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雅賄

第一百九十一章 雅賄

那店主見許安野臉色平淡,不急不躁,心知這人十有**不會買他的畫,情緒頓時低落下來,再悄悄看了看他,見他又信步走到另一幅畫前面仔細打量,立馬又起了推銷的信心,指着那畫道:“哎喲,原來您還真是行家裏的行家!是了,這一幅比剛才那一幅又強了一些……不敢瞞您,這也是仿的,不過仿的這位就不是咱這片兒的了,那是咱古都洛陽的大師級人物……”

這人一分鐘之前還在說《春山遊人圖》是他店裏最好的貨了,這時卻說眼前這一幅又更強一些,說謊連草稿也不打,臉不改色,似乎前面那些話從來也不曾說過一般,巧舌如簧,是個做生意的人精。

許安野也不揭破於他,腳下漫步而走,逐個看了過去。不過要說實話,這店裏的畫還是仿得不錯,製作膺品的人說不定還真是店主所說的什麼畫協裏頭的藝術家也未可知。這年頭人心不古,越是藝術家越是下三濫,總愛靠着一點手藝做假賺錢,前些年許安野就見過一個景德鎮的特級工藝師作的仿宋均窯筆洗,幾乎以假亂真,也不知那個大師是做着自己玩不小心流了出去,還是別人花錢請他做來騙人的。至於什麼明星假唱、畫師仿古,更是等而下之,見怪不怪了。

許安野本就是古玩圈裏的行家,對這些事知之甚深,繞着小店走了一圈,心想自己繞了半天也不買,好像不太好似的,正想找個說詞離去,店外馬路上突然駛來一輛灰色的豐田小汽車,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肋下夾着一個捲軸走進店裏,沖姜茂財問道:“你是這兒的老闆嗎?這裏是有收畫兒的么?”

店主急忙撇下許安野走了過去,問道:“我是這兒的老闆,姓劉,您是……”

那中年人眼角朝姜茂財和許安野瞥了一瞥,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店主,輕聲道:“你這兒有地方嗎?”

店主將那張名片翻轉過來看了看,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的笑容,轉身朝許安野點了點頭,向姜茂財道:“小姜,你陪着這位老闆看看,我這兒有點事呢。”拉着那個中年人轉過櫃枱到裏間去了。

姜茂財陪着笑臉和許安野說了幾句話,心裏仍是忐忑不安,王屋山裡方天高的殺神形象實在讓他驚魂不定,那一晚和他交過手的除了閻武和眼前這個少年,其他人全都被他殺了,那般舉重若輕殺人不眨眼的情形任誰也不敢忘卻。

許安野卻一點兒也不在意,將手中的茶杯遞還給姜茂財,道:“你們忙吧,我走了。”轉身出門而去,回到隔壁的冷飲店裏一看,鄧瑗一杯雪糕還沒吃完呢,只好坐在她身邊陪着。

剛剛坐下,那個古玩店的長腿店主就從店裏出來,小跑着進了馬路對面的一家工商銀行,又過了十來分鐘,這才跑回店裏。許安野眼力通神,看得真切,店主手中還捏着一張條子,正是轉賬憑證。看這個樣子像是轉賬匯款去了。再聯繫一下剛才那個白胖中年人進店說要賣畫,心裏不禁有些期待起來:一般的古玩店誰家沒有個十萬八萬的現金?一張畫錢居然不能用現金付款而要到銀行轉賬,這個數目可就大了。那個店主的精明模樣也不像是會被人騙的,所以那中年人帶來的畫想必一定是件珍品!

過不多時,店主陪着那個中年人出來,送他開車而去,這才回到店中。許安野坐在冷飲店裏暗暗留心,只見店主送那中年人離開卻自始至終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心裏更加疑惑起來――要是店主收到珍品,除非賣家是熟人,否則必然會與賣家多加聯繫,或者通過寒喧許諾留住賣家信息。可是看那個中年人又不像是熟客,初次交易就這樣輕鬆成交,而且金額好像不小,實在令人生疑!莫非送來的古畫來路不正,那個中年人是個盜墓賊?

好奇心一起,許安野再也坐不住了,便又回到那個古玩店裏。那店主見他回來,以為他突然改變主意,想在他店裏買東西,心中大喜,急忙招呼,哪知許安野卻是開門見山,問道:“老闆,你收到好東西了吧?讓我開開眼好嗎?”

店主愣了一愣,忽又板起臉來,正色道:“我這店裏的東西您是都看到了的,再也沒有其他的了。我要是真有好東西,不早就給您拿出來了?真沒有了,老闆可不要開玩笑。”

聽他這麼一說,許安野疑心更重,這個店主先前一副精明模樣,這時卻往外推客人,莫非那個中年人拿來的畫真是見不得人?他點了點頭,輕聲道:“剛才那個老闆不是說有畫要賣給你么?”眼角一轉,只見那櫃枱裏頭的茶几上正放着一卷畫軸,正是那個中年人帶過來的,便又指着那畫,道:“我都見到了的,是不是那一幅?我不白看你的,要是真跡,我立馬就買了,你隨便開價!”

