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喝你妹
方無邪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張瀟瀟,打趣道:“別哭,這會讓我以為你潔癖還沒好。”
“討厭,我那不是潔癖,我只是愛乾淨。”張瀟瀟沒接紙巾,而是眨巴眨巴黑亮的眼睛,眼淚神奇的消失不見,到顯得雙眼水汪汪的煞是好看。
“方無邪,你怎麼會跑到市場裏賣醬牛肉,沒考上大學嗎?”
“哪有什麼大學,我連高中都沒上。”方無邪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學歷太低,若是不提這茬還好,提起來都不好意思再跟張瀟瀟並排站着。
“啊,”張瀟瀟頗有些意外,驚道:“你當年學習那麼好,怎麼連高中都沒考上?”
方無邪道:“不是沒考上,是根本沒考。唉,不提這事兒了。你怎麼轉了一大圈,又回到這地兒當警察了。”
方無邪不願意坦言相告,讓張瀟瀟有些許失落,想到分別十年,物是人非,自己與他之間的那些情誼,是否早已被歲月磨礪的脆弱不堪?是否會隨着二人社會地位的差距,最終點滴不剩?
她咬着嘴唇,直到疼痛后鬆開,這才低聲道:“我不是這的警察,請個年假回來探親,這不是來買菜嗎,恰好就遇到了你。”
方無邪將手裏拎着的一斤多醬牛肉遞給張瀟瀟,笑道:“這麼多年,我才知道你爸就是張揚所長,既然你來買菜,就把這醬牛肉帶回去吧,張所平時經常光顧我的攤子,我知道他好這口。”
此時二人已經走到了路口,相顧無言,還是方無邪先開口,“那啥,我家在東面,得先回家給我妹做飯,要不咱倆下次再聊?”
“也好,”張瀟瀟嘆了口氣,剛要問電話號碼,方無邪已經朝她笑了笑,揮手轉頭向東面快步離開。
張瀟瀟想開口喊住方無邪,卻終究不知道說些什麼。
不是他們曾經關係不好,而是時間太久,社會階層又明顯不同,早已沒了共同的話題。
或許,將來也未必會有共同語言。
方無邪的家並不在東面,但他知道張揚所長家在西面,為了不和張瀟瀟同路而行,這才編了個謊話。
既然不能相知,那又何必相識。既然無需相識,那就不要有任何瓜葛才好。
這就是方無邪心中所想,也是他這些年來,一直所做的事。
方無邪依然清晰記得,十年前他對身患絕症的養父說出的那句話。“你安心去吧,無論這日子有多難,我都會盡我所能,給妹妹最好的,直到將她送入大學。”
那一年,他十四歲,妹妹七歲。
十年來,面對種種不公、各方欺辱、世俗誘惑,方無邪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只因他要盡所能的維持這個家不散,固守當年的承諾。
十年過去,家,不僅沒有散,更是由一無所有,到現在略有薄產,兩個弱小得不能再弱的孩子,到現在長大、成人。尤其是妹妹高考成績下來后,各大學招生辦派人親赴小鎮撕逼搶人,承諾種種優厚待遇,更是讓方無邪心裏樂開了花。
這十年來,方無邪為生計奔走,早已將少年時那些看似崇高而偉大的理想碾壓的粉碎。他如今只想將妹妹送上大學,然後尋到一個比顧家大嫂身材還好的女子,老婆孩子熱炕頭,過着自己的小日子,那就知足了。
至於張瀟瀟這樣美麗的女子,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他的生活里。
方無邪覺得胸中有一股悶氣,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恨自己不爭氣。恰好電話嗡嗡震動,掏出手機一看,是妹妹發來短訊:“高三告別會已經結束,我們班同學非要去ktv唱歌,你自己吃中午飯吧,別等我。”
方無邪開始沒覺得什麼,畢竟妹妹已經長大了,高中生畢業了出去耍耍很正常,如果家長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的追過去找人,不僅顯得自己很low,也會讓妹妹沒面子。
可他走着走着,想到豐滿的顧大嫂、可人的張瀟瀟,也不知怎地,心中忽然一緊,“莫不是小丫頭有了意中人,在做最後的告別。”
十年了,方無邪為了對養父的承諾放棄一切,名為大哥,所行卻是父親的職責,像天下所有父親一樣,雖然知道自家的白菜早晚會被別家豬拱,可真到了這個時候,不甘、不願、擔心等所有情緒一股腦湧來,讓他冷汗涔涔。
“丫頭,未來的路還長着呢,可千萬別在這時候做出什麼傻事兒來。”
方無邪害怕妹子過早與別人發生什麼,決定偷偷去一趟ktv,暗中保護一下妹妹。
方無邪甩開大步往ktv跑去,卻沒注意身後百多米處,一輛黑色豐田紅杉車裏,有人正拿着高清相機對着他連續拍照,也不知照片同步傳至天涯何處,車上的可視電話里只有空着的高檔真皮座椅,和雙手敲擊桌面的聲音,卻不見主人。
大街上行人寥寥,一個個打着太陽傘,都快曬蔫了。若是像方無邪這樣的迎着太陽狂奔的,不用五分鐘估計就得熱暈過去。可方無邪似不懼烈陽,根本沒什麼鳥事,反倒是奔跑帶起一陣輕風,讓這個悶熱、狂熱、燥熱、煩熱的桑拿天,多出幾分清涼。
到了ktv,方無邪靠着還算年輕的帥氣扮相,對前台謊稱來聚會的學生,直接打聽到了那群高三學生在四樓的三個大包,坐着電梯就上去了。
透過包廂玻璃,他看到這群高三的孩子哭了、笑了,向從前只敢偷偷看的那個人做深情的表白,讓青春不留遺憾,然後各奔東西,散落天涯;對從前畏懼的人摟肩痛罵,卻誰都沒有生氣,只因這一別後,或許就是永遠。
看到這群向青春告別的學生,方無邪長長的嘆了口氣。他的青春似乎還沒開始,就已經老了,為了妹妹,還得繼續老下去。
方無邪津津有味的把這群學生分別場景看了個遍,卻沒找到妹妹的身影,見不遠處一四眼男抱着啤酒瓶蹲在地上抹淚,有幾分滑稽,也有許多傷感。
他走過去怕了拍小夥子肩膀,“同學,問你個事兒,見到葉流雲了嗎?”
男生抬起頭來看到方無邪,似突然想到了什麼,眼光由模糊轉為深邃,由懦弱變成銳利,一把抓住方無邪的手,急道:“快去救葉流雲,就在最裏面的包廂!”
聽到妹妹有難,方無邪騰地一下站起,伸手拎着男生衣領,像拎着小雞仔子似的,三步並兩步衝到了最裏面包廂口。
包廂內有兩人堵在門口玻璃前高聲high歌,看不到也聽不到裏面的情況,方無邪一腳將門踹開,唱歌的兩人同時來了個狗吃屎。
只見沙發上一短髮男生右手捏着妹妹手腕,左手舉着酒杯在逼妹妹喝酒,那胖乎乎的臉都要貼到妹妹臉上了。
而妹妹則是滿臉怒容,掙扎着卻推不開那人。
方無邪的突然闖入讓那人楞了一下,鬆開他妹站了起來,指着鼻子就罵道:“你麻痹誰呀,知不知道這是哪,敢來這撒野。”
方無邪甩手將四眼男生扔到牆角,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大手一揮,啪的抽在短髮男生臉上,罵道:“還**的敢逼人喝酒,喝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