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何人青陽
他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墨齋的主人是江湖鬼醫,請問,他會被殺人滅口嗎?他有點方。
季子文淡淡地應了一聲,“無礙。”
只聽到水墨屏風後面一陣動靜,約莫再一刻鐘的功夫,又聽墨齋的主人道,“你可以走了,眼睛已換,後續如何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少年的話他聽不清,只看到屏風後面多了兩道人影,帶着身影瘦弱的少年從屏風後面消失。
“華少爺久等了。”低沉的聲音越來越近,屏風上的身影逐漸變大,直至屏風旁露出白色的衣角。
身着一身江水墨圖白衣,腰間掛着一個精緻的瓷玉小葫蘆,一雙骨勁分明的手正拿着一塊白紅相間的布左右擦拭,領口松垮,隱隱露出鎖骨,面貌說不上英俊,明顯已有三十來歲,卻別有一番沉穩儒雅的韻味,尤其是那兩隻深邃的眼眸,輕輕一瞥,便化開暈染的水墨。
季子文淡淡道,“閑話不多說,今日我來是為何事,齋主既已知曉,便勞煩一一道來”
天惹,手上的血跡還沒擦乾,這樣真的合適嗎?卧槽,你把那染血的布就丟在桌子上真的可以嗎摔!
“這邊坐。”墨齋的主人抬了抬手,指向桌邊的凳子,臉上溫潤一笑,“華少爺莫急,咱們先喝杯茶,我定然是知無不言。”
季子文眼睜睜地看着墨齋主人拿過白布旁邊的茶壺和茶杯,動作嫻熟地斟茶,甚至將右手的兩根手指伸進茶杯里盪了幾下,然後將茶杯遞給他,笑得溫柔無害,“這茶是我自己栽種自己製作的,味道與平常的茶全然不同,不是自誇,只要華少爺喝上一次,便再也無法忘懷這其中的美妙。”
這畫風轉變有點大,剛才在裏面說話不是陰沉沉的么,怎麼現在這麼溫油?
哥們兒,就算再好的茶,你拿兩根沾過血的手指盪幾下,還能喝嗎?什麼喝上一次再也無法忘懷,當然忘不了,畢竟是血茶這麼高大上的玩意兒。
季子文默不作聲地朝他看去,眼神在手與白布之間打量,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倒是我的疏忽,華少爺放心,我醫人之時手上帶了東西,並未沾染其血。”他瞧了眼桌上的白布,又溫柔地道,“這白布上染的是我的血,因這茶本身就有這一味,我方才準備之時將傷口割得大了些,只好擦去一點。”
“你姓甚名甚,祖籍何地,家有幾人,為何在東城開齋,又為何總是不見人,前日夜裏綾羅為何尋你,與你說了什麼,為何憤怒而歸?”季子文漠然,全然不接遞過來的茶。
“華少爺真是不給情面。”他轉動茶杯,語氣瞬息變化,低沉緩慢,漫不經心,“我姓紀,名青陽。”
紀青陽瞥了季子文一眼,見季子文對此似乎並無異色,輕勾嘴角,“華少爺,這茶已經泡好,你喝下,我就將一切告知你。”
季子文凝眸,冰冷地道:“你執着於此,這茶……”
“華少爺,說句不客氣的話,以我的手段想要害你,會這般明顯地讓你知曉?”紀青陽不屑地道,“我若是想害你,現在你早就屍骨無存。”
季子文知道想要從紀青陽嘴裏問出事情詳細,這杯茶他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天了嚕,他還是放棄吧,圓潤地走出這裏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但是綾羅的事情查不清楚,怎麼完成計劃?糾結糾結糾結……
季子文僵硬地伸出手接過茶杯,一動一頓地放在唇邊,冷漠地看着似笑而非的紀青陽,慢慢喝了一口,“這下可好?”
“很好。”紀青陽拍了兩下掌,“華少爺想知道的我一一道來便是,紀青陽,紀家現任家主的前位管家,在你出世之前,我便被你爹趕出紀家,想來也可笑,紀家當初遇難,困頓之際來墨齋尋我相助,我為掩飾墨齋之主的身份,在紀家擔任一介管家,只為聊表好友情義,奈何你爹忘恩負義,紀家逃離危機之後,竟以偷盜府中事物的罪名將我趕出紀府,甚至看中我墨齋,想要害我以奪,其心之狠昭然若揭、令人寒心。”
季子文沉默不語,將茶杯緩緩放下,面癱臉毫無異色。
紀青陽聲音低沉,淡淡訴說,話里聽似含有怨氣,可面上帶笑,讓人看着生出詭異之感。
“祖籍何在?我便是這東城人士,家中只有我一人,當年紀青陽這個身份身敗名裂,我身為墨齋之主,為墨齋考慮,自是再也不能輕易示人,至於你所說的綾羅,那女子前夜尋我,只是問了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道是什麼如何抑制嗜血之性的法子,我猜她已知曉我鬼醫的身份,便將其趕了出去。”
紀青陽說到這兒,突然靠近季子文,一字一句道,“華少爺,我所說可還滿意?”
“嗯。”季子文不太適應這過近的距離,只是漠然應聲。
“主人,華少爺可還安好?華少爺的隨從與府衙的官差見人還未出來,現下擔憂不已,正在我身旁等候。”這時,房外響起剛才引路那人的聲音。
“少爺!”又聽到笑而高喚,“少爺,你可安好?”
季子文聽着紀青陽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那雙深邃如墨的眼眸一直凝視着他。
“笑而,無須擔憂,我無礙,還有一些事情要問齋主,你們再等一會兒。”季子文側頭向房外清冷地道,忽視了紀青陽眼裏劃過的狠辣之色。
待笑而無奈離去之後,季子文凝眸望向對面的人,此時的紀青陽只是帶笑看着他。
這人看着就好詭異,天了嚕,笑而,你回來,他好怕怕……
“你有何憑據能證明你便是當年紀家的管家,空口無憑,隨意說說,這誰都會。”季子文冷然道。
紀青陽垂眸把玩着衣袖,不做應答,季子文剛想繼續詢問,就看到紀青陽開了口,聲音緩慢低沉,“差不多了……”
抬起的雙眼染滿血色,面上佞然而笑,他伸出剛才被割傷的手指,靠近嘴邊慢慢舔舐,雪白的牙沾上紅血,駭人至極,眼裏已是凶光畢露。
我的蒼天大地天蓬元帥哮天犬!變態啊摔!
季子文驚慌地立馬站起身,“笑……”
“是不是出不了聲了。”他能感覺紀青陽正在靠近,驚慌地想破門而出,卻發現兩隻腳已經不聽使喚,眼前也越來越模糊,意識正在逐漸消失。
這個紀青陽到底是什麼人,哮天犬救命……他要掛了……還差一點點……
季子文徹底失去意識,似乎還聽到耳畔有人兇狠怒喚,“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