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5.第五章

李睦瞬間幾乎半邊臉都貼在地上,被狠狠嚇了一跳。然而,瀟洒利落把李睦摔出去后,周瑜只順勢翻了半個身,便又不動了。

李睦心口疾跳,也顧不得自己又摔痛了哪裏,忙又去看他。這一回,任憑她從頸動脈摸到心跳,周瑜也沒有再動一下。

他后腰處的傷口依舊觸目驚心,一層層衣衫被李睦割開,沒了遮擋,看得更清楚。半截箭頭扎入身體裏,還帶着些許破碎的布屑,凝着血,和皮肉攪在一起。

李睦雖然沒正經學過醫,這種開放性傷口的處理方法,倒是上一世在急救班裏學過。她讀大學的時候常常去偏遠的山區採風,在那些醫療條件極差的地方,偏偏風景極好,於是去之前從手電筒求援信號,到頭頸撞擊,心肺復蘇,骨折固定,外傷處理等各種應急醫療培訓輪番也不知道上了多少回。

又看了一眼周瑜的傷口,用力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李睦四顧看了看,倚着樹榦狠狠喘了幾口氣,開始動手解開自己身上的衣服。

密林里依稀的光亮中,寬大的披風掛在樹杈上,短褐外衫、中衣一件件緊跟着也掛了上去,搭到披風上。少女的身體尚未長成,纖細而稚嫩,當胸一抹緋色輕輕隨抬手轉身的動作一飄一盪,卻生生帶出幾許嫵媚來。

然而李睦對這抹緋色卻是怨念甚深。

她以男裝示人,就是為了掩住這一抹亮色,生生在這初夏時節穿了兩層中衣!從領口到下擺都厚厚實實地捂住,天天一身汗,夜夜要洗澡。要不是有個細心寬厚的兄長,只怕身上早就臭了。

鑒於此,她摸了摸中衣的料子,又摸摸自己身上那唯一的亮色衣料,最終決定還是少穿一層中衣。

她雖然也是一頭一臉的血,可穿在裏面的中衣還算乾淨,到底不及周瑜里裡外外已經找不出一塊乾的地方了。將脫下來的中衣搭在披風上,李睦又快手快腳地把剩下衣服穿回去。

拿起隨手拋在腳邊的竹筒,取出裏面印着玉璽印記的布帛收好,她將空竹筒倒扣,覆在還剩餘的一截箭桿上,護住這箭桿不再受外力碰撞,再將脫下的中衣層層折好,用作敷料襯在傷口和竹筒上。

已經被割去一大截的披風對摺一下,便剛剛好成一塊巨大的三角巾。斜面再折,折出一個剪刀狀的燕尾,底邊壓着傷口上方,自周瑜的腰間繞過繫緊,餘下兩片燕尾則從右腿里側穿出來,緊緊扎在腿上三分之一動脈血行之處。

三角巾包紮法沿着周瑜身體的線條輪廓翻折綁縛,不宜鬆脫,又能極好的保護創口不受第二次傷害。只是李睦雖然不曾忘記急救課上學的內容,但她兩世為人,還是頭一次用到這份“手藝”,動作難免有些生澀。

理論知識告訴她最後的那個結要打在大腿的三分之一,動脈供血的位置,既不能太松不利於止血,又不能太緊影響了血液循環造成肢體壞死。

可是這三分之一的位置……她怎麼找?

半伏在地上的男子蜷着腿,被李睦割破的衣衫倒掛下來——連腿都看不全!當年她上急救課的時候,操作實踐用的假人還配一把皮尺呢!

李睦伸手抹了一把汗,最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決定就地取材,用個最笨的辦法。

吃力地扶着周瑜的肩膀把他翻過來,讓他整個乾脆就趴在地上,拉直兩條腿,右手掌緣沿着膝蓋,手掌伸直,用自己手掌的長度作為標尺,左手點住指尖的位置,便是一掌之長,再將掌緣向上移到原來指尖的位置,繼續往上量。

得出總量再一除為三,就算有個零頭,一個手掌的長度里有所誤差,她最後那個燕尾的三角巾綁得稍微寬一點也就是了。

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又是反覆試驗燕尾綁縛的鬆緊程度,她學着以前授課老師的樣子,沿着包紮的位置一寸一寸摸過去,以免方才橫七豎八地纏過來包過去時有所疏忽。

總算大功告成!

折騰了半天,像模像樣打好了最後一個結。李睦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長長鬆了一口氣,已經是全身都趴在地上了。

扶着樹榦慢慢站起來,她不由自主地捶了捶腰,這才覺得這一夜過得是何等刺激!

然而,當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兩世為人第一次**三角巾的包紮成果,猛地發現這三角巾包紮法沿着周瑜的腰身和大腿,不但扎出了周瑜勁瘦的腰身,這最後裹出來的形狀……

李睦挑了挑眉,抹汗的手不由暗暗扶了一下額,臉上不禁有些發熱。

活該!

偏過頭,李睦有些心虛地抱怨了一句。在她的印象當中,周瑜是為東吳奠基的將帥,是運籌帷幄,指揮兵馬,坐鎮大軍後方的帶兵大將,怎麼會在對敵時衝鋒於前,簡直就像不要命的毛頭小子一樣!

少女老成地嘆了口氣,又搖搖頭。抱怨歸抱怨,她還是仔細地摸了摸周瑜的額頭,又對照着自己的脈搏速度數了他的心跳,見他並未發燒,也沒有心跳加劇的跡象,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

雖然被周瑜打暈,又像雜物一樣被幫着扔上車運走,最後還險些被他扔到亂軍之中,但李睦心裏卻也清楚若非是她的緣故,周瑜估計也不會這麼匆匆就離開壽春,那此番他們遇襲縱然有袁術和孫策的紛爭在其中,多半也和她脫不了關係。

至於那一箭來時,周瑜因她而未能完全避開,李睦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但就算她知道了,多半也不會因此而愧疚——她都要被扔下馬了,不掙扎一把,難道等死么?

只是看着依舊人事不省的周瑜,心裏終究還是有些忐忑。若是他們等不來救兵,亦或是昨夜的敵軍在周瑜的人馬趕來之前找到他們……

整整一夜神經緊繃,李睦一時還難以放鬆下來。她靠樹坐下,有心閉上眼睡一下,思緒卻是紛亂繁雜地片刻不停。

目光掃過地上的長刀,又突然想到昨夜自己彷彿失控一般的動作。拔刀,懸腕,抖刀花,每一個動作此時想起來都像電影回放一般清晰。可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記憶里卻是明明白白一點印象也沒有。

李睦一面回想着當時的情形,一面嘗試着轉了一下手腕,企圖情景再現。卻像抽風一般,半點也做不出昨夜那種行雲流水。

一縷陽光照下,她的手指上還沾着血污,一雙手掌掌心柔軟,而右手食指外側和拇指內側的肌膚卻有些粗糙,指節處還有數道細細的傷痕。

李睦最初發現這些痕迹時還以為這是出身窮苦的女孩兒家勞作時手上留下的,並沒有多想。而現在再想來,似乎又不全是如此。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一雙手出神,時不時地比劃兩下,旋即又搖搖頭,無論如何,怎麼也找不回當時那利落迅捷,又彷彿是身體本能反應一樣的感覺了。

便在這時候,李睦突然想起來——剛才量周瑜的腿長時,她為什麼要用手?

就地取材,隨便找根樹枝不就行了么?

想到這一點,不自覺地腦補了一下方才她手掌貼在他腿側時的情形,猛地臉一紅,連連甩手——這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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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周郎(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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