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他從來就不喜歡裴秀茵,無奈兒子自己喜歡,死活非她不娶,他也只能認了,可成親的這段時間,他只看見兒子被當成狗一樣的呼來喝去,還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整天正事不幹,只知道圍着裴秀茵打轉,他覺得自己這個兒子真是毀了!
「爹!秀茵有身孕了,那是你的親孫子!」許承安痛心的低吼。
「你這個逆子,你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無理嗎?」
「不!這個要求並不無理。」許承安咬牙,望向白筱菟,見她微蹙着眉不發一語,心裏不由得生出一股怨意。「白姑娘,歐陽紇是為了討回白姑娘,所以才擄走秀茵以此要挾的,秀茵是無辜的,她是被你拖累的!」
「承安,你胡說什麼,你……」
「明德叔,你無鬚生氣。」白筱菟制止許明德,對着許承安道:「你們寨主已經去將軍府打探了,有什麼打算,何不等他回來再說。」
「寨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眼看午時都快到了,白姑娘,求求你了,秀茵肚子裏還有孩子,你回將軍府又不會出事,為什麼不去換回秀茵?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要不是你,秀茵也不會出事!」
「許承安,當初是我逼你們擄走我的嗎?」
白筱菟沉靜的看着他,那平靜無波的眼神很是淡漠,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只般俯視眾生。
許承安生生的打了一個冷顫,心虛的低下了頭,避開了那雙讓人心裏發寒的眼。
「我不去換回裴秀茵就是自私?你若不自私,何必讓我去換人?既然都是自私,你又有何資格質問我這個被你們綁擄的受害者?
「歐陽紇並不認識裴秀茵,為何會突然知道她的身分,又擄走了她意圖換回我?」
「你是什麼意思?白姑娘,你在暗示什麼?!」許承安不滿地質問。
白筱菟沒有開口,抬起眼,視線掠過許承安望向大廳門口,裴浩正站在那裏,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一時之間倒是看不出他是贊同許承安的話,還是不贊同。
「我能暗示什麼?不過是在推敲案情,裴爺覺得呢?」
她這一喚,將許承安和許明德的視線全都轉向了門口。
裴浩邁步走了進來。「承安,起來吧,別為難白姑娘了。」
「岳父?!」許承安錯愕。「秀茵她可是你的女兒啊!」
「承安,站起來!」裴浩聲音一冷。
許承安心裏很不甘,可最後還是站起身,退到一旁,然而那不甘的眼神卻直直落在了白筱菟身上。
「白姑娘,以一個當父親的立場,我也是忍不住想,白姑娘回歐陽府又不會怎樣,換回我女兒有何不可?這是我當一個父親的自私。」裴浩坦蕩蕩的說。「然而回頭想想,白姑娘又不欠我們,反而是我們欠白姑娘太多太多,我這老頭子又有什麼臉讓白姑娘做這種犠牲?」
一旁的許明德鬆了口氣,他真擔心裴浩這老小子和承安一樣犯渾,到時候寨主責怪下來,可沒好果子吃!
「白姑娘方才的問題確實值得推敲,歐陽紇是怎麼識得秀茵的?」裴浩蹙眉沉吟,望向白筱菟和許明德。「我總覺得這事兒好似不簡單,你們有什麼看法?」
白筱菟在心裏為裴浩嘆息一聲,裴浩這人,對於昌子熙是真的忠心耿耿,雖然把裴秀茵寵壞了,可是卻沒有像許承安一樣為了裴秀茵做傻事。
不知道當他得知歐陽紇是裴秀茵自己去招惹的,甚至這一次的「交換人質」很有可能是裴秀茵聯合歐陽紇作戲,會有什麼樣的心情。
白筱菟沒說話,倒是許明德沉吟了一會兒,突然眼神一厲。
「莫非寨里有叛徒?」
裴浩輕輕的點頭,緩緩的說道:「我也是這麼猜,除此之外……」他突然一頓,像是想到什麼,猛地望向白筱菟,迎上她略帶憐憫的眼神,臉色慢慢的沉了下來。
「怎麼?你想到什麼?」許明德疑問。
裴浩只是望着白筱菟,久久之後,長長的一嘆,一瞬間像是老了十歲一般。
「是我的錯,是我把秀茵給寵壞了,是我……」裴浩低嘆,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
「老小子,你說什麼呢?難道……」許明德心下一跳,再看着老友這般,又有什麼不能理解呢!