店主臉色更不自然,道:“那就是一仿品,不值錢的……”他看許安野很不相信,便走過去將那張畫攤了開來,道:“您看看,真是件仿品……您是個行家,我可不敢蒙您。”

許安野過去一瞧,還真就是一件現代仿品,畫的是宋徽宗的《珍禽圖》,儘管描得精細,也做了舊,可是在行內人的眼中看來卻是實打實的仿製之物――真的在台北故宮呢展覽呢!

許安野大失所望,向店主道了聲謝,出門而去。耳邊卻聽得那個店主壓低了聲音呼喚姜茂財,像是十分神秘,又有幾分焦慮:“小姜,這個人是你朋友么……”

許安野和鄧瑗上得車去,鄧大力駕車往回走。鄧瑗見許安野眉頭緊鎖,像是在想心事,問道:“安野哥哥,你在想什麼?是不是那個店裏有好東西?你想買啊?要不叫大力開回去,我帶着卡呢,再貴也不怕!”

許安野搖了搖頭,將剛才所見說了一遍,道:“那個胖子一定賣了好東西給店裏,要不然那個店主怎麼用得着去銀行轉賬?可是那幅畫真是仿的,可值不了幾個錢,真是奇怪……”

鄧瑗笑道:“也許不是畫呢。那畫是個幌子,真賣出手的是別的東西也不一定啊……我聽我爸說,現在做生意的人都這樣,手上拿件不值錢的東西當幌子,私下賣的卻是值錢玩意兒,要是正行啊,這樣可以避稅,要是走私什麼的,就更方便些……嘻嘻,大力也干過這樣的事,是么?”

鄧大力“呵呵”笑了起來,道:“還真是這樣的,我早年跟着老闆販些……販些貨物,也是這麼乾的。”他原先做的是一些嚴重違法的事,販的也不是什麼普通走私貨物,甚至還有軍火一類的東西,許安野是他的老朋友,又算是鄧培寶的准女婿,他也不用防着,因此爽快地承認,只是什麼貨物,卻又不太好說了出來。

許安野又是搖頭,道:“不一定,那個胖子身上沒有帶別的東西,就是那張畫了。”他目光如炬,這時又是夏天,那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白汗衫,一條薄西褲,身上還有沒有別的東西,怎麼瞞得過他?

鄧大力開着車子向酒店走去,突然又笑了起來,道:“安仔的眼力我是佩服的,不過這歪門邪道的事故,你卻不太明白……要是你說的不錯,那個胖子還真就是賣了一幅假畫給那個老闆,不過賣的一定是非常高的價錢!”

“哦?”許安野更加不明白了,“我看那個店主是個精明人,他自己也說是仿品來着……”轉念再一想,那店主還真是去銀行轉過賬,這又是怎麼回事?

鄧大力好不容易逮着一個表現的機會,得意地笑了幾聲,道:“剛才那個胖子一定是個當官的!那幅假畫也是別人送的,不過……不過送他畫的人卻告訴他這家店裏有收古畫的,讓他要是想轉手的話就到這裏來賣!安仔,你有沒有看到那個胖子交了紙條啊、名片啊什麼的給店主?那就是憑證!”

許安野想起是看到那個中年人遞給店主一張名片,卻又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問道:“是什麼憑證來的?”

鄧大力一邊開車一邊搖頭晃腦,道:“嘿嘿……那幅畫是別人用來給胖子行賄的。”

一幅假畫值幾個錢?怎麼行賄?

不等許安野再問,鄧大力又道:“現在行賄的人手段可高明着呢!買些假古董給人送去,卻又告訴他可以到某一個特定的地方賣。那個古董店的老闆早就和行賄的人勾結好的,只要是看到有送畫行賄的那個人的印記的東西,比如說字條啊,名片啊,就說明來賣玩意兒的人是受賄人,頂多再打個電話確認一下,就會用事先和受賄的那個談好的價錢買了玩意兒。嘿嘿,這不就成了么?收錢的無非就是多跑一趟,到別的地方收錢罷了。不過這樣更安全些,要是給人捉住了,無非就是收了件假畫而已,又不值錢,判都判不了刑!誰會曉得他要是到指定的地方去賣卻是天價?那個收畫的店主用來買畫的錢,自然是送禮的那個出,還要再給一批手續費呢!這個在行內有個名稱,叫做雅賄!”

原來如此!許安野默默點頭,暗暗嘆了一口氣,這社會上的事物太也複雜了一些,就連行賄受賄也有這般學問,實在匪夷所思。

鄧瑗將頭靠在他肩上,道:“安野哥哥,這些關我們什麼事啊?別想那麼多,是了,你答應要教我武功的,晚上開始就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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