武力威脅卻要維持最後一層臉面似的。
相機的鎂光燈咔擦一閃,一旁冰冷的光下她瑟瑟發抖的抱住膝蓋,眼底深處卻閃過一抹鋒利而冷靜的神色。
……這
重生之蝕骨小說5200
到底今晚和她上輩子所經歷的,是不是相同一件事?如果是,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前世那群人為什麼會突然針對她,以及這輩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時間匪夷所思的提前了近乎半年?
疑問的閘門一打開問題就如潮水般瘋狂湧來,俞非晚覺得她上輩子所經歷的一切都蒙上些不清不楚的味道。但她很快就扯回了狂奔的思緒——因為在記憶里,這群人馬上就要放大招了。
果然十幾分鐘後幾個人見威脅無果,從角落裏拎了個箱子出來,為首的人甚至是彬彬有禮的:“既然秦先生這麼固執,就恕我們不得不採取一點非常手段了。”
秦修霽抬起眼,艱難的辨認了一番,唇角的笑意就嘲諷起來:“……毒|品?”
“秦總好眼力,”那人從箱子裏取出一根注射器,日光燈下針頭閃過鋒利的光,“秦總年輕有為,我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他頓了頓,目光無意般的瞟過正在牆角里裝死人的俞非晚一眼,“當然,您也可以決定是自己先試,還是從這位小姐這裏開始。”
秦修霽楞了一下,下一刻定定看了俞非晚一眼,那抹目光中的歉意和複雜尚不及說出口,上輩子極其熟悉這個男人的俞非晚只覺得心頭就是一涼。
她垂下眼,嘲諷的扯了扯唇角……用犧牲他人來爭取拖延時間,果然哪怕是重新經歷了一世,這個男人還是這麼渣啊。
秦修霽收回目光,臉上的神情極其微妙:“既然派你們來綁我,就該知道我不習慣一個人受罪。”
墨鏡男一副我懂得的表情笑了起來,拎着箱子走到俞非晚身邊:“雖然你多半是在拖延時間,但還是如您所願——小姐,得罪了。”
俞非晚瞪着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看着他,瑟瑟發抖的朝角落裏縮了縮身子,一副被嚇壞了的柔弱樣子,讓墨鏡男那千錘百鍊的心也不禁軟了一下,但也僅僅是一下而已。
他蹲下身拿出一支注射器:“沒辦法,上頭的命令,小姐你如果要怪,就怪自己眼睛不好跟了這麼個男人……要我扎的話力氣可能比較大,或者你自己來?”
俞非晚的手指顫了顫。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彷彿終於放棄了掙扎,動作僵如死灰般沉默着伸出手,從男人手裏接過那隻針劑。揭開袖子將針頭靠近自己的經脈,稍稍扎進皮膚,推動針管——
秦修霽默不作聲的看着她的方向,目光如有實質般陡然凜冽起來。
——然而就是在下一刻,俞非晚如同手中的針頭突然拔出,整個人一躍而起,針管改變方向直接狠狠的朝身邊墨鏡男頸部氣管里扎了進去!
驚呼聲頓時響起,墨鏡男顯然沒料到眼前這個看似柔若無害的女孩體內居然潛藏着如此巨大的爆發力,猝不及防針頭劈裂風聲戳進脖頸,捂着傷口倒了下去。
就是在這個間隙俞非晚趁周圍人還沒反應過來,繞過不遠處幾人就迅速的朝房屋門口沖。等目瞪口呆的一干人回過神要追上去時她已經衝出了門。
“抓住她——!她跑不遠!”
追捕的腳步聲彷彿已經近在身後,俞非晚拼了一口氣直接從台階上跳下,在草地上滾了幾圈掙扎着爬起來,卻看到前方直直停了一輛黑色的大型吉普,車前照過來的燈光在黑暗中顯得無比刺眼奪目。
車門唰的打開,謝問辰腳步匆忙的從駕駛座上跑下來,一把抱起渾身都在顫抖着的俞非晚:“我來晚了……沒事,沒事了。”
俞非晚艱難的轉過頭,看向不遠處追上來卻不知道是進是退的幾個墨鏡男:“……後頭還有人。”
謝問辰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漠然的冷笑:“不用管他們——你以為我還會像上次那樣一個人就跑過來嗎?”
他把俞非晚抱進車廂後座上,後者這才發現這輛車極大,裏頭坐了約莫七八個人,全都身材精悍眼神凌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謝問辰脫下外套蓋在俞非晚身上,她身邊的另一個約莫二十六七歲,和謝問辰眉眼頗有幾分相似,神情卻極其儒雅漂亮的男人見狀,微笑着對她點了點頭——但敏銳如俞非晚本能的覺得,那笑怎麼看怎麼透出了些戲謔和老謀深算的味道。
看到這一幕的謝問辰照顧俞非晚的動作微微一僵,漠然看了那個男人一眼,淡淡開口:“介紹一下,那邊坐的就是我大哥,謝問尹。”
俞非晚不得不承認謝家那令人驚嘆的實力,幾個人剛剛一下車所展示的彪悍戰鬥力立刻讓墨鏡男們聞風而逃——後者似乎還將謝問辰一行人當成了秦修霽的救兵,連他們此行好不容易抓到的俘虜都丟在了地上。
謝問辰甚至連車都沒有下,看着危險已經不再,立刻吩咐坐上駕駛位的一個男人開車回B市,找個醫院馬上去給俞非晚看病。
——吉普車風馳電掣的揚長而去,車尾揚起的沙塵后,秦修霽臉色慘白,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倒在空房中的水泥地上,陣陣秋風呼啦啦的吹過,蕭瑟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