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梁祝篇
學子們吵鬧着換寢舍的場面讓前來授課的程夫子心生怒火,那縷山羊鬍一翹一翹的,高聲斥道:“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這下,寢舍沒換成不說,其中有幾個學子還被程夫子罰做雜役差事一天,梁山伯的名字赫然在列。其他幾個也都是寒門子弟,鬧騰的最歡的王藍田等人卻是什麼事兒都沒有。
士族與寒門,天差地別!
“夫子,梁兄他未曾說過要換寢舍的話,為何他也要一起受罰?”祝英台眼含怒氣的站出來為梁山伯鳴不平。
這個程夫子最是個愛面子的,現在當中被祝英台質疑,惱怒非常。若不是顧忌着祝英台士族子弟的身份,他能當場叫僕役們將她打了出去。他強壓下怒火,冷聲道:“祝英台,你這是在質疑本席?!”
“夫子息怒,英台並不是這個意思,還請夫子不要見怪。學生願意領罰!”梁山伯搶在祝英台前頭回了話,他不想連累重情重義的結拜兄弟。
不過他這番好意算是白費了,祝英台並未就此閉口不言,她不顧梁山伯的阻攔,開口道:“學生不敢,只是梁兄的確未曾提過換寢舍的事,還請夫子明察!”
“祝英台,你還說不是在質疑夫子?!夫子說我們錯了,那便是錯了,乖乖領罰就是了!”昨日圍在馬文才馬前奉承的幾個人中有個名叫秦京生的跳了出來,挑唆的同時還不忘了拍拍夫子的馬屁。
“小人!”荀巨伯很是看不上秦京生的這般舉動,憤憤的說道。
蘇方慕見程夫子看梁山伯與祝英台的目光越發的不善,心知他這回絕對要重罰二人了。她與梁祝二人交好,怎麼可能會袖手旁觀,於是準備出言幫着轉圜,不過剛一張口便被帶着厚繭的大手捂住了大半張臉,讓她言語不能。
“不準多管閑事!”馬文才稍稍用力便將她拽到了人群之後,俯首在她耳邊低聲道。兩個人貼得極近,馬文才說話時帶出的那股溫熱氣息灑在蘇方慕脖頸處的那一方白皙如玉的肌膚上,讓那一抹淡粉迅速從脖頸蔓延到臉頰。
也還好此時眾人的注意力全在程夫子與祝英台等人的身上,不然以他們兩個這等親密站姿定會引來些不怎麼和諧的猜測。
“梁山伯,祝英台,你們藐視書院規矩,不敬夫子,本席罰你們————”程夫子高聲宣佈道。
還好在夫子將懲罰措施說出來之前蘇方慕擺脫了那隻手,也掙開了馬文才的桎梏,從人群中快步走出,提高音量道:“夫子,學生有話要說……”
程夫子說話時被人打斷了自然是極惱火的,胸口狠狠起伏了兩下,不過他見站出來的是蘇方慕,難看地臉色稍有緩和,竟還回了她道:“說!”
也不知怎麼的,他見蘇方慕站於人前,眉眼溫潤,舉止端方,給他清風拂面之感,讓他心底里的那股燥意登時消減了大半,火氣也沒有剛剛那麼大了。
也虧得蘇方慕不知道程夫子心中所想,不然鐵定會感慨句————原來這也是個看臉的世界啊!