「爹!岳父!你們在說什麼?都什麼時辰了,你們一點都不着急嗎?!」許承安在一旁焦急的喊。
「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啊……」裴浩搖頭,一臉哀慟,頹然的垂着頭,彷佛被抽去了生命力般。
「承安!你做什麼?!還不放開白姑娘!」突然,許明德怒喊。
裴浩猛地抬起頭來,就看見許承安拿着一把匕首橫在白筱菟頸子上,從後面挾持了白筱菟。
「承安,放開白姑娘,別再做傻事了!」裴浩急喊。
「你們一個是秀茵的親爹,一個是秀茵肚子裏孩子的親祖父,卻都這麼冷血,見死不救!不就是讓她把秀茵換回來嗎,她又不會有事!要不是她,秀茵會遭難嗎?如果不是要拿她換回秀茵,我都想殺了她!」許承安怒吼。
「是嗎?」突然,一道冰冷到極致的聲音傳進了大廳每個人耳里。
眾人望去,卻見昌子熙一身冰寒的站在門口,左手正抓着裴秀茵的脖子,將人高高的舉離了地,只見裴秀茵雙手緊抓住昌子熙的手,雙腳拚命的蹬着,一張艷麗的臉漲得通紅,已經微微泛紫。
「看來,我不該把這個叛徒救回來。」昌子熙冷聲道,舉步跨進大廳,一步一步走向前。
昌子熙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許承安的心上,每踩一步,碾壓一次。
「寨……寨主!您……請您放了秀茵,她……她有孕了,她……」許承安心裏升起一股恐懼,結巴的、顫抖的說著。
「哦?有孕了?一條命抵兩條命,這麼說是我賺了?」昌子熙立定在許承安面前,或者應該說立在白筱菟面前,只是他的眼神打從一開始便沒有落在白筱菟身上,一次都沒有。
裴浩和許明德一句話都不敢說,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極為輕緩。
許承安恐懼到了極點,鏘啷一聲,手中匕首落在地上,下一瞬間,昌子熙右手一伸,將白筱菟拉到了身後。
許承安砰地一聲跪了下來,拚命的磕頭。「寨主,求求您,放了秀茵吧!您想怎麼懲罰我我都沒有怨言,您就放了秀茵吧,她是最無辜的啊!」
「許承安,你大概不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口中最無辜的裴秀茵!」昌子熙將裴秀茵丟到許承安身上,拿出帕子仔細的擦起左手。
「咳咳!咳!」裴秀茵呼吸到新鮮空氣,猛烈的咳了起來,整個人被許承安抱在懷裏拍撫着。
她怕了,真的怕了!
想到方才醒來,看見昌子熙親自救了她,她有多高興,她以為昌子熙是拿白筱菟換她回來的,可是來到大廳門口,她就知道是自己妄想了。
看見許承安把匕首架在白筱菟的脖子時,她是興奮的,心裏直想着:殺了她,立刻殺了她!
被一掌抓住頸子提起來的時候,她才驀然清醒過來,原來剛剛竟把心裏的話說出了口。
不能呼吸的感覺太過可怕,她感覺自己的舌頭一直往外吐,雙眼也像要爆開似的,初時她有多興奮,這一刻她就有多恐懼,就算她拚命的掙扎,也撼動不了頸子上的鐵爪。
此刻,她窩在許承安懷裏顫抖着,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可是她知道,她和許承安,完了!
「是裴秀茵主動聯繫歐陽紇,透露清風寨所有的秘密,包括密道,包括我的身分!」
「天啊!」許明德不敢置信,一雙眼憤恨的瞪向裴秀茵,還有他那不爭氣的兒子。「你……你們!」
而早已猜到些許的裴浩,在得知事情竟比他猜想的還要嚴重時,臉上更是毫無血色,抬手頹然的掩住臉,眼角滑下一滴淚,他慚愧,他對不起將軍,對不起夫人,將來他有何臉面到九泉之下見他們……
「寨主,此刻咱們該怎麼辦?」許明德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不用擔心,我已經和歐陽紇達成了協議,因為歐陽紇本來就有與我合作的打算,所以才用了這個辦法引我下山,若非如此,他早已率着軍隊踏平清風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