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露花啼處香醉秋（七）
小德子見他毫無反應，眉頭頓時一皺，準備拉他走，倒是一旁的玲瓏突然嬌笑起來：“你們快看，這個俊太監盯着我們洛靈妹妹看得是移不開眼了。”
其餘兩人聞言，紛紛看過去，瞬間都嬌笑起來。被她們這樣笑話，沈簟秋覺得臉上一陣發熱，這被誰盯着也不能被一個太監盯着看吧？所以，她斂斂尷尬的神色，眉色一怒，朝着那還在痴痴盯着她看的蘇琰霖，呵斥道：“你看什麼看？還不趕緊退出去？”
蘇琰霖被她這樣一呵斥，先是一愣，隨即眸色突然一閃，緩緩開口說道：“是。”他有的是時間慢慢跟她單獨接觸。。。
隨後站起身，拎上食盒與一旁已經在鄙視他的小德子一道候在沐昑殿外頭，等天女們用完晚膳再收拾走。
回偏殿的路上，小德子忍不住了，當下就開始數落起蘇琰霖：“小蘇子，不是我說你，你這樣盯着人天女候選人看是不合規矩的，若是被女官大人知道了，你就等着被逐出這舞樂司吧。”
“嗯。”蘇琰霖雙眸凝着，腦中卻在想着剛才看她時的情景，原來自己也會如毛頭小兒一般，遇到喜歡的女人，會犯痴。。。會心跳加速。。。不過，聽剛才她們叫她洛靈？她難道改名了？還是。。。想到這，蘇琰霖忍不住朝着一旁已經在對他翻白眼的小德子，問道：“小德子，剛剛那個叫洛靈的天女，是哪裏人？”
小德子聞言，頓時沒好氣地再次白了他一眼，這新來的太監怎麼比他還色眯眯？不對，自己怎麼是色眯眯？他才是色眯眯。。。隨即，冷哼一聲，說道：“小蘇子，你咋地聽不進話？說了咱們不能肖想這些姑娘，你咋地還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妹妹跟她長得很像，所以想問問她是哪裏的？”蘇琰霖知道若是直接問，這小太監肯定不會告訴他，倒不如隨意編排一個謊話，也好套出一些信息來。
“這樣啊？”小德子原本想發火呢，聽他這麼一說，也就稍稍熄了火氣，轉為同情地盯着蘇琰霖看，緩緩說道：“你盯着的那姑娘，叫陳洛靈，來自河南滁州！”
“你確定？”蘇琰霖聽完，眉頭頓時一皺，明明應該是她的，怎麼會換了一個身份？到底怎麼回事？
“當然。”小德子忍不住睇了他一眼，他可是在這舞樂司待了超過五年了，打聽消息什麼的，最擅長了。
蘇琰霖看了眼他，也就沒再多問什麼，只點點頭：“嗯。”隨後兩人一前一後慢慢朝着舞樂司的偏殿走去。
亥時一刻，沈簟秋趁着玲瓏等人睡下后，便披上一件毛呢斗篷直奔風沐殿而去。
當她剛跨入殿內，就瞧見披着一件紅色斗篷的女司大人背對着殿門口，候在那邊，沈簟秋見狀，趕緊走向她，福身行禮：“女司大人。”
“嗯。”女司聞言，轉過身，看向她。頓了頓接著說道：“今日女官大人的檢閱，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了。”沈簟秋行完禮，抬眸看向她，回道。
“有何想法？”女司美艷的眸子盯着她，說實話，她很想聽聽這個少女對今日虞冉的檢閱有何想法，若是能說出些道道來，也不枉費她想栽培她的心思。
沈簟秋垂眸想了想，細細回想了今日女官對玲瓏她們的檢閱情況，片刻回道：“玲瓏、元琅和楚恬其實都有很好的舞蹈底子，只是她們可能一直覺得跳舞是不受外界干擾，所以缺乏對突發情況的應對能力，女官大人之所以會製造這些突發情況，就是希望鍛煉她們的應變能力，畢竟逐鹿台天祭不是一場單獨的舞蹈，誰也沒法保證不出現什麼情況，但，如果出現了突發情況，作為訓練有素的天女，即使面對最危險的刀劍火雨，都要一直跳到最後。。。”