此刻,馬文才卻是在盯着他那被咬了的手掌,心中怒火滔天。倒不是因為蘇方慕將他咬傷,而是蘇方慕居然為了那兩個人把他給咬了!他緩緩收回手,鑽成了拳頭老老實實的垂於身側,也沒管那排深深地牙印。他那陰冷的眸光掃過梁山伯和祝英台,讓這兩人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而後那眸光才迴轉到蘇方慕的身上,霎時柔和了下來。
“夫子,您要罰他們沒什麼,可也得顧着些自己的身子。您看您目有赤色,乾澀異常,這可非身體康健之表徵。若是還有頭痛、胸悶、口苦、耳鳴等徵兆,那……”蘇方慕正了正面色,肅然道。她的聲音清冽如泉,吐字清晰且緩慢,說話時候理據俱存,讓人不自覺的開始對她交付信任。
“會怎樣?”程夫子哪裏還有心思去懲罰梁山伯和祝英台呢,蘇方慕剛剛說的那些癥狀他全有啊,怎麼能不懸心呢!他急急沖了幾步,來到蘇方慕的跟前,慌忙發問。
“這……還需我為夫子把把脈再說。”蘇方慕道。
“夫子,梁山伯和祝英台不罰了嗎?!”眼見着夫子要隨着蘇方慕離開,秦京生不甘心的開口提醒道。
“不知輕重!”程夫子狠狠瞪了秦京生一眼,斥道。
秦京生也是個傻的,他還以為他的那點小算計別人看不出來呢,其實夫子心知肚明,之前是因為要借他的口打擊梁、祝二人才沒開口斥責的。可現在夫子正憂心自己的身體呢,哪有心思聽秦京生在這裏搬弄是非,心生不喜那是極正常的。
“哈哈,真是活該!”夫子走後,王藍田先拍手叫起好來。他心裏記着呢,昨日秦京生先是巴結自己,後來見馬文才勢大又貼了過去,可恨。
荀巨伯嗤笑了一聲,倒也沒再說什麼。倒是之前跟秦京生走得近的兩個笑出了聲,還說什麼自取其辱之類的話。
來書院讀書的第一天蘇方慕就是忙過去的,先是上了兩個時辰的課,又幫梁山伯和祝英台解了圍,而後給程夫子診了脈,開了方子,之後她又被梁山伯和祝英台感謝了一通,等回到寢舍的時候已經不早了。
她回屋的時候馬統正樂顛顛的伺候馬文才喝茶呢,誰成想馬文才剛一接到茶盞便抖了下手,上好的青釉蓮花茶盞就這樣碎成了渣渣。
“少爺,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忘了把茶晾晾再給您端過來!”馬統連連認錯道。等他看到馬文才展開的手掌上那一排牙印時,低聲的認錯變成了稍顯尖銳的叫喊,他嚷道:“少爺,這是誰傷的你,怎麼這麼狠心!”
受傷……
對了,是她咬的,她真是忙昏了頭,竟然忘了給馬文才處理受傷的傷口,要知道她那會兒是真用了勁兒的,想來應該是很疼的。蘇方慕看向馬文才,心裏的愧疚噴涌而出,都快將她淹沒了。
“是我……”蘇方慕低聲道:“是我弄傷的。”
在蘇方慕近前來查看馬文才的傷口時,馬統抹了抹汗,按照自家少爺的眼神示意默默地退出了房間。他愛看戲,可讓他演戲真是太為難他了,他生怕被蘇公子看穿而壞了自家少爺的好事,還好,一切順利。
蘇方慕動作極輕柔小心的為馬文才清理了傷口並撒了些藥粉,包紮的時候更是慎之又慎,生怕碰疼了他。她一邊忙碌一邊向馬文才道歉:“傷你實非我所願,不過未能及時為你處理傷口是我之過,抱歉!”
蘇方慕的眼裏只注意着傷口,因此並未發現馬文才的臉上顯露出的溫柔。不過在她說完那番話后,馬文才眉頭便皺了起來,冷聲道:“你是錯了,你今日就不該強出頭!”
一想到蘇方慕是為了梁山伯和祝英台那兩個蠢貨出頭而咬了他,馬文才這心裏頭就一陣的不痛快。
“他們是我的朋友!”蘇方慕道。
“不準!他們不配!”馬文才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他那隻未受傷的手猛地捏緊了蘇方慕的手腕,霸道的說。
簡直是莫名其妙……
蘇方慕被馬文才這霸王似的行徑氣笑了,她甩開了馬文才的手,而後起身去洗手了。
“我的手也髒得很!”馬文才見蘇方慕不再理會自己,於是開口道。
偷偷在外頭聽着的馬統為自家少爺睜眼說瞎話的功力贊了一聲,高,真是高啊!
“那我去喚馬統來幫你洗。”蘇方慕道。
“……他不會!”馬文才頓了下,而後才道。
馬統聽了自家少爺這話后差點哭暈在牆角,冤,實在是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