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醍醐灌頂
戰火燒亮了黑夜,碎裂的窗戶外,槍炮聲震耳欲聾。
艾澤離開得太倉促,忽視了這扇破裂的窗戶,剛好可以成為維爾西斯趁亂逃走的途徑。如果他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alpha,大可以趁着這時的戰亂離開,謀一時生存。
可維爾西斯攜任務而來,自然不會輕易就走。
他知道這場戰爭的結局。
這是阿克扎帝國第一次對“撒旦上將”的反攻,卻以慘絕人寰的失敗告終。
根據帝**部的記載,撒旦上將艾澤潛入戰鬥指揮中心以後,手刃最高指揮官路西法少將,另外有兩位上校,六位中校被機械人克洛德用機槍擊斃。
其後,艾澤破譯了指揮中心的電波密碼,向其餘戰鬥飛船與小型機甲下達命令,放棄戰鬥任務,向指揮中心聚攏。十分鐘,所有戰鬥單位完成集合命令,而艾澤卻從指揮飛船上發射了百餘枚線圈集束炸彈。
子母彈在太空中相繼爆發,過快的發射速度讓這些機甲和飛船根本沒有閃避的時間,一剎那,所有的的機甲與飛船被炸得支離破碎,帝國戰士們,無一生還。
這是極為慘烈的一仗,足以讓阿克扎帝國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維爾西斯屏息靜氣,慢慢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這份深厚而亘古的力量,早已經植根在廣袤的星際間,他能清晰地聽到遙遠處帝國戰士的嘶吼與痛呼,閉上眼也能看見血腥與戰火,看見黑暗的宇宙里,炸彈爆發出來不正常的光明,他能感受到每一個生命的呼吸,也能察覺到他們的猝然終止,就像是插入他血脈里的一顆顆細針,不足以致命,卻令他痛不可言。
那或許是一個曾在聖殿裏向他許願的戰士,又或許是一個跪在聖像前哭泣懺悔的男孩。
他曾對着他的老師、先輩們發誓,要守護這星際中的平衡。
而如今,每一寸傾斜都令他痛苦。
“哐——”
門忽然被大力地推開。
維爾西斯猝然收起所有的精神力,他抬頭,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切回歸平靜,窗外只剩下涌動的風聲,戰爭結束了,艾澤回來了。
Omega身上強烈的信息素竟被濃重的硝煙與血腥氣掩蓋住了。
兩個人四目相接,都有須臾的驚訝。
艾澤愣愣地望向坐在床邊的維爾西斯,對方的眼神里寫滿安寧,在身後戰火荼毒過的夜幕里,這個alpha沉靜的仿若一尊雕像。他目光深邃,鼻樑高挺,有着比任何一個alpha都吸引人的出色外表,可他並不浪蕩,就連信息素的氣息都是純粹而乾淨的。
猝然間,艾澤猛地撲向維爾西斯,他鉗住對方肩膀,低頭奪取了一個纏膩的吻。
艾澤就像是剛剛從沙漠裏走出的旅人,乾涸和饑渴燎燒着他的理智,不顧一切地撲向他的水源。
他抓住維爾西斯的手臂,示意對方快些給予回饋。
然而好像等了很久,那雙有力的手臂才遲遲將他抱入懷裏。
維爾西斯是遲了一霎才回憶起來,這一場戰鬥,艾澤竟然是在發情期的折磨下取勝的。而維爾西斯認識的人裏面,唯一能夠忍耐發情期的omega,是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的另一位聖使。
因為可以將個人**置之度外,心如止水,無欲無求,才能成為這浩瀚星海中的一個聖。
維爾西斯帶着幾分欣賞與獎勵般的情緒,伸手撫了撫艾澤的背脊,以alpha的力量撫慰着一個omega。
他在艾澤的吻中奪取了主動權,吮了吮對方的下唇,平穩的聲調里居然藏了一分溫柔,“想要嗎?艾澤。”
“不。”艾澤饜足地呼出一口氣,嗜血屠殺以後,他很享受這個alpha為他帶來的寧靜感,甚至沒有責怪對方喊了他的名字,還帶着幾分禮貌地回答:“謝謝。”
因為已經注射過了默茨試劑,就算身體空虛,艾澤也已經不再需要和一個alpha交合了。他寧可自己這樣忍耐,也不願意因為這份生理**,去跨越精神上的需求和alpha做|愛。
一個吻,讓艾澤愉快了許多。他手指緩慢地摩挲着維爾西斯的脖頸,貪戀地聞着對方身上的alpha信息素。艾澤的手反覆流連在這個可以致命的身體部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身上omega信息素帶來誘惑,維爾西斯並沒有呈現出感到危機的警惕狀態,相反,他很放鬆。
艾澤為對方的狀態感到滿意,他收回手,抹了把臉上的血,餘光望向那扇破碎的窗戶,居高臨下地問:“怎麼不逃走?”
alpha並不回答,甚至還反問道:“為什麼拒絕我?”
