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李睦遇到刺客的消息傳出去后,呂蒙更加百思難解。若說當時李睦在房中遇刺,但他明明就看到周瑜從李睦的房裏走出來,刺客又是如何逃脫的?

那個刺客被他陰差陽錯在郡府門口扣下來時也不是乖乖束手就擒,身手固然不錯,但他卻可以肯定,周瑜就算是喝醉了都能把人拿下來。

當天晚上,李睦將甘寧召到郡府,進行了自她到江夏后的頭一回議事。

甘寧與周瑜,呂蒙都是舊相識,和程普雖有些齟齬,卻也並沒有什麼大衝突,與張遼雖不相識,但看他與呂蒙相談甚歡,也客客氣氣拱手為禮。只看到堂中還有徐庶,不覺微微一愣,朝李睦看了一眼。

徐庶送黃月英至此,他只當這是尋常黃氏族人。而又總覺得李睦與黃月英之間關係匪淺,見徐庶出現在此,他下意識便想到是因為黃月英的關係。

“袁紹敗於官渡,軍尚未還,袁術在青州驟然起兵,自領車騎將軍,稱袁譚謀刺其父,袁紹已死,故擁立袁紹三子袁尚為主。”李睦見人都到齊了,省去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將周瑜帶回來的最驚人的消息砸了出來。

這個時代的消息傳遞實在太慢,若非周瑜在鄴城外截獲了袁尚與袁術互通的書信,當機立斷立即晝夜不息地快馬趕回來,等到袁軍內亂的消息傳到江夏,怕至少要等開春之後了。

李睦停頓了一下,讓眾人有些時間消化這個消息,然後再問:“我欲出兵助曹平袁,但不知以諸公之見,是否可行?”

她為孫權已非朝夕,久居其位,掌兵械錢糧,幾番出征,軍前論勢,一言問出,目光一掃,自有一派威儀氣魄。

周瑜坐於她左手首位,與她目光一觸,不覺唇角微微上揚,幾不可察地朝她點了點頭。

曹軍與江東確實是一北一南以長江為隔,但與袁紹而論,卻是曹操在南而袁紹在北。在座諸人,除徐庶之外,都是深諳戰場佈陣拼殺的統兵將領,都知道越過曹操與袁紹交戰從地理位置上而言根本就不可行,這樣的地理位置,助曹平袁,就意味着他們的兵馬要從曹操的腹地穿過,與曹軍合兵共擊袁紹。

以曹操多疑的性格,定會擔心他們這是假道伐虢之計,要趁機蠶食長江以北的地界,多半不會接受江東此議。但曹操若非趁勝勢一口氣將袁氏剿滅,其麾下英豪義士無數,將來則必成又一個尾大不掉的隱患。而以他現在的實力,縱然官渡獲勝,袁軍大亂,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要全面吞下袁氏,勢必一時半會兒地無暇南顧,那也就是默認了江東軍趁此時機,獨謀荊州劉表。

那接下來的局面就會變成曹操全力追着袁氏打,而江東則和荊州交鋒,兩者各自為戰,互不干涉,誰先取勝,就能率先獲得休養生息的機會,率先緩過一口氣來。

所以,李睦問的是出兵助曹,實際上卻是在試探眾人對出兵荊州的態度。孫曹聯姻的盟約在前,以助曹為名出兵,自然是最合適恰當的。

但曹操平袁,是趁勝追擊,而江東與荊州為戰,則以下游對上游,並無地利。

是先行操練兵馬,囤積糧草,待曹操平袁之後下荊州再同歷史上一樣迎戰赤壁,還是趁曹操無暇南顧,主動出兵荊州?

江東的文臣武將,不論派系,對於戰事的態度一貫都是文臣主和,休養生息,武將請戰,開疆闢土,壁壘分明。

而此間俱是武將,自然是一派請戰,意見一致,卻是在直接兵出南郡,還是從長沙繞行上起了紛爭。

呂蒙和甘寧都欲先取南郡,長沙太守素與劉表不和,上次甘寧和周瑜破江夏時,劉表令他出兵救援,他卻得令而不行,堅決屯兵不出。故而他們主張遣說客至長沙勸降,將全部兵力放到南郡上,南郡一破,荊州各地自會望風而降。但程普老成持重,卻認為南郡城池堅固,非一朝一夕可破,極有可能不能趕在曹操平袁之前成功,而那時曹操兵下長江,江東軍便有腹背受敵之險。

三人各執一詞,爭論不休。張遼看了周瑜一眼,隨即目光又掃過李睦,只見這兩人並肩而坐,雖一前一後,可卻靠得極近,以至於兩人的衣擺和寬袖都各有一角疊到了一起。

周瑜和李睦的相爭,天下皆知。但他卻更清楚周瑜原來對他曾有投劉備之心不滿,雖不曾慢待,卻將他的騎兵都調於高順統領。可自李睦在下邳將守城的兵權全權託付給他之後,周瑜對他的態度便全然不同了。上一回奇襲壽春,這一次兵至鄴城,皆是潑天之功,不但都以他為先鋒,更是將騎兵的統領權再次交回到他手裏,甚至還由他從江東軍中挑出精銳,補充於騎軍里,全歸由他自行操練。

他心思細密,隱隱猜出了這兩人之間的“不和”是怎麼一回事。而現在,就在李睦向徐庶一抬手,一句“元直先生以為如何?”還沒開口,周瑜的目光就極有默契地隨着她的語聲落到了徐庶身上。張遼看得清清楚楚,心裏更是清清楚楚。

徐庶被她點名,站起身來朝她先施一禮:“公於袁軍內所布之局已成,何以等不及荊州之變?”