女司靜靜地聽着她敘述，那美艷的眸子漸漸閃起了一層亮色，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少女，竟比她苦心訓練多年的天女候選人更有悟性，更剔透。。。真是應了那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很好，非常好，你說的很對，跳舞的最高境界，就是面對最危險的刀劍火雨，都要一直跳到最後。。。更何況那是一場聲勢浩蕩的天祭，面對的不單單是我們康朝這些達官貴族，而是庇佑我們康朝的神明。。。”女司滿意地朝她點點頭，隨即說道：“今晚我教你跳天祭舞的第一部分。”
沈簟秋聞言，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女司大人：“女司大人，我那些基本功都。。。都練不好。。。怎麼能。。。”
“有時候，往往練得好的不如悟性高的，你便是我遇到的悟性最好的一個，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錯。”女司溫柔一笑，說道。
“嗯。”沈簟秋瞧着她期待的神色，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點點頭。
“今年的天祭舞安排在2月左右，天氣寒冷，所以天女站在高高的逐鹿台時首先要不怕凍！而且天女得衣飾比較輕薄，手臂和大腿都會外露，所以為了鍛煉你的抗寒性，從今天開始，風沐殿內不會點炭火升溫。”女司看着她，緩緩說道。
沈簟秋聽完，眉色不由一皺，沒想到天祭舞這麼講究，話說她真的很怕冷額。。。女司見她面色微皺，頓了頓，繼續說道：“想要獲得至高無上的光環就必須要有所付出，我希望你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學習，就算是為洛靈完成她最後的心愿。”
“嗯，女司大人，我會努力的。”是啊，反正她已經沒有退路可選了，倒不如跟女司大人好好學一番，說不定也可以在陌生的朝代闖出一片天地呢？
“把斗篷脫了，站到圓盤上。”女司見她臉上一改剛才的難色，便指着殿中央的一塊微微凸起的圓盤，說道。
沈簟秋按照她的吩咐，快速退下身上的毛呢斗篷，露出今早由舞樂司統一發給天女候選人的一件薄薄的束胸廣袖長裙，瞬間，夜晚的寒氣透過開着的殿門吹在她皮膚處，令她不由打了一個寒顫，說不冷是假的。。。畢竟現在可是寒冬呀。。。
“天祭舞共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祭祀神明。首先，天女必須雙手張開，臉微微上仰，雙眸看向天際，這樣的一個動作需持續十個拍子，因為這個階段，主導天祭的祭司會跟在你身後，用柳枝沾上金露水，在你身上灑過一遍，算是凈身。不要以為這樣一個動作很簡單，手臂的張開弧度和高度都是有講究的。”女司一邊說一邊開始指導她做這第一個動作。
沈簟秋認真聽着，緩緩張開雙臂，臉微微上仰，雙眸看向風沐殿的樑柱頂上。女司看了她一眼，伸手將她張開的手臂稍稍抬高了一些，說道：“記住這個高度，與你的耳廓是齊平的。”
沈簟秋點點頭，女司看她做得不錯，便繼續說道：“這個動作接下來便是甩廣袖，這個動作也很重要，甩的力道直接決定你甩出的廣袖拋得有多高多好看。所以你現在你把手臂先微微往裏收一些，再用力向上拋去，一定要記住，能用多少力就用多少力，這一步看的是廣袖拋的高度和弧度！”
只是女司對她的期望太高了，畢竟她沒有玲瓏她們十年的功底，她拋廣袖的力度很弱，拋出來的高度和弧度都不是令人滿意的。
“女司。。。我。。。”沈簟秋拋了三圈，均失敗告終，不由惴惴不安地看向一旁看着她的女司。
