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見面
飛機在東京上空緩緩下降,一會兒就平穩地停在機場。許安野與至信兩個和尚並肩走到出口,只見五個日本和尚正在出口處高高舉着一個牌子,上面寫着“禪林寺”。至信向那群日本和尚走了過去,附首低語幾句,轉身向許安野道別,也不多話,牽着那個老和尚自跟着那群和尚去了。
許安野和鄧大力、鄧瑗站在那裏四處張望,不知道松本到沒到機場。鄧大力突然抱怨起來:“那些日本人怎麼不學學人家,寫個橫幅也好認人啊!”
許安野突然想起鄧大力在飛機上講的那個笑話來,不禁放聲大笑。鄧大力愣了一愣,也咧開大嘴笑了起來。只有鄧瑗不明原委,看着突然發笑的兩個大男人不知所措。
正尷尬間,一個矮小的日本男子快步走了過來,向許安野鞠了一躬,用一口夾生中文低聲道:“是中國來的許先生嗎?”
許安野點頭道:“是,你是哪一位。”
男子眯着小眼笑了起來,從胸口掏出一支小紅旗,用日語大聲道:“啊,太好了,我就是大和櫻花旅遊局的山本啊,您一路順利嗎?”接着又用中文低聲道:“是御谷集團的松本君派我來的……”
許安野三人跟着那個自稱山本小友的男子上了一輛商務車,迤邐向市區而去。到得一家裝飾豪華的酒店裏頭,山本小友領着他們進到房間,轉身道別而去,一路上除了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介紹東京的名勝風景,竟是一句話也不曾多說,像個正牌的導遊先生。小理
這間房是一個超過三百平方大小的豪華商務套房,在寸土寸金的東京來說簡直就是過於奢侈了。套房位於酒店頂層,南面就是東京最繁華的銀座區,街上燈紅酒綠,人如潮湧。
這套房又有三個獨立的卧室,鄧大力選了一間遠離主卧的房間,許安野把李行放好,回到廳里正看見鄧瑗趴在落地鋼窗上雀躍不已,高興地大呼小叫,又掏出手機和國內的好友通話聊天。
“篤篤篤……”
一陣輕柔的敲門聲響起。鄧大力過去將門打開,松本就領着兩個中年男子走進來,一看到挺立廳中的許安野就如找到組織的地下堂員似地激動不已,一個深深的鞠躬直要把老腰彎到最低,差不多都能舔到自己的腳面上去了。
另外兩個男子大吃一驚,可是又不敢失禮,相互對望一眼,猶猶豫豫地跟在松本身後深鞠一躬,心裏暗暗稱怪:這個老松本是不是糊塗了,說是要見一個重要人物,卻也沒說是個中國少年啊?又施以這般隆重的禮節,要是讓自己堂中長老知道,不知會不會怪罪?
日本人和中國人雖然長得相像,可是身材和五官輪廊還是有着細微的差別,尤其許安野是個南方人,廣額深目,清秀白晰,與中國的北方人都不大一樣,何況是島國倭民?這兩人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少年是中國人,心裏首先起了一絲不滿和排斥,儘管執禮甚恭,可是眼神中閃出的不以為然還是被許安野和松本瞧了出來。
“混蛋!這是什麼態度?”
松本大怒,可是這兩人是主管商業的林堂的幹部,並非自己手下,況且近來社團紛爭大起,人心不穩,這回帶他們來也是想要歸攏的意思,不好太過於得罪他們,因此忿怒歸忿怒,嘴上卻忍着不去出聲訓斥,眼睛卻是惡狠狠地盯着這兩人,都快要冒出火來了。。。
許安野卻是無所謂了,這兩個小日本是什麼來路與他沒有半點關係,再說他也不太明白日本人對於鞠躬的講究,以為只不過是行個禮罷了,卻不知道這裏頭的學問――晚輩跟着長輩同行,長輩要是對某個人施禮,那麼同行的晚輩所施禮節的隆重性必須超過長輩所行的禮節。換句話說,松本剛才對許安野鞠下最深幅度的躬,那麼這兩個日本人再無選擇,只能行跪拜之禮。可是這兩個日本人一見許安野是個中國人,又是如此年輕,怎麼肯向他跪拜?只是淺淺一躬,竟是比松本的施禮還要輕了一些,松本怎能不勃然大怒?
松本直起腰來,輕輕拍了拍手,門外又進來一個男子,這一個卻是許安野認得的――正是北京那家日本料理店的經理。
那經理叫做田中近川,長居中國,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向許安野介紹道:“許君大人,請讓田中近川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林堂的石原俊文堂主,是御谷株式會社的財務總監,這位是林堂的安藤太郎香主,是御谷株式會社的安全總管。兩位大人,這位就是中國來的許安野先生,是大小姐和松本大人的好朋友。”
石原和安藤聽到田中近川的介紹,心裏大吃一驚,驚的不是聽說眼前這個中國少年是大小姐的好朋友,可是田中近川居然也稱呼許安野為“許君大人”。這個田中與他們自小相識,雖然身份不高,可是八面玲瓏,待人接物極有眼光,連他也對許安野如此恭敬,莫非這個少年真有什麼過人之處么?
