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崆曲8

37.崆曲8

“不對。”雲白筠思忖道:“這風來的奇怪,變成這些樹更是無中生有,可能又是幻術。大家不要被迷惑。”說著,雲白筠就地坐下,開始打坐靜思。

顏睿和木澤互相看了一眼,也循着雲白筠的樣子就地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男子清亮的聲音,將雲白筠三人從混沌中喚醒:“你們很煩。我怕吵,所以修了這個地下密室,結果還是被你們找到了。”

雲白筠三人睜開眼,眼前哪裏還有什麼昏暗幽閉的窄小通道,而是一座不輸皇宮般的豪華宮殿。不,這裏甚至比皇宮更豪華,皇宮有的只是夢魘一般刺目的紅,而這裏,卻有着萬千世界中,最繽紛的色彩。

在大殿右側,豎著一塊與整個大殿格調格格不入的古色古香的屏風,而剛才的聲音,就是從屏風後面傳出來的。

“你們竟然能找到這裏,也是小看了你們,說吧,找我有什麼事?”男子傲慢的聲音再次傳來。

“抱歉,小女子姓雲名白筠,本無意打擾。但如今崆曲色調單一,處處皆是的刺目紅色,已令百姓積怨成疾,苦不堪言。小女子受人所託,特此進宮只為見大王子一面,望對此事有所改觀。不成想觸怒龍顏,被發罪到宗人府。千鈞一髮之際發現此密道,實無打攪之意,還請見諒。”

顏睿在旁邊不停地給雲白筠使眼色,心中焦急萬分,這雲白筠什麼時候才能留一個心眼,不再見什麼人都說實話呢。

然而雲白筠卻總是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友而非敵,說出實話來反而更好。

“哦。”男子似乎饒有興趣:“這個事情,我也許可以幫得上忙……不過……”男子說著,慢慢地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崆曲印!!!”顏睿和雲白筠同時喊出了聲,打斷了男子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半句話。

身為鶴瑞印的顏睿和崆曲印之間自然有不可缺少的共鳴。而雲白筠則清楚的看見圍繞在男子身邊的氣,散發著淡金色的光芒,就和初見顏睿的時候,顏睿身邊的氣一模一樣。

男子愣了一下,繼續說道:“沒錯,在下楓引,也是崆曲印。我可以幫你們,前提是,你們能打敗我。”

“楓引……”雲白筠喃喃的重複着這個名字:“你是那天在‘宮廷樂師考核’上演奏的男子?”

“嗯。”

“好,你說,在什麼方面打敗你?”雲白筠堅定的看着楓引的眼睛。

“琴即人生。當然是演奏。”楓引愛憐的撫摸着手中的古琴焦尾。

雲白筠咬咬牙,拼了!楓引在“宮廷樂師考核”上彈奏的曲子《念情》,美的幾乎讓人落淚,可雲白筠沒有辦法,如果說她和楓引鬥琴是以卵擊石,那麼今天,她雲白筠這個“卵”,就必須要擊他楓引這塊“石”。

顏睿倒是不擔心,每次雲白筠露出這種非贏不可的表情時,運氣都不會太差。

雲白筠抬起手,纖長的手指在琴鍵上流淌,這次,雲白筠彈了那首之前練過無數遍的曲子。爺爺……父親……母親……小時候……穗盟……繪恩……白白……熾脩……最後停留在墨憎臉上。這就是雲白筠心中最美好的畫面,而此刻,則在她的指尖下飛舞。

雲白筠此刻終於理解了,楓引口中的“琴如人生”。

一曲終了,楓引面無表情的說道:“你的故事很溫馨,可惜你的技術太差,再練一千年,也別想贏過我,三位請回吧。”

雲白筠眼中的光芒暗了一下,繼而卻又明亮起來,我的技術不好,但是有人可以。

想着,雲白筠狡黠一笑,微微頷首:“抱歉,打擾了。”

幾個時辰之後,雲白筠等人架着虛弱的莫喬,再次回到了楓引面前:“恐怕又要耽誤你的時間了,我的技術不夠好,但是有人可以,莫喬,開始吧。”

虛弱的莫喬沒有多餘的精力炫耀,但是此刻的莫喬心裏有着一股沒來由的自信,她自幼便跟着整個崆曲最好的樂師學古琴,不論莫喬願意與否,從懂事以來古琴便已是莫喬生命中的一部分,她能清楚的每一首曲子最適合它的土壤,讓它能以更好的姿態盛開出來。

莫喬隨意的彈了一首曲子,卻連尾音都精準的一絲不差。

雲白筠笑了,上揚的嘴角流露着勝利的喜悅。

楓引依舊面無表情:“技巧足夠,情感不足。再練一百年恐怕也贏不過我,四位請回吧。”

