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待第二日醒來,朦朦朧朧中,李若可腦子裏仍是前日與黑衣人-大戰,本能的抽出小劍扎在人心口,嚇的當時她也傻了眼,後面的事兒,就全部記不得了。這一覺醒來,彷彿噩夢,一下哭出來道:“我好像殺了人了,師父……師父……”
她一哭,蕭瀟也被她吵醒,見她坐在床頭慌亂模樣,伸手去推她胳膊道:“若可,你怎麼了?”
李若可聽她聲音,抓着她的手道:“我夢見兩個黑衣人來抓我們,他們抓走你,又想抓我,我按照崖主吩咐,拿劍刺中他心口。”
蕭瀟聞言,摸着後腦勺,仍感覺到一絲疼,淡淡道:“那應該不是夢,是有人抓走我們了,你殺他是為了救我,而且那人說不定沒死只是傷了,你先不要害怕。”頓了頓,眼神瞧見床裏邊睡着個大人。
李若可一個激靈道:“是師父!”指着杜瀲衣道:“一定是師父救了我們。”言罷,心中寬慰許多,破涕為笑爬到杜瀲衣身邊去搖晃她:“師父,師父,你快醒醒,別睡了。”
蕭瀟在旁邊瞧她動作,李若可晃了半天不見杜瀲衣醒來,伸手捏杜瀲衣鼻子道:“大懶豬!肯定又喝多了,總是睡不醒。”
蕭瀟見杜瀲衣沒一點反應,連忙拉開李若可的手,去摸杜瀲衣的體溫,觀察起來道:“你別動了,道長好像有一些不一樣。”
“怎麼了?”李若可小聲道。
蕭瀟趴在杜瀲衣身邊,看了又看道:“道長好像中了我們弦月牙的醉沉迷。”
“那還不是喝醉了?”李若可不理解。
蕭瀟搖搖頭,看着她道:“那是姑姑的一種獨門□□,一旦中毒,就會像喝醉了一樣昏迷過去,但不是喝醉了。”
李若可只好起身道:“崖主為什麼要給師父下毒?”
蕭瀟這下被問住了,只好按照婢子們教導道:“姑姑行事必有道理。”左右看看,發現是那艘蘭木船的船艙,心中更加安定,張口呼喚道:“姑姑,姑姑,蕭瀟醒了,你在哪兒?”
喊了幾聲不見人答話。
蕭瀟不見了蕭玉節,便從床上下來,穿好鞋子去想要去開船艙門,李若可追在她身後,剛走到一半,門吱呀開了。
瞧見何君瑤端着兩碗粥進來。
“何掌教。”蕭瀟喊了她一聲,萬分驚訝,李若可拉着蕭瀟衣袖把她藏在自己身後,回頭小聲跟她咬耳朵道:“不好啦,一定師父事情敗露,反被九華何掌教抓到這裏拉,我們的事兒肯定全露餡了,他們正道人要抓我們這些大小魔頭回去受審,崖主說不定也被抓啦。”她也是段子聽多了,瞎胡鬧。
兩個小孩嚇的退後一步,繞在桌子後面戒備的看着何君瑤。
何君瑤倒也不生氣,她本生的娟秀可親,九華山上對後輩一貫和藹,除了跟蕭玉節實在不對路之外,對他人都不錯。放下碗筷,對兩個人一笑道:“餓了嗎?來吃點東西。”
聞着粥香,李若可肚子咕咕叫,不爭氣的看了一眼蕭瀟,慚愧極了。蕭瀟打量何君瑤一眼,心中疑問雖然多,但她對這美貌道姑實在恐懼不起來,心中總也覺得她像媽媽,不會是壞人。大了膽子,抬頭看着何君瑤道:“何掌教,我們怎麼會在這兒?杜道長為何昏迷不醒……”頓了頓,憋着口氣不好意思道:“你是知道了嗎?”
