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要變天了
她怎麼可能放得下。
即便,她的手終將要不可避免的沾染上血腥。她,也絕不會後悔。
婪竹聽后,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寧清歡,大人承受的實在是太多了。如此韶華的女子,本該有一段美好的時光啊,卻將自己一步一步,逼到了這樣子的地步。
寧清歡的眸子中凜着一道執着,“我不知道爹為什麼會願意用寧家那麼多條人命來認那所謂的罪。但我相信,我的爹,絕不會是背棄國家之人。”
婪竹聽及,頓了頓,“其實不瞞大人你,主子許久之前就讓落七查此事了。想來落七的能力,不出多久,大人就會見得雲開月明的那一日了。”
她雖然是婪閣閣主,但素來與落七交好,要知道這一些消息,也並不是不可能的。
聽了婪竹的安慰,寧清歡的唇畔浮起一道淺笑,眸子穿過屋門越過幽幽長廊,彷彿回憶起了過往,她的聲音稍澀的,“但願吧。”
但願,她能為爹洗清罪臣之名。
但願,她能讓爹娘,泉下安息吧。
婪竹卻還是擔心她,“大人,雖然那事重要。但眼下,你腹中的孩子,才是最為重要的。莫要逼苦了自己啊。”
寧清歡怔了怔,眼眶稍許泛紅,才點頭應下。
夜祁庭出門后,夜深之時才又回來。
寧清歡睡得並不安穩,因着癥狀仍然尚未減輕半分。她扶着床榻,又開始嘔吐起來。
夜祁庭在一旁為她順着背,眉間難掩去疲倦的心痛之色。這幾日,即便用了雲皓北調用的緩解之葯,卻終究是不能徹底的壓制住。而寧清歡這幾日,更是消瘦了不少,吃什麼就吐什麼,面色蒼白的猶如一張白紙一般。
寧清歡吐完了,拿過帕子擦了擦嘴角,眉心之間凝結着幾分心力交瘁,卻是難以遮掩去她的一股溫情。寧清歡懶懶的靠在夜祁庭的懷裏,輕笑着撫上他的臉側,“祁庭,我想,我們的安穩日子也沒有多久了……”
夜祁庭任由她撫着自己的臉頰,溫聲如玉:“何嘗不是呢。”
他們都明白,自是不用明說。
風雲際會,陰謀權斗,豈會少的了?
寧清歡依然未去上朝,告假一個月。這一個月間,夜瀾靜下嫁給了左呈良。據說,是被綁着上的花轎。
此時,已經是冬末春初了。
寒冷尚未褪去,空氣之中仍然余留着一分冬日的涼情。
寧清歡此時的害喜癥狀已經好了不少了,因她也就有孕兩月有餘,這小腹看起來仍然是平坦。
但是雲皓北,卻帶來了一個較為震驚的消息:“之前我曾被皇上召見入宮,皇上問我強健體魄之法,我便告知於皇上。照着我的方法鍛煉,合理安排,縱然不會長生不老,卻也足以延年益壽。沒曾想到,我這一次入宮,卻見皇上神情憔悴了不少,較之於一個月前,皇上簡直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徒留了一具軀殼啊!”
這一件事情,匪夷所思。他查不出病症的根源所在,自然是無從下手。
醫術高絕的雲皓北,也沒有想到,那病症的根源,竟是男女子之間的交合!
夜祁庭替雲皓北添了一杯茶,微微抬眸,遙望着一碧如洗的天際,輕笑道:“看來這朝廷之中,是要變天了啊。”
寧清歡的心下一怔,自然明白夜祁庭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如若一國之君都要倒下了,那麼豈不是要上演一場奪君之爭。皇上膝下子女本就不昌盛,太子又是儲君之人選,想來也是無可非議的。但是卻難以確保,是否有一些野心勃勃的臣子,會精心操作,密謀佈置,來一場政變。
“明日,我去上朝看看虛實。”寧清歡微微一顰眉,心下已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雲皓北作為醫者入宮,對於朝堂之上的事情許是沒有她上朝看起來清晰。
夜祁庭也沒有攔着她,只囑咐道:“一切小心。”
他是被皇帝下了令不用上朝了的,自然也是不知道朝堂上的形勢。好在她如今身份尚未揭穿,還能在朝堂里待上一陣子。
寧清歡應下,縱然眉間平緩如同素畫一般淡然,但她的語聲之中,卻終是有着幾分嚴肅:“只希望這形勢不要太差,讓我在朝廷里無了容身之處啊。”
忽然,說話間,婪竹道:“主子,大人,落七來了!”
