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賣唱(十一)
黎昕整個人都壞掉了,要不是自救系統控制着他的身體,他現在一定用力將琵琶摔倒空中浮現的字上,這神馬玩意!
偏偏這玩意還真好用(╯‵□′)╯︵┻━┻
隨着《比目》的節奏,木乃伊眼中的血色漸漸退散,黎昕能夠看出來,一開始他還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控制,樂曲起到的作用很小。而慢慢的,木乃伊的神色越來越溫柔,眼神中帶上一絲莫名的纏綿,血色在這纏綿的環繞下,潰不成軍,大敗而歸。而一曲終了,木乃伊除了時不時露出掙扎的神色外,身體已經變得十分平靜,也不再發抖了。
【系統:建議宿主用星聯語唱出歌詞,就算跑調也沒關係,能夠最大程度安撫敵方。註:一旦敵方理解詞語涵義,有失/身危險。】
失/身你還讓我唱個毛!
不唱,堅決不唱!黎昕這次意志力十分之堅定,絕對不跟着音樂走,不被帶動,彈奏得再好聽他也不動搖。
雖然黎昕很感性,可是有些時候不能這麼沒有節操。沒錯他是對木乃伊有好感,這種好感甚至能夠讓他忽略對方的長相。可那不是愛情,只是一種依賴。在這個世界,他被生身父親和繼母拋棄,一個親朋好友都沒有,每天都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木乃伊能夠保護他,並且對他好,讓他幾乎乾枯的感情有了新的期待,那是一種衝動。沒有愛情,他不能放任自己。
儘管黎昕沒有唱歌,木乃伊還是在這充滿柔情的曲調中完全平息下來,當彈奏到第三遍時,他已經靠坐在黎昕身邊,乖乖地聽着樂曲,剛才的狂暴蕩然無存,反而像只大哈士奇一樣黏人。
他平靜下來后,自救模式也自動關閉,第三遍曲終后,黎昕的手停下來了。
妙曼迤邐的聲音消失,黎昕輕嘆一聲,不是劫後餘生的喟嘆,而是一種眷戀的嘆息。他終究還是被樂曲影響,加之木乃伊那麼乖巧,就好像訴說著不離不棄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一樣,這讓黎昕這種感性的人怎麼不心動。
“你剛才精神異變了?”黎昕望向木乃伊,目光中滿是擔憂。
木乃伊默默點頭。
黎昕搜索着腦海中原主的記憶,擔憂地說:“我記得遇到你時也是在精神異變狀態中,當時規模非常大,引發十幾個人的群體感染。而現在,不到一個星期就又發作,你……這樣頻率是不是有點太高?”
就算是埃米爾星球的人,第一次精神異變恢復后,一年內除非遇到群體感染現象,否則不會出現第二次,有的只要保證心境平和,三五年都不會發作。只有快到精神崩潰的人,才有可能出現高發癥狀,像這種一個星期連續發作兩次,只怕離死不遠了,或許下一次發作,就再也不可能恢復。
木乃伊沉默着,事實上不是一個星期內頻發兩次,而是整整一個月無時無刻不在躁狂狀態中度過,如果不是遇到黎昕,他根本不可能清醒。而且要不是他基因等級高,這麼異變一個月,只怕身體早就扛不住發狂至死了。
他不想回答自己已經瀕臨死亡,而是輕輕執起黎昕的手,在上面一筆一劃親密地寫道:你為什麼知道你的音樂可以控制我的異變?
黎昕:我不知道。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敢情自己第一次見到木乃伊時,要不是臨死之前想唱首歌,隨手抓過一個樂曲胡亂彈而機緣巧合激活系統的話,早就被當時的木乃伊給踹碎了。呃……所以說,他的音樂能夠控制精神異變,將人從躁狂狀態中拉回來?
這太扯了,真的。
黎昕自己就是搞音樂的,當然明白音樂對人的心情有影響作用,心情不好的時候聽歌能很大程度調節心情,可是沒聽說哪個精神病是被音樂治好的。帝國科學家也證明了,人們之所以會被稱之為精神異變而不是俗稱的躁狂,是因為精神異變的人大腦發生了不可逆轉的病變,這種病變一旦發生,就絕無可能恢復正常。精神波頻在正常值範圍的人,不容易異變但並不代表不會異變,不過抑製劑對他們作用很明顯,也可以延緩病變過程,不過最終一樣會徹底狂化,只不過這個過程很漫長,有的甚至能長達百年,並且能夠抑制。而超出正常值的,可能短短十年間就成為徹底狂化狀態,並且抑製劑不無法抑制,還會起到催化作用。
如果音樂能夠治療病變,科學家不可能會到現在都沒發現。
那麼,為什麼兩次都是靠着音樂平息了木乃伊的躁狂,起到抑製劑一般的作用,並且在危急時刻,系統選擇的也是彈奏樂曲?