艾澤笑起來,“怎麼?失望嗎?”
剛剛吻過他的嘴唇在此刻抿成了一條線,像是隱忍什麼。
艾澤愈加感到愉快,他難得的耐心,伸手拿過了一管沒拆封的默茨試劑,塞到了維爾西斯手掌中:“真是個傻子,你想想默茨試劑……還有什麼功效?”
默茨試劑?!
一剎那,維爾西斯猶如醍醐灌頂。
他不是沒有想到,默茨試劑是當下科技研究出來,唯一能夠附着信息素的藥品。但卻是在艾澤的提示下,讓維爾西斯想到了另一件事!
艾澤攝取他alpha腺體內的信息素時,流暢的動作證明他絕非第一次採用這個辦法。這就意味着,艾澤大多數的發情期,都並非與某個alpha度過,而是通過攝取alpha信息素並注射默茨試劑來達成的。
這樣頻繁大量的使用默茨試劑,艾澤勢必早已經對默茨試劑成癮,然而默茨試劑的攝入有極其嚴格的劑量限制,否則將會對心臟帶來過重的負荷並導致猝死。
更具體一點說,艾澤每一次的藥劑注射,都遊走在生死危險的邊緣。
倘或維爾西斯能找到機會,增大艾澤的藥劑注射,那麼,這個在十年以後,會威脅到整個阿克扎帝國政權,令人聞風喪膽的撒旦上將,就會——永遠消失。
維爾西斯的瞳仁驀地緊縮了一下。
艾澤卻誤解了他的心事,權當是這個遲鈍的alpha剛想明白默茨試劑在他身上的真正功效。
他覺得好笑起來,伸手溫柔地摸了摸維爾西斯的眉頭,“你這個alpha,真是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又有點傻……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不逃走了嗎?”
維爾西斯慢慢地抬起眼睛,片刻,他也對着艾澤笑了起來——這種笑,在維爾西斯臉上真是罕見——艾澤竟有一瞬恍惚了。
他定定地望着他。
alpha平靜而沉着地回答:“如果上將輸了,帝國自然會派人救我離開。如果上將贏了,沒有機甲或者飛船,我也無法離開伊里伽爾星,您想找我,還是可以找到。所以,我為什麼要逃?更何況……”
那雙烏黑的眼眸底下,盪開一點誘人的波瀾,“不是上將讓我在這裏等你嗎?等你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維爾西斯的態度成功取悅了艾澤,雖然他還是將這個alpha從自己的房間內“驅逐出境”,卻命令機械人克洛德給維爾西斯安排了一間比較舒適的屋子,繼續看押。
發情期尚未過去,艾澤依然有非常難熬的一段日子要忍耐。
雖然他已經習慣了,習慣一個人在滔天的情|欲里掙扎,比起被一個沒有感情的alpha壓在身下撻伐,艾澤更願意忍受黑暗裏無窮無盡的寂寞和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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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爾西斯沒想到這麼快就從艾澤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默茨試劑,這種高度致癮性藥物對於任何一個軍事指揮官來說,無疑是一個死穴,艾澤也難能例外。
他如今雖然依然是被關押狀態,但起居條件要比之前優渥多了,甚至每天還有一個機械人進來,根據他的需要提供飲食。
克洛德稱呼那個機械人為B322.
B322並不算高級,智能系統比較早,甚至因為機械人本身的承載能力有限,B322也沒有辦法進行更高的系統升級。這也是為什麼,它如今只能在艾澤的堡壘內扮演一個照顧維爾西斯起居的角色。
然而,這並不要緊。只要他是機械人,就一定會被儲存某些特定的信息,擁有一些既定的功能,比如它有伊里伽爾星的全貌地圖,比如它或許知道默茨試劑的下落,再比如,它還可以向外發送訊號。
與此同時,這些忠誠、永遠不會泄露主人秘密的機械人,還都有一個共同的致命弱點。
——系統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