……

一時間,雲白筠與顏睿面面相覷,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

“讓我試試吧。”一邊的木澤開口了。

說罷,木澤便坐在琴邊,演奏起來。

木澤的琴聲像是一個哭泣的孩子,但更像是在講述一個悲傷的故事。透着一種明明就在身邊卻觸不可及的疏離感,有一種想要結束這一切卻又無可奈何的錯覺。木澤的琴聲說不上有多驚艷,卻恰到好處的,向每個人都傳遞了自己內心的悲傷,似是一種經歷之後才有的錯覺。

木澤一曲終了,明明沒有什麼撥弄琴弦的技巧,卻令在場的每個人,都濕了眼眶。

“你贏了。”楓引說。

“太好了我們贏了!”雲白筠和顏睿盡情分享着勝利的喜悅,莫喬雖然虛弱,卻也綻放了笑容。雲白筠拉過木澤,想要感謝他的幫忙,木澤笑了一下,他笑起來很好看。下一秒,木澤身子一歪,沉沉的向顏睿的方向撲倒下去。

“木澤!”顏睿忙上前一步扶住木澤:“你怎麼了?”

木澤的臉色異常蒼白,聲音極其微弱,說話斷斷續續幾乎聽不見:“能幫到……你們……我……很高興……死……死而無……憾了……”

木澤手一垂,再也沒了呼吸與心跳。

“木澤大哥!木澤大哥!”雲白筠大聲喊着木澤的名字:“顏睿,木澤大哥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顏睿搖着頭,然而話音未落,顏睿便瞥見了木澤已經發黑的右手,他抬起來看了看,道:“木澤的右手上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針眼,可能是剛才下秘道的時候被針刺到了,木澤沒在意。小小的幾根針怎能傷人?一定是有毒的。是我們太大意了。”

“我只是不喜歡被打擾,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抱歉。”楓引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瀾:“你們,要聽聽他的故事嗎?”

我是木澤。

也是牧池。

我本不叫木澤,也並不是什麼官宦人家的大少爺。我永遠忘不了五歲時的那一天,我和母親上鎮上買布匹,為了給家中最年長的大姐,做出嫁的嫁衣。

“小池乖,前面人太多了,你就在這裏等着,娘去去就回。”

“不要!我要跟娘在一起。”

“乖,等我買完布匹,剩的錢給小池買糯米團吃。”

“好!小池要吃糯米團!娘親一定要帶着糯米團回來接我哦!”

我記不清我究竟等了多久,我只知道,我並沒有等來母親和香噴噴的糯米團,而是等來了木府的家丁:“孩子,找不到家了嗎?跟我走吧,我帶你回家。”

“不要!我娘讓我在這裏等她,她會買糯米團給我吃!”

“你母親不會回來了,跟我走吧!我也有糯米團,還有肉包。”

“真的么?”

“真的。”

……

事隔多年,我都很恨自己,為什麼當日,母親許下了幾個糯米團,我就放她走了?又為什麼,因為貪嘴吃幾個肉包,就輕易跟着一個陌生男人回了一個陌生的家。

肉包。糯米團。

那兩種食物,從懂事後起,我再也沒有吃過。

“你幾歲了?叫什麼名字?”木老爺問我。

“我叫牧池,牧羊的牧,池水的池。今年五歲了。”

“看來我們還很有緣,我也姓木,只不過是木頭的木。從今天起,你跟我姓,單名一個‘澤’字。你,就是我木則成的兒子。”木老爺威嚴的聲音讓人根本不敢拒絕:“聽見了嗎?”

“聽見了。”

木老爺待我很好。我和其他城裏少爺一樣,能去私塾念書,能和其他孩子一樣,穿絲綢做的衣服,而且不用打補丁。有一段時間,我沉浸在那種突如其來的優越感中無法自拔。

然而好景不長,半個月後,我第一次見到從娘家探親回來的木姨娘。木姨娘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滿臉堆笑的拉着我的手問東問西。笑容雖然燦爛,卻還是遮擋不住那惡狠狠的目光,那種眼神,足以把如此年少的我,殺死在木家。

那天起,我迎來了我的噩夢。木姨娘在木老爺面前對我視如己出,可在木老爺走後,卻視我為眼中釘,嫌棄我在家裏吃閑飯,因此,她以“下人偷懶”為借口,辭退了兩個下人,洗衣做飯挑水劈柴的活,全部由我一人完成,我沒有時間再去私塾,木姨娘也不會允許我再花錢去讀私塾。我又換回了我的粗布汗衫,只有晚上幾個小時,得以錦衣玉食在木老爺面前做做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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