黎昕不是科學家,他沒有答案。
“你發作頻率這麼頻繁,是不是已經到了狂化的邊緣?”黎昕問道。
木乃伊沉默會兒后搖頭,黎昕剛要鬆口氣,就感覺到他在自己手心上寫道:已經連續狂化一個月,大腦發生異變,經常出現幻聽,並且失去了曾經的記憶。
黎昕一時間有些怔忪,所以其實木乃伊不一定是老人,而是已經瀕死之人嗎?難怪系統方才提示如果不開啟自救模式,雙方死亡率都達到100%,而開啟了,木乃伊也只剩下50%而已。
他心裏很難受,自己剛剛認識的朋友,有些好感的朋友,是個患了絕症的人。
那麼之前遇到他時那一身幾近腐爛的皮膚,是不是就是狂化狀態的傷害?既然如此,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沒有自殘,木乃伊身上的傷該好了吧?
破碎的布條在腦門上掛着,黎昕抬手將布條解下,木乃伊下意識地阻止,卻聽見黎昕柔和的聲音:“我想看看你的傷。”
他的手停下了,指尖輕輕碰觸黎昕的手腕,不敢用力去握,只能自己攥緊拳頭。
布條落下,依舊是一張皮膚綻開的臉,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黎昕不相信地解開木乃伊手上的布條,依舊是那樣,皮膚下血肉模糊。事實上這種布條根本不是黎昕所熟知的“布”,而是一種十分柔韌的材質,這是軍方或者傭兵才常備用的一種固態恢復藥物,將“布條”纏在身上,傷口就會自動吸收,等傷口痊癒的時候,藥物就已經被身體全部吸收了,不必再解下布條。這種恢復藥物一般是用在需要縫合和血流不止的傷口上的,正常來講,這麼多天早就該恢復了。可是木乃伊的傷口絲毫沒有吸收藥物,布條只是讓他的身體看着不那麼嚇人而已。
黎昕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一樣,未來世界這麼超前的醫療技術都沒有讓木乃伊恢復,是不是他真的不行了?在這被全人類遺棄的流放星球中,只有這麼一個人能夠與自己相伴,卻也可能很快就要離開自己,黎昕沒辦法接受。
木乃伊看着難受的表情,默默將“木硒”(藥名)重新纏好,不再讓傷口嚇到黎昕。他伸臂輕輕環住黎昕,將他抱在懷中,看着黎昕難受,他也不舒服,手掌在黎昕背上輕拍,只希望能安撫他。
其實木乃伊心中隱隱有種感覺,他這並不是精神異變,身上的傷口也不是狂化所致。可是一旦試圖去回憶時,那種可怖的聲音又會侵蝕他的大腦,只能暫時不去想。他覺得自己不會死,這並非自我安慰,而是真的有這種直覺。
兩人擁抱許久,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黎昕沒有哭,但眼圈有點紅。他將木乃伊那包滿布條的手握住,認真地說:“我叫黎昕,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稱呼你嗎?”
對方緩緩點頭,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真實姓名,黎昕怎麼稱呼都行。
黎昕苦笑一下,他是起名廢,能夠想到的稱呼只有一個——阿木。
阿木有些奇怪黎昕為什麼這麼稱呼自己,漫長的歲月已經將木乃伊這種歷史遺產掩埋了,他並不清楚這個詞語的涵義。不過自己全身裹着“木硒”,黎昕或者是看到了這個才想起的稱呼。
倒是挺形象的。
阿木點點頭,黎昕笑了。
他已經決定,陪阿木度過生命最後的時刻。
吃過晚飯(營養劑)后,黎昕就開始練習琵琶。今天的演奏讓他深深認識到自己只是在入門階段,如果沒有大師級別的指導模式,他只怕一個粉絲都吸引不來。聽過真正技巧超凡的琵琶曲后,再看自己之前改編的一些流行樂曲,簡直被秒成了渣渣。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淺薄來改編樂曲,改出來的也都是四不像。
像是一個還沒學會爬的人,自以為跑得很快,其實只是在邯鄲學步,動作可笑無比。
真正想要學會一種樂曲,要從最基本開始——曲譜。
他之前所改編的樂曲,都是改成了自以為適合古風彈奏的音樂,那兩個系統贈送的曲譜,卻完全不同。
那是真正根據樂器特點而譜寫的曲譜,用着繁體的古文字,古樸地豎排排列着,看起來很複雜。不過系統好心地在旁邊給了黎昕能夠理解的五線譜和簡譜註釋,對照看起來才能明白琵琶譜是怎樣的。
真正窺見海洋的廣闊時,才會體會到自己的淺薄。一整晚黎昕沒有閉眼,在牆壁扭曲的車場內凝視着空中系統面板的樂譜。
兩個曲譜,分毫不差地記在腦海中。
這具身體很年輕,體質也比原本地球人的身體好很多,三天三夜不睡覺都不會感到累。黎昕第二天精精神神地爬起來,洗漱用餐(營養劑)后,思考了一會兒,制止了阿木想要開飛艇的舉動。
“今天不去了,”黎昕輕快地說道,“磨刀不誤砍柴工,現在的技術拿出去也只是讓人笑話而已,不如好好練習再去。”
系統是催促他趕快為成功而努力,而不是為賣唱努力。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只要他努力練習,系統就不會認為他是消極怠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