“什麼?”何君瑤瞧她臉龐,依稀有霜兒的輪廓,眼眸漆黑髮亮,和妹妹一模一樣的純真神態,心中一時感慨。
李若可此時拍了一下桌子,挺直腰桿道:“實話說了啊,我們都是弦月崖的人,她是少主人,我是……我是廚房小廝。我師父跟我們入邪教沒關係,你可以放了她。”
何君瑤差點噗嗤笑出來,虧了是定力好的修行人士,當即也扳着臉道:“好啊,你師父一生行俠仗義,嫉惡如仇,沒想到你這孩子欺師滅祖,居然加入邪教,偏抓了你回去打板子。”
一聽要打板子,李若可縮了腦袋,蕭瀟憂愁的看着何君瑤,奶聲奶氣又正正經經道:“既然我們被掌教所擒,也沒有什麼話好說。掌教若要處置,還是沖我來好了。若可她都是騙你的,她跟我們弦月崖其實一定關係也沒有,是姑姑一時高興,誇她做飯好吃,非要拉她入崖去做飯。”頓了頓,十分聰明道:“掌教和杜道長有同門之誼,請掌教看在杜道長面上,放了若可。”
何君瑤見她彬彬有禮,不像蕭玉節花花腸子,也不像何霜兒活蹦亂跳,倒和自己性子頗似。當下招了手,柔聲道:“蕭瀟過來。”
李若可拉着蕭瀟道:“別過去,她會打你手板心。”在她心中,最嚴厲的處罰,也就是村口老先生打手板心,想着那正道處罰,估計差不多。
“你不過來,我就要抓走你的小夥伴,打她板子。”何君瑤板起她掌教的臉,也頗有威嚴。
蕭瀟無奈,只好掙脫李若可的手,走道她跟前道:“你打我吧,別打她。”
“你為什麼對她那麼好?”何君瑤問起話。
蕭瀟如實回答道:“她是我的好朋友,姑姑說做人要待朋友好,尤其是真朋友。需要以性命回護。”
何君瑤忍不住去摸她額前秀髮,對她溫溫一笑,伸手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讓她坐好,指尖點她鼻子道:“你姑姑倒是沒教錯。”言罷,一手拿起湯勺盛了粥,吹涼了喂到外甥女嘴邊道:“張嘴吃一口。”
蕭瀟聞見飯香,也是餓了一天一夜,忍着也沒忍住,見她言語動作十分溫柔,便聽話張嘴乖乖吃了。她生的粉雕玉琢,何君瑤想起妹妹小時候追在自己身後跑的模樣,不由小聲道:“你和她真是一模一樣的。”言罷,一時傷感,眼淚水都要苦出來了。
蕭瀟見她紅了眼睛,坐在她懷中,不知為何也頗心酸,反而憐惜起這美貌道姑,從懷中取出手絹,給她擦眼淚道:“掌教可是又想起你去世的幼妹。”
何君瑤聞言點點頭,又捧起飯碗,喂她吃粥道:“她小時候調皮不愛吃飯,非得我一勺勺喂她才肯吃完。”頓了頓,開口道:“她可沒有你這樣乖巧懂事,若她多聽我的話……也不至於……”
她暗自感懷,李若可在一旁早不耐煩,瞧見蕭瀟有人喂吃飯,也沒挨板子,只好也嚷嚷起來道:“何掌教,我也可以吃了吧?”頓了頓,還沒等人同意,先捧着另一碗粥,坐在旁邊喝起來,還看看蕭瀟道:“這便是你說的吧,武林之中若是擒了人要行刑,還是得給頓飽飯,好讓咱們下去了,也做個飽死鬼。”
粥飯熬的香甜,吃的李若可不住點頭道:“好吃,好吃,手藝比我好多啦,和蕭崖主差不離。”
何君瑤嘆口氣,被這兩個小的折騰的沒了脾氣。蕭瀟乖乖巧巧吃完飯,這才問她道:“何掌教,你既然抓了我們,那我姑姑去哪兒了?你也抓了她嗎?”
何君瑤笑一笑,見她頭髮散亂,從懷中掏出一把木梳子,把她放在一旁,給她梳頭髮道:“我本來是抓了她,只可惜她十分狡猾,自己逃走了。”
“太好了!”李若可拍了手道:“崖主肯定會回來救我們的。”
蕭瀟點點頭,對着何君瑤,又怨不起來什麼,只覺得這道姑對自己很好。何君瑤梳頭手法雖然利落,伺候杜瀲衣習慣了,但可不如蕭玉節會打扮這孩子,三兩下梳成道士髮髻,找了簪子給她插上,蕭瀟一下就像個九華弟子般。打扮完蕭瀟,又喊李若可過來,給這野丫頭也梳了頭。
吩咐外間九華弟子,給她們打水洗漱,折騰完后,二子換了一身小道袍。李若可十分不滿道:“穿的像師父一樣,一點也不好看。”頓了頓,見窗外河水流動,開口道:“掌教,你要押送我們去哪兒?”
“你們要隨我回九華。”何君瑤一笑,捏這小丫頭的臉道:“一路上要乖,若是亂來,回去多打你板子。”
“我乖,我肯定乖。”李若可捂着臉,轉眼又瞧見蕭瀟,湊在蕭瀟耳邊道:“村口說書的人常說,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忍忍,崖主就來救我們拉。”
蕭瀟嗯一身,何君瑤見哄的差不多了要去外間吩咐弟子行船,蕭瀟瞧她要走,忍不住哎了一聲。何君瑤見她喊,矮下身子對她溫柔笑了道:“你還有什麼事?”
