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初遇(一)
一任階前雨,點滴到天明。窗外淅淅瀝瀝的春細雨滴滴答答落了好幾天,我托着腮望着窗外的雨絲髮呆。已經十二年了,穿到這個世界上,重新有了摯愛的親人,幸福地生活了十二年。
前世的柯嵐,十歲上失去了雙親和祖父,孤苦伶仃地長大,為了生計早早進入社會討生活,卻在十九歲的最後一天被一條從七樓掉下來的凍豬腿砸中了頭。可憐我花樣年華竟以這樣的方式香消玉殞,想來真的很搞笑。
不過,能來到這個世界重生,真是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現在,我是蘇重華,蘇家的掌上明珠,有疼愛我的父母和兩個哥哥。“據說”我是逆生,我娘生我的時候足足折騰了三天三夜。說來也巧,好像老天爺也來湊熱鬧,京城連着下了三天三夜的瓢潑大雨,可就在我終於順利出生的時候,風停雨住,雲開見日,天上竟然還同時出現了兩道彩虹,於是乎,我就得了“重華”這個名字;又因為收生婆洗三時的嘮叨,得了“光兒”這個小名,竟然同那人口中的名字一樣!他,真的回來嗎?
或許是因為我“得來不易”吧,家人對我格外寵愛,任我予取予求,我也發誓要將“上輩子”的遺憾全部補回來,於是,五歲誦詩書,七歲學女紅,八歲調古弦,十歲能描花……性子卻改不了,仍是喜歡光着腳瘋跑的野丫頭。
“重華,怎麼又在窗前發獃?穿得這樣單薄,仔細着涼!”伸過一雙青蔥玉手,為我披上了一件外衣,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梓雅。
梓雅表姐是額娘的妹妹也就是芷芙姨娘的女兒,比我大兩歲。可惜姨娘去得早,姨丈續弦,竟娶了個河東獅,橫豎看梓雅不順眼。姨丈又是個耳根子軟的,加上後來又得了兒子,自然不大把表姐放在心上。娘實在不忍心見表姐在那裏受苦,就跟姨丈提起二哥和梓雅定的娃娃親,反正早晚也是蘇家的人,不如早一點接過來。
姨丈是無所謂,那個母老虎自然樂得拔了這個眼中釘。所以,在我九歲時,梓雅表姐就“進”了我們蘇家的門。第一次看到梓雅,我忽然覺得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不由自主地走上去,拉住了她有些冰冷的手。而她,大約沒想到會受到這等待遇,竟然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從那時起,我暗暗發誓,要保護這個可憐的“小公主”。如今,當年的有着兔子一樣驚惶眼神的小女孩,已經成了裊裊婷婷的美麗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大家閨秀的溫婉氣質,更是讓我望塵莫及。
“想什麼呢?這樣出神?恐怕又是些稀奇古怪的念頭吧。來,先把葯喝了,這可是姨丈從宮裏太醫那兒討來的方子!”葯香四溢,梓雅將茶盤放在窗邊的小几上。
“又吃藥啊!”我苦着臉:“這病是打娘胎裏帶來的,都吃了多少方子了,也不見根治,還吃這些幹什麼?白白糟蹋銀子!”自打降生,就有了這心悸病,四處求醫問葯,卻總不見好,所幸並不經常發作,倒也沒什麼大礙。
“還不知道你!怕苦是真的!”梓雅伸手在我的鼻子上捏了一把:“來,這是二表哥從鼎香齋給你買回來的蜜餞,叫你喝過葯,甜嘴的!”
我一伸舌頭,知我者,梓雅也,疼我者,二哥也。捏着鼻子將黑糊糊的葯湯一口氣灌進去,急忙抓了一把蜜餞塞到嘴裏。蜜餞甜膩的味道沖淡了葯的澀味,心裏也甜甜的。
大哥蘇泰安,比我大八歲,溫文敦厚,有時候有點像書獃子,卻因為是長子,天生有一種讓人敬畏的威嚴。二哥蘇泰禮,比我大五歲,調皮搗蛋,常常搞得家裏雞飛狗跳的。不過他對我卻出奇地好。我剛出生,額娘難產身子虛,大半是嬤嬤在照顧我,不過有時候嬤嬤忙不過來,他就上來“幫忙”,但結果常常是……算了,不說了,臉紅的事情太多。後來我呀呀學語,他就在我身前身後的轉,非得讓我叫“哥哥”,後來實在煩了,應付了他一句,他竟然高興的一頭撞在窗欞上,磕出了好大一個包。再後來,他便背着抱着,當然淘氣還是少不了,比如說,說要給我捉蝴蝶,所以衝到草叢裏,被絆倒,嚇得額娘尖叫;再比如站在池邊的石頭上給我看水裏的鯉魚差點掉到水裏……諸如此類,舉不勝舉,所以經常被阿瑪額娘罰在書房門口跪到半夜。不過,二哥是最疼我的,常常從外頭“偷運”好些個好吃的,好玩的來討我歡心。
時光荏苒,已經過了三年,梓雅已經及笈。大哥不負眾望,二十歲上便中了舉,在工部當了個小小的書記,職位雖然不高,卻是蘇家第一個科場出身的。二哥也隨着阿瑪到禁軍里去做事,雖然還只是跟班雜役一級的角色,他卻已經很滿足了,正躊躇滿志打算一展拳腳呢。兩個哥哥都有了差事,自然不比當初空閑,經常特別是二哥,經常不能回家,蘇府也就冷清許多,我也更加無聊。
將嘴裏的蜜餞咽下去,望向梓雅:“姐姐,你說這雨,明天能停嗎?”梓雅搖了搖頭:“這怎麼好說?看這樣子恐怕一時半刻是停不了的。”
“那怎麼辦!好容易咱們四個一起出門兒,還趕上這麼個壞天氣,真沒意思!”撅起嘴,心裏有些委屈。這古代雖好,可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加上我身子“不太好”,額娘和阿瑪加着二百分的小心,從不輕易讓我出門,真把人憋壞了!雖然二哥也經常講外頭的新鮮事,可越聽越心癢,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出去,瞧瞧外頭的大千世界,廣闊天空。
忽然心中一動,拉着梓雅:“姐姐,咱們祈晴吧!”
“祈晴?只聽過祈雨,祈晴可怎麼個祈法?”
我嘿嘿一笑,拿了白布做了十來個晴天娃娃,遞給她:“掛在窗子上,門上,說不定,明兒就會放晴!”
梓雅見了,捂着嘴笑:“這幾個古怪的娃娃便能祈晴?要真靈,那些個和尚、道士不都沒飯吃了!”她嘴上這樣說,卻仍是動手掛了上去。
其實我也就是實在無聊,找借口瘋一下,沒想到,第二天,卻果真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