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世界’(上)

二章 ‘世界’(上)

身體的劇痛被恍惚的精神所掩蓋,在彷彿緩慢,實則急速的滑動中,少年渾渾噩噩的想道:“我,我怎麼了,這是在哪兒啊,發生什麼事…”

而還不等他尋找到答案,少年就覺的眼前突然一花,之後漸漸恢復視線便被灼熱、刺眼的四溢光芒所籠罩,同時間,身邊漸漸回蕩起令人寒毛樹立的低低慘叫聲。

“這是,這是哪?”慢慢恢復了神智,完全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間從明媚的公園綠地,一下子墜入宛如地獄甬道的傾覆車廂中的少年,搖晃着腦袋環顧四周,對着一張張血肉模糊的蒼老臉孔,禁不住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驚駭的想到。

就在他轉動念頭時,周圍四處飛濺着鮮血的車廂牆壁上那一條條因為車禍顯露出來的,彷彿人體血管經絡般的電線,突然發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啪啪啪…’脆響。

那閃動的火花令少年心中一緊。

意識到現在可不是發愣的時候,他使勁全力支撐起傷痕纍纍的身體,卻沒有直接逃出煉獄似的車廂,而是猶豫了一下,急急蹣跚着來到前座一個攤在車坐上的老婦身邊,俯下身體,聲音乾澀的呼喚道:“太太,太太,您還好嗎,太太…”

幾聲過後沒有回應,那少年竟還不放棄,而是按照在學校‘體育課’上學到的急救方法,笨拙的開始給老婦人按摩心臟,做起了人工呼吸。

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將空氣吸進嘴巴,一口一口的渡到老人嘴中,幾次過後,恐怖一幕突然出現。

閃耀的火紅光芒中,一個由煙霧狀黑白虛線構成的模糊人影,從老婦人軀體中被一股無形力量拉扯了出來,面容驚恐至極的掙扎着被少年吸入了口鼻之中。

因為淚眼摩挲的關係,少年沒有察覺到這可怖一幕,急救了一會,發現老婦人完全失去了生機便停止了行動,半爬半走的朝距離自己最近的另一名垂死乘客爬去。

就這樣心臟按摩、人工呼吸…少年不斷對不同對象重複着急救的動作,而一條條的黑白虛影就從受難者身軀中被拉扯出來,被他吸入了腹中。

隨着吞噬虛影數量的增加,周圍那些從泄露燃料中透出的灼熱光線也開始透過皮膚,滲透進了少年的體內,令他剛剛恢復的神智又在變得恍惚起來。

幾分鐘后后,血腥的車廂、赤紅的光亮、恐怖的屍骸…渾渾噩噩中,一切的一切都在少年腦中漸漸模糊,化為黑白兩色的煙塵四溢飄散。

煙塵散盡,一片被一眼望不到盡頭,不知延伸至幾千幾萬里的蒼茫大海抱被的大地,緩緩浮現在了他的腳下。

少年正茫然不知所措時,冥冥中那個悠遠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這是何物?”

聽到這話問話,從千米、萬米的高空俯看着壯美、廣博的海洋與大地,少年腦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了“世界…”二字。

他念頭剛剛轉動,那悠遠聲音便最後一次響起道:“真名確定為‘世界’,引導結束。”,之後少年突然覺得腳下一沉,身體急速下墜,驚呼着從不知幾千、幾萬米的雲朵之上,落到了離地不足百米的半空中。

隨着少年的墜落,本來被濃重黑霧籠罩的廣袤大陸,一片長、寬大約五公里,臨海的灣地突然間煙消雲散,變得清晰可見起來。

而在這片顯露出的地面上,最顯眼的就是幾艘用嬰兒拳頭粗細,銹跡斑斑的鐵索連接起來的,擱淺大船。

那些船首尾大約五、六十米長,寬度也在二十米以上,船首雕刻着古拙的華夏龍頭,甲板上類似蘆席編製的龐大硬帆已經東倒西歪的全然不可再用,一副遭受了海難的樣子。

居高臨下望着那些古船,少年實在無法理解自己的詭異遭遇,正心如抓撓的疑惑間,就見腳下大船甲板上一處暗門被人掀開,一群身着怪異古裝,衣衫襤褸,神情憔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普羅大眾,魚貫爬了出來。

那些人大都臉孔木然,隱隱露出驚魂未定的樣子,等到看見藍天、白雲,發現自己已經漂泊至陸地之後,表情才漸漸生動起來,一股狂喜的氣氛漸漸在人群中瀰漫開來。

“祖先保佑,這是,這是逃出大劫了…”;

“活命了,逃出活命了,這,這,這真是僥天之幸,僥天之幸啊…”;

“前市口算命的周老先生早就說我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就知道不會被那些海魚吃了去…”,不一會便有人禁不住心中那死裏逃生的驚喜,雜亂叫嚷着歡呼起來。

和這些不勝歡喜的村婦愚夫不同,甲板上幾個衣着相對齊整、華美,神態也始終較為鎮靜之人,露出逃出生天的喜色之後卻又露出了絲絲憂慮神情。

其中一個拄着頂端刻着個活靈活現猴頭木杖的老者,突然用手杖頓地,發出幾聲,“彭彭…”聲響后,聲音嘶啞的開口說道:“莫要嚎嚎了,逃了活命固然是好,可咱們這一船二百餘口人丁,只還剩下不到一倉的糧食。

不仔細籌劃的話最終也是個死,不死在海上也得死在灘上…”