蕭瀟眼眸搖晃,心中懊惱,不願意說出心事,只開口道:“何掌教,你抓了我,姑姑一定很生氣。姑姑現下受傷打不過你,等她傷好了來尋我,你又一定打不過她。”頓了頓,大人般嘆息道:“不過你別擔心,姑姑若要傷你,我會求她饒你一命,不要傷你。”
“為什麼?”何君瑤心中一暖,笑的更溫柔些。
蕭瀟瞧她眉眼,終是湊在她耳朵邊,十分小聲道:“掌教,你長好看,很像我娘親的畫像。”
何君瑤緩緩吸了口氣,心中一刺,摸着她腦後的頭髮,把環入懷中道:“好孩子……”只願把一切都告訴她,但蕭玉節走時說過蕭瀟什麼也不知道,何君瑤雖與她為敵,但傷孩子的事難以做到,只以出家人身份在心中禱告道,霜兒去世,我已是方外之人,便是不認,也在理法之中。
好一會兒,她放開蕭瀟,轉身出了船艙。
……
縴夫拉着蘭木船緩緩遠離岸邊,船頭立滿了九華弟子,何君瑤指揮大家各行其事,這崆峒賀壽就此告一段落。蕭玉節遠遠立在河岸一顆樹旁,一直看船遠走,陰月在她身旁開口稟告道:“主人,我按你吩咐遣散了廖任心,讓他躲入崆峒密道,做為我們永遠監視崆峒的棋子。”頓了頓,皺着眉頭道:“只是你失聯后,我下山尋找,晴月派人報信,殷堂主他死而復生已經上了崖,控制了大家。如今晴月、圓月、缺月三人重傷被擒,凶多吉少。風雷水火四堂,弦月八寨寨主皆歸順於他……我隨身只帶了幾名暗影,主人若要回去,陰月願誓死追隨。”
蕭玉節望着茫茫江水,淡淡道:“風雷二堂本是師叔舊部,他重新回去應是先收歸二堂,只要二堂歸順,其餘人不過牆頭茅草,也是預料之中。八寨寨主皆是外門,誰做主人也都一樣。”
“原來主人心中早已有數。”陰月神色平靜,得知蕭玉節安然無恙,便十分滿足,只是仍然憂慮道:“主人傷勢未愈,我們現下勢單力孤,正是需要用人之際。杜道長乃主人結義之交,有她幫忙恰是強援,為何主人要躲開她。”
蕭玉節轉身不再看那江水,款步走向小樹林中,嘆息一聲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陰月一貫解她的心意,與她十分親厚,此際道:“主人定是心中掛記她,怕她隨同前往會出危險,主人待杜道長情深意重。”
蕭玉節看她一眼,笑了道:“你從未嘗過情愛二字,怎體會得我的心意。”頓了頓,對婢子道:“感情之事,說好也好,說不好十分不好。願你一生遠離,又盼你也有知心之人,我待你們便如待蕭瀟一般。”
陰月小她幾歲,容貌清冽秀氣,病容之中尤見風姿,追在她後面,目中略約仰慕,一貫溫文與她言道:“體會得,奴婢心中自幼便只有主人一人,主人歡喜我便歡喜,主人憂愁我便憂愁。這與主人口中所說情愛,想來也差不多,我擔憂主人傷勢前程,和主人擔憂道長怕是一樣。”她長在山崖,除了執行一些任務,於外界接觸不多,心中對蕭玉節所言也似懂非懂,只覺只有自己的忠心耿耿,才配的起她的超世絕倫。
蕭玉節也不惱怒她類比,笑了笑,覺得十分有趣道:“啊,原來你喜歡我。”
陰月點點頭,睜着眼眸道:“君上是我的主人,我當然喜歡君上。”
這話大概跟蕭瀟說,你是我姑,我當然喜歡你,差不多一個意思。蕭玉節又覺得十分不公,想她也是江湖上極少有的大美人,理應追求者遍地,愛她的人車載斗量,可她貴為魔道魁首,誰敢追她?還不如杜瀲衣,老道姑是起碼還有她和何君瑤搶,她還得跟人搶老道姑。
見她不說話,陰月在她身後道:“主人下一步打算如何是好?”
蕭玉節聞言,這才停了腳步道:“你我要去找一個人,我要她幫我上崖去取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
“這個人是誰?有能力助你我上崖。”陰月道。
蕭玉節一笑道:“是斷情那個白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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