“不急，你多多練習便是，這臂力也不是說有就馬上有的。”女司看着她，安慰道。
說實話，她的確覺得她是難得一遇的好苗子，就是入行晚了，真的非常可惜。。。要是早十年她去選拔天女的時候遇到她就好了，說不定這天女候選人早就是她了，想到這女司也不得不在心裏大為惋惜。
“嗯。”沈簟秋朝她再次一點頭，便繼續練起來，女司則站在一旁指點。
一時，那點着青銅燈的風沐殿內，她纖細舞動的身姿隨着殿內燈光微微搖曳，投射在風沐殿的窗戶上，更投射進了窗外一直站在的男人的心裏。
兩個時辰后，女司對她努力學習的態度很滿意，看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便讓她早點回去休息。
只是待女司走後，沈簟秋卻沒有回去，而是一個人靜靜站在空蕩的風沐殿內出神，今日練了兩個多時辰，她的胳膊和大腿都已經開始隱隱泛酸疼，但她竟毫無察覺，這兩天的練習，令她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強勢的媽媽硬逼着她去舞蹈班學芭蕾，剛去的時候自己一竅不通，便不願跟着其他小朋友一起練習，直到後來舞蹈班的那個老師天天陪着她一起練，到後來她竟越練越好，甚至參加了比賽。。。那個老師就曾說過她其實非常要強。。。如今穿越到了這陌生的朝代。。。又死裏逃生過一回了。。。自己是不是應該試試讓自己好好努力活下去呢？想到這，沈簟秋微微垂下眸子，手臂一伸，用力將手臂上的廣袖向空中拋去。。。一次。。。兩次。。。三次。。。
就在她準備拋第四次的時候，只感覺那拋在身後的廣袖被什麼人拉住了，令她一驚，瞬間腰身一個翻轉，回過身，看向身後，但卻在看清那拉住她廣袖的人後，眸子頓時瞪得老大。。。是今日新來的那個公公，他來這裏幹什麼？
此刻的蘇琰霖雙眸直直盯着眼前離自己三步遠的女人，在殿內青銅燈的搖曳照射下，她的臉好似鍍上了一層光暈，令他覺得自己看到了仙女。。。
“你幹什麼？鬆開！”沈簟秋見這個太監竟敢光明正大在這裏拉她的廣袖，還一幅色眯眯地模樣盯着她，她就覺得渾身雞皮疙瘩浮起了。。。雖然他長得像蘇琰霖，但他畢竟是太監啊。。。誰希望一個太監這樣有事沒事找自己？？？
“沈簟秋。。。”這個原本拉住她廣袖的男人，突然一個用力，瞬間將她拉到了他懷裏，隨後垂眸看着她，嘴裏低喃了她的名字。
他。。。他竟然知道她名字。。。他到底是誰？不會真的是蘇琰霖吧？想到這，沈簟秋頓時慌亂起來，雙眸瞪得老大直直看着將自己拉入懷裏的男人，心不由自主地開始‘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兩人就這樣四目相交，看着對方，一個雙眸痴迷，一個雙眸慌亂，一時，這風沐殿內安靜的只聽得他們兩人的呼吸聲。。。片刻，還是沈簟秋先回過神，身子開始掙扎着要脫離他的禁錮，怎奈這她摟住的男人卻死死抱着她，就是不願再鬆手。
蘇琰霖知道她在掙扎，卻不願鬆手。。。他有多久沒有這樣抱過她了？上次抱她的時候還是在鄴州。。。後來以為她死了。。。他覺得自己以後的人生再也沒有希望了。。。直到現在，他竟還能這樣抱着她，他覺得自己心裏好似有什麼東西被塞滿了。。。原來僅僅能這樣抱着她，他便是開心的。。。便是滿足的。。。
“我一直在找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以後不要再離開我身邊了。。。好不好？”良久，一直只是痴痴看着她的男人突然開口了，雙眸漾動，情話綿綿。。。沈簟秋瞬間止住了身體的動作，連同心跳都漏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