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佛緣(一)
我傻傻地盯着他身影消失在前面的轉角,久久都沒有動,心裏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正在發愣,只見大哥、二哥還有表姐的馬車轉了出來。
二哥一見我就沖了上來:“丫頭,不聽話!該打!”說罷竟拉過我,作勢要打我的屁股。我一下子跳開,三步兩步鑽進車子,卻見梓雅正擔憂地望着我。我知道,這次是自己太過火,沒有考慮到周圍的人的心情。那人說得對,這次多虧碰到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大哥挑開窗帘,對我正色道:“重華,下次可不許這樣胡鬧!讓人替你操心可是好玩的?”嚴厲的語氣中透出焦急和擔憂。
我趕緊撒嬌:“哎呀,重華知錯了!人家只是想玩玩嘛!最近你們都不在家,悶死人了!好容易出來透透氣,人家……哎呀,人家也不想啦!……”然後做委屈狀,抿着的嘴角還一顫一顫的,看起來像似乎要哭出來,殊不知,是被自己噁心的語氣搞的想笑,卻又強忍着,哎,內傷啊!
台灣肥皂劇中經典的發嗲此時發揮了超凡的作用。二哥摸着腦袋,不知該說什麼,連大哥也不再做聲,只是無奈地搖搖頭,放下窗帘,只有梓雅看穿了我的詭計,用帕子掩着嘴,偷偷取笑。
我坐在車裏,心卻平靜不下來,腦子裏一直迴響着那人帶着嘲笑口吻的“丫頭”。我有些不服氣,可轉念一想,自己今年才十三歲,未曾及笈,可不就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嘛,再低頭看看搓衣板一樣的前胸……哎,難怪人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心裏頭不由得埋怨這個年代營養實在不好,雖然自己已經很努力地“補”了,可還是像個發育不良的丫頭片子,真是的!哎,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想這些沒用的?什麼發育不發育,什麼放在心上?聽起來簡直像個思春期的少女!該死,該死!我紅着臉用力地搖搖頭,想把這些奇怪的念頭甩出去。一抬頭,正對上梓雅表姐的雙眼,正疑惑地望着我。
這紅螺寺始建於東晉穆帝永和①年間,也是一座千年古剎,原名“大明寺”,明朝的時候改名為“護國寺”。因該寺所在山下有一“珍珠泉”,相傳泉水深處有兩顆色彩殷紅的大螺螄,每到夕陽西下螺螄便吐出紅色光焰,故山得名“紅螺山",寺俗稱”紅嫘寺“。此處為十方常住寺,是我國北方最大的佛教叢林,千年來一直是佛教聖地,寺院內歷屆主持多有皇家命派,高僧頻出,佛法超凡,聞名遐邇。就連當今萬歲康熙帝也在三十三年,就是我一歲的時候,御駕親臨。
這些都是二哥絮絮叨叨講來的。本來他是不知道這些典故,約莫都是從大哥那裏打聽來的。因着大哥是個悶葫蘆,即便知道,也很少開口,他索性借花獻佛,現學現賣,抖出來哄我們開心。也別說,這些話經他的嘴一說,倒是繪聲繪色,別有一番風味。
梓雅姐姐虔誠地跪在佛堂上,雙手合十,眼帘低垂,忽然想起了原來每年到墓地拜祭的情景,心中一酸,覺得胸口發悶,呼吸有些凝滯,踉蹌起身,悄悄出去了。
出了佛堂,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仔細打量起這座寺廟來。大概因為現在也是“古代”,這廟宇全然不像我以前看到的風景點一般古舊,相反,由於經常擴建,加上僧人眾多,打理得上心,看起來倒是嶄新的。只有寺中的參天的古樹帶着些滄桑,昭示出年代的久遠。我信步徐行,徜徉在歷史中,佛香裊裊,梵音悠悠,讓人感到莫名的心靜。
這座佛寺比我想像中的更大,景色清幽雅緻,不愧為千年名寺。剛走了兩步,忽然想起這佛寺有一個什麼“珍珠泉”,不由得起了玩心,一路打聽尋了去。
這珍珠泉並不在寺中,在寺西一里左右的地方,很快便尋見了。只見它碧透似鏡,佛泡如珠,確實透着一股不同的“仙氣”。剛才聽二哥賣弄,說泉中曾有兩隻大紅螺,一到夜晚就會發出離合的神光,映紅了一方的天空,若有緣人得見,必定富貴終身。要是以前,本着唯物主義的科學世界觀,我定然是不信的,可自己的“奇遇”卻已將二十年的觀念統統“解構”了,所以,我也索性開始細細尋找起來。
尋了半天,自然是沒有什麼結果,頓感有些無聊,便俯下身,湊近水面去看水中的游魚。忽然,一陣風起,哎呀,不好,把手中的帕子吹落水中,順着水流漂走了。
按理說一條帕子本沒什稀罕,可這條帕子是梓雅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是她花了大心思綉了兩個月才完成的。因着我對轉生之前所見五彩金蓮念念不忘,曾當作夢境同她講了,她便秀了“魚戲蓮葉間”,也揣摩着秀成五彩,雖然不十分相似,卻是難得的一份心意。而且秀的是一對兒,她一條,我一條,作為我們姐妹情意的見證。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丟呢!
若是換了梓雅表姐一般的大家閨秀,端的點足傾身,戰戰兢兢地去取,間或點綴些驚呼、抽氣之類,想來也饒有風情。可惜這淺淺的碧泉難不住我。脫了鞋,提起裙裾,赤着兩隻腳,大大咧咧地“跳進”了剛沒小腿的清泉中,幾步便追上了帕子,拾了起來,卻因為不小心,到底弄濕了衣襟。
①公元345-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