送袁術回袁軍投靠袁紹,和送劉備入荊州投靠劉表,其實是異曲同工之舉。袁紹欲廢長立幼,引發兩子相爭,劉表又何嘗不是如此?

李睦想利用袁術將袁紹本就亂成一盤狗血劇的家事再攪得更亂些,助劉備去荊州時,確實也打得同樣的主意。周瑜是早就知道她這個打算,一路“護送”劉備的精兵不僅僅只是斥候來回輸送消息軍情,更會在進入荊州后尋機分別接近劉表的兩個兒子。

正如徐庶所言,袁軍內如今已經和李睦預想的差不多,亂成了一鍋粥,也催化了袁紹在官渡敗亡的速度,而劉備在荊州卻還沒有太大的動靜。

若是荊州也亂起來,那他們再行出兵,無疑事半功倍。

此言一出,看着劉備駛入荊州的甘寧也反應過來,不覺對這個“黃氏族人”另眼相看。然而,他也一眼看出徐庶提議之中的風險:“若荊州之變慢於曹軍得勝之速,我等豈非錯失良機?”

徐庶微微一笑,轉身又向甘寧抱拳:“劉表看似是荊州之主,其實蔡氏掌兵,蒯氏掌政,若動兵戈,此兩家便能趁勢掌控整個荊州的兵力財力,無兵無糧,劉表耗費十多年扶持龐黃兩家才攬在手中的權勢將一朝被架空。如今劉玄德入荊州,其實便是給了劉表一個機會制衡蔡蒯兩家。要荊州生變,只需烏程侯為帥,將軍陳列水軍於夏口,劉表必會以關羽與蔡瑁同領水軍前來抵擋,文遠將軍領騎兵出華容,令劉表徵張飛,趙云為將,水陸共進,獨留劉備於襄陽,與其子劉琦一同雖蒯越掌軍糧事宜,既是牽制在外諸將,又能藉著戰事削弱蔡蒯兩家在軍中的影響力。而劉備獨留襄陽,接觸軍糧政事,又豈會生不出亂來?”

“此時宜靜不宜動,公可陳兵而勿可戰,待其亂象一生,軍心不穩,便是一舉破敵之時,何愁晚於曹操乎?”

甘寧自己是從荊州而來,聽他寥寥數言,就將荊州劉表和幾大豪族的關係剖析得清清楚楚,顯然是早有準備而來,不由點頭。當初仗李睦投石機之利,一鼓作氣破西陵城池,其實江夏的水軍在那一戰中被投石機打垮了士氣,根本就沒發揮出全部的戰力來。甚至停泊在江夏水寨中數十艘千石的大船都沒來得及駛入江口,西陵的城門已破,黃祖授首,黃射北逃,江夏軍就此而降。

甘寧是水上出身,對這數十艘大船早就心動不已,只是近一年來江夏與荊州主力對峙,雖然大小摩擦不斷,但始終沒有大規模開戰的軍令下來,故而這千石大船毫無用武之地。

一言戰事,堂中武將居多,立刻摩拳擦掌,甘寧飛快地拿出地圖,鋪展開來,與周瑜商討起水寨的位置,以及出兵的路線,而呂蒙也湊過來一同看陸軍騎兵該往走哪一條路與水軍同行,轉而又因誰打前鋒,和老將程普爭起來,原先身上才現出來的沉穩之態一掃而空。

李睦長長舒出一口氣,慢慢起身,從拍桌子瞪眼擼袖子的武將式討論里退了出來,由得他們去爭。

若論戰略,她遠不及周瑜,徐庶,論軍前戰術,則更不用與甘寧,呂蒙,張遼相比,但至少經過一千八百多年的沉澱,史書青筆,眾說紛紜,她眼光的長遠,對今後天下格局的判斷,卻非這個時代的人所能及。

官渡之戰,荊州降曹,曹兵南下,赤壁大火,這一系列的事件就好像一個勢不可擋的巨大輪軸,李睦的一個個小動作在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而正因為如此,她才得以提前為這場流傳千古的戰役做好最充足的準備。

李睦遇刺的消息傳到許都時,荀彧正埋頭安頓一批批官渡大戰中俘獲的袁軍降兵。袁紹大敗,曹操此戰之中獲得的戰利品很快就緩解了許都缺糧的現狀。但大量的降兵同樣需要吃飯,河北諸地投於曹營之下,各城的百姓更是需要安撫。如此一算,這些繳獲的糧食輜重,其實根本就不夠。

然而這份軍報一到,他立刻放下算了一半的各地稅糧。

“將庫里的雁魚燈和麟趾金紮上彩帛,送去江夏,與烏程侯商議婚期。”案頭燃香,輕煙裊裊,將他清雋的面容籠於其間,仿似一層薄紗垂落,隨着他的一言一行輕輕搖擺,“將此軍報給司空送去,請司空定下孫曹婚期。”

黃金鑲玉的雁魚形燈座,再加上整整兩箱麟趾金。江東如今孫紹和孫權皆受封為侯,按制需於每年八月向漢天子獻酎,以黃金助祭。如今亂世,這條舊例已然無人繼續遵循,但江東去年卻是將兩箱酎金齊整地送到許都,遵循臣禮,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如今他將這酎金再送回去,還添上一座價值連城的金燈,既算是以天子之名,慰撫其遇刺之驚,而繫上彩帛就是曹操女兒的嫁妝。

待曹操看到此信時,議親也好,安撫也好,一切都已經平息了。既表示了曹操聯姻之意不改,刺客一事與許都無關,又以此為名,不落人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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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周郎(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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