石原俊文偷眼看了看田中近川,只見他顏色恭謹,垂手而立,一點兒也瞧不出什麼異狀來。他心中彷徨不定,又向安藤太郎看去,卻見他一臉不在乎,仍是大大咧咧地抬頭挺胸,四下張望。心裏不由拿定主意:這個安藤是奈良家的近臣之後,身份不低,一身武功也在他之上,算得上是林堂年輕幹部中的佼佼者,平時眼高於頂,有時連他這個財務總監也敢頂撞。瞧他這個模樣,一定也是不服許安野的。就讓他去試試火力好了。
果然,安藤太郎一聽完田中的介紹就來勁了:“原來是大小姐的好朋友,難怪松本長老也要對許先生這樣恭敬!現在見過面了,松本長老要是沒有別的吩咐,我們就先告辭了吧。”
“混蛋!”
松本終於忍無可忍,破口大罵道:“安藤家的小子,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放屁!我松本十兵衛還沒死呢!就輪到林堂的後生小輩耍威風了么?石原,你們林堂是怎麼管理屬下的?”
石原俊文急忙低下頭去,道:“松本長老息怒……這個……安藤君沒有不敬的意思,只是我們既然來和許先生見過面了,不就行了么?公司近來事也多,安藤君是想回去處理公務吧,不是不尊敬長輩,還請您原諒。”語言恭順,語氣卻是大大地不以為然。
松本一聽這石原也是這般態度,不由更怒,罵道:“伊賀谷現在內憂外患,正是要團結一致的時候,我好不容易才從中國將許君大人請來主持大局,你們怎麼敢心生不敬?混蛋!快跪下!”
站在一邊的田中近川雖然剛剛回國,可是他心思活絡,早已看清形勢,不管這伊賀谷是誰做了家主,奈良真也身為前任家主的大小姐,這個尊貴的地位是誰也撼動不了的。眼前這個少年既是大小姐的情人(他始終是這麼想的),松本長老又這般維護於他,這少年日後必然與伊賀谷有莫大的干連。他祖上只是個外臣,比不得石原和安藤這些近臣之後,所以做人還得多留幾分餘地。
田中知道許安野不懂日文,悄悄在他耳邊翻譯了松本等人的對話,道:“石原君和安藤君對您不服氣,松本大人正在生氣呢。”
許安野不以為意。對我不服氣,那又怎麼樣?我又不是來征服日本的,找到趙信這就回去了,你們伊賀谷之間狗皮倒灶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呃,好像有關係啊。這些人要是不同心協力助我,都倒到趙信一邊去了,我還能順利得手么?這些路人甲路人乙之類的小配角雖然不怎麼重要,可是都要倒戈相向,的確也是麻煩。
許安野的想法一下子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彎,冷哼一聲,道:“松本,我好心來日本助你解決伊賀谷的內訌,你們下面的人就這般態度么?這是什麼意思?”
松本聽了田中的翻譯,先是一驚。他對許安野敬如天神,好不容易來了日本,正要藉助他的力量統一組織,怎敢惹他發怒?可是心念一轉,許安野因為屬下不敬而忿怒起來,豈不正表示他看重自己的組織,沒把他當外人?所以轉之又喜,借波助瀾向安藤喝道:“混蛋!許君大人發話了,你們不敬長輩,還不快點跪下請罪?”
他這一發虎威原是想讓這兩個林堂弟子知道許安野在他松本心目中的地位,可是事與願違,卻讓石原俊文和安藤太郎心裏更起反感。
石原和安藤是個標準的大和民族分子,向來瞧不起日本之外的其他亞洲民族,加之許安野看着年紀尚輕,又聽說是奈良真也和松本的好朋友,兩人心裏立馬以異樣的目光看他,在“好朋友”三字上面大起文章,心底間竟和田中近川的想法一樣――這小子莫非是大小姐的情人?一個小白臉而已,也想讓我們向他跪拜?
兩人心裏極不服氣,可是松本又是社團元老,縱不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也是不能不尊敬的。於是拖拖拉拉地左顧右盼,點頭哈腰,就是不肯依着松本的意思拜了下去。
松本一看這情形更怒。瘦小的臉上肌肉抖動,想要跳了過去給他們兩個各自幾十個大耳光,罵上幾句“八格牙路”,卻又礙着許安野的面子不便過於動氣失禮,站在當地胸膛起伏,雙目噴火,心裏暗暗發誓,如果這兩人不肯歸心倒向自己一方,轉天就尋個由頭一刀殺了。
他正氣得七孔生煙,不敢扭頭去看許安野,耳邊卻聽得許安野一陣爽朗的笑聲響了起來:“哈哈……原來二位是伊賀谷林堂的高足,幸會,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