聽了老人的話,船上的普羅大眾這才想起自己雖然逃過了淹死的殘局,卻流落到了一處完全陌生的荒蠻之地,根本不算是完全脫離了險境,頓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般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見眾人由狂喜又變得惶恐不安,頗有人生智慧的老人卻話鋒一轉道:“不過咱這一船老少都是匠人,造屋壘房、打鐵鑄犁都是小事,用心做的話也不怕掙不出一條活路。

現在最重要是穩當下來,先去瞧瞧其他船上的人都咋樣了,集合人力,齊心做事才是正道。”

身陷險境之中,茫然不知何以自處的情況下,即便原有的社會秩序崩潰,平庸之人仍然會本能的遵從權威,因此老人話音落地,便有人如釋重負的附和道:“是,是,徐大匠您老人家一向本事通天,和府台老爺都說的上話,我們聽您的,都聽您的。”

緊接着甲板上的眾人便乖乖按照老人的吩咐行動起來,下船後婦人們看着孩子;

幾個看起來最身強力壯的男丁則三人一組,手持在艙室翻出來的花槍、朴刀、圓盾等武器去周圍探查情況,瞧瞧能不能找到人煙;

其餘男子則蜂擁到旁邊的大船上去尋找是不是還有其他倖存者,順便瞧瞧船隻的受損情況,判斷一下它們是否還能繼續航行。

半空中的亞裔少年像是看歷史劇一般望着腳下這一幕幕活劇,實在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接下來他又看到先是其他船隻的倖存者陸續被找到,中午時分海灘上已經聚集了上千逃難的婦孺百姓;

然後那些判斷大船受損情況的匠人們,悲觀的向主事者報告,幾艘木船的船底全都已經破爛不堪,除非是進船塢大修,否則一出海連半日都不到就要散板;

之後海面上突然間波濤翻滾,浪潮湧動,見好像要漲潮的樣子,難民們慌忙將擱淺大船上的糧食、器物往陸地上搬,上千人連同孩童一起出動,只忙到筋疲力盡,才終於將船艙搬空,而這時大船的半個船身都已經淹沒在了海水之中,眼看着就要被浪花捲走。

沒了船艙棲身便只能露宿荒野,雪上加霜的處境顯然讓剛剛絕境逢生的人們士氣大跌,一些柔弱的婦人已經忍不住偷偷抹起了眼淚。

就在這時,臨近沙灘的茂密樹林中突然由遠及近傳來幾聲凄厲的‘嗷嗷…’獸鳴之聲,緊接着就見那些被吩咐探查情況的男丁,血肉模糊的從林中跑了出來。

落後的幾人邊跑還邊大喊着,“狼,狼,這裏有狼群還有花豹,救命,快救命啊…”,話音剛剛落地,三十幾隻毛色黯淡的黑色林狼便緊隨其後的從林中竄了出來。

之後就見狼群中為首一隻體型最為碩大者猛然發力,一個前撲,一下子咬住了落在最後一人的後頸,在一陣凄厲的哀嚎聲中,結束了獵物的性命。

按理說沙灘上足有上千丁口,其中壯年男子佔了三、四成,再有武器的情況下,與幾十隻林狼爭鬥應該不成問題。

可是之前因為搬空船艙,所有人都已經耗盡了力氣,手握刀把、槍柄都有些哆嗦,再加上絕大多數男人都是工匠,根本沒有上陣殺敵的經驗,因此一時間反倒是狼群在氣勢上完全佔了上風。

挑釁似的殺死一人之後,頭狼見人群不僅沒有做出反擊的反應,反而人人戰慄,便意識到這群獵物數量雖眾但卻不難制服,馬上呲牙咧嘴的帶領着狼群步步緊逼。

望着不斷接近的狼群,人們本能的顫慄着後退起來,只有一個瘸着腿,右手斷指,之前一言不發,只是儘力做活的大漢突然大吼道:“莫退,莫退,這狼性和胡人的性子想通,你越是退讓他便越是張狂。

再退的話,你們的老婆、小子就要被吃去了。”

可惜他一人之力終是有限,講的話再有道理,也沒人理會,眼看着狼群已近在眼前,小民們寧願留着眼淚,哆哆嗦嗦的向著漫天神神佛祈禱,也不願握緊武器沖向敵人,搏殺出一條生路。

此時此刻,地上的普羅大眾簡直煎熬的如墜地獄,而空中的亞裔少年也是心急如焚,畢竟作為一個文明人,親眼看着猛獸圍獵同類,如果沒有反應,那才真是怪事了。

“竟然想吃小孩子,”俯瞰着一隻眼睛緊盯着一個躲在母親襦裙下孩童的惡狼,少年禁不住咬牙切齒的想到:“該死,真是該死…”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隨着自己恨恨的心念轉動,沙灘上一根三尺多長,頂端尖銳如針的圓錐形地刺突然間自下而上湧現出來,猛地穿入了那隻窺視孩童的惡狼柔軟的下巴后,破開腦殼,帶着腦漿、鮮血從天靈蓋上鑽了出來。

受此重創,那惡狼連哀嚎一聲都來不及便立時斃命。

看到這一幕,人群中一些走投無路的小民先是一愣,隨後淚眼中冒出了希翼之色,竟不顧狼群進逼,不約而同的跪地祈禱道:“不知哪路神君佛陀大發慈悲除此惡狼,如能護的小民等身家周全,我等願修觀立廟,世代供奉。

四季三節必以三畜大禮供奉,永不相違。”

他們這邊才剛叩完頭,整個天地突然一個定格,之後一隻腰鼓大小的金色二十面骰子從天而降,落在了漂浮在半空中的亞裔少年面前,凌空滾動了一會,露出了‘四’的點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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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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