雲皓北的眼眸中閃了閃,嗓子之中突然乾澀了不少,看着緩緩走來的落七,一陣恍惚的痴怔。
落七一襲素衣,眉眼間卻仍是張揚的無雙風華,“主子,大人。”
向著他們請好之後,落七眼眸便微微眯起留了眼尾的一條縫睨着看呆了的雲皓北,紅唇笑道:“獃子,我好看嗎?”
此言一出,雲皓北的臉瞬時就紅了,尷尬的別開眼去,佯怒着來掩飾自己的慌亂,“胡……胡說什麼呢!”
落七不輕不重的冷哼了一聲,繼而又將話題引至了重點,“落七不負主子所望,終於查到了……”看了一眼寧清歡,吁了一口氣,才又道:“終於查到了寧家的清白之證據。”
落七的能力素來是不差的,這一點,寧清歡是極為相信的。
當落七說著“寧家清白”四字時,寧清歡的心中狠狠一顫,卻又更加被剜痛了幾分,陡然一澀,她的眼前彷彿又回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一幕,割破了她的心。
卻依然,千瘡百孔。
寧清歡極力壓抑着自己心中的顫抖,然而她的聲音卻像是琴箏拂動之後久久不肯定下的弦尾,“給我……看看。”
夜祁庭的眸色微微深了幾分,他是想要拒絕的。想着她如今有孕,看到證據時,難免情緒會激動。但轉念一想,這又是她盼了好久的事情,他縱然不舍,卻終是要讓她面對。
提早完了這件事,讓她安心養胎,平平安安的以妻子的身份,待在他的身邊。
當落七將證據呈上時,寧清歡看着那一本被整理好的簿子,雙手顫悠的翻開了血跡模糊的第一頁。
當她看清了那上面的字跡,心臟如同被碾壓。
那是——她爹的字跡啊!
雋着萬分的不安,寧清歡看了起來。
那上面說:
今日,是個雨天。我下朝之後回到丞相府,卻在丞相府門口,看見了被侍衛驅趕的一個孩子。他很狼狽,很無助,那滿含恨意的眼眸,卻像是一根針一樣刺在了我的眼底。
他在仇視着我,因為我與他家裏有着不可分割的淵源。說是淵源,不如說是,孽緣。
我收留了這個孩子,成為了寧家長子,取名菖樺。願他像菖蒲一般“不假日色,不資寸土”、“耐苦寒,安淡泊”,生野外則生機盎然,富有而滋潤,着廳堂則亭亭玉立,飄逸而俊秀;願他如同樺樹一般,堅韌不拔。
這是我對這個孩子的歉意,卻也是我對這個孩子美好的祝願。
寧清歡秀眉陡然簇起,指尖在那上面劃出一道痕迹,“他……不是我親大哥……是啊,確實不是啊……”
俗話都說虎毒不食子,子毒不欺父。原來寧菖樺那般絕情,是因為他從來未曾在意過啊!
寧清歡已是眼含熱淚,翻過第一頁。
第二頁上的字跡依然熟悉:
我與那孩子相處了兩個多月,他沒有起初表現的敵意。我很開心,但更令我值得開心的事情,是夫人生下了我們的女兒!我為她取名清歡,“人間有味是清歡”,我願這個孩子能夠享盡一生的清歡,心若無憂。
看及至此,寧清歡的淚是再也控制不住。清歡,人間有味是清歡。只是,沒了家人的她,何談清歡、無憂?
見狀,雲皓北、落七與婪竹皆是退了下去。這件事情,他們還是不要在場的比較好。
夜祁庭的眸中拂過一道心疼,按住那本血跡斑斑的簿子,“若是難受,那就不要看了。”
寧清歡捂着嘴巴,低聲的抽噎了起來。她沒有做到人如其名,還是辜負了爹最初的期望。
“不,我要看……”
寧清歡的視線模糊,用衣袖粗粗拭去眼淚,奈何,眼淚卻又再度模糊了視線。
那上面還寫着:
樺兒似是很喜歡這個妹妹,我與樺兒的關係,好像因着歡兒的出生與降臨,得到了不少的改善。我很感謝歡兒,她是我的女兒,也是我的福星。因為歡兒,我對樺兒的好,他開始不再拒絕。他開始嘗試着融入這個家。有時候,我是堅信着,我能夠感動這個孩子的。讓他原諒我,原諒我這個正在懺悔的罪人。
看至此處,寧清歡早已落了清淚兩行。
夜祁庭按住她顫抖的肩膀,將她緊緊圈在了自己的懷中,恨他不能分擔她的痛苦,“若是難受,那就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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