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包青天篇
眼看着方慕就要砸在老者的攤子上了,若果真如此，方慕身上定然少不了磨喝樂碎片刺出的傷口，還好有人飛馳而來,長臂一伸，攬住方慕的細腰將她帶到了身邊,而後身形一轉,用另一隻手接住了那尊泥娃娃。
“好俊的身手！”
“身材樣貌也是極好的！”
“可惜呀……”
目睹了這一幕的幾對中年夫妻嘆息出聲，眼前的這青年再好有什麼用，又娶不了自家閨女！
“……龐大哥？”方慕沒想到剛剛救了自己的人竟是許久未見的龐統，在對上他那雙幽深暗沉卻難掩某種炙熱情意的眸子時,方慕的心怦怦跳得厲害,不過她很快便將這歸結於剛剛受驚了的緣故。
方慕拋開了莫名湧上來的紛雜情緒，略帶紅暈的俏臉上浮起了一抹笑意,好看的眉眼彎成了月牙狀，她道：“龐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應該的。”龐統的心跳得比方慕還快,有三兩處乾裂的唇瓣動了幾下，最後才吐出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隱在人群中偷偷瞧這邊的高興等人差點撲街,明明回汴京的這一路上都叫將軍背了許多甜滋滋的情話,怎麼到頭來一句也說不出來了。牛大勇那暗含羨慕嫉妒恨的小眼神兒掃過龐統那張俊臉，心道：將軍真是白瞎了這張臉啊！還不如，還不如給我呢！
在龐統欲言又止之時方慕的眸光便落到了他的唇上，自然看到了那已滲出血珠的乾裂之處，她又打量了打量龐統的面色，心中有了猜測——他應該是加急趕回汴京的罷。
恰好在此時，前頭有一白白凈凈的小哥跳到了自家車上，高聲叫賣：“雕工精緻、花樣繁多的花瓜，兩百文一斤，味甘脆，汁水足，清甜可口喲~”
“龐大哥，我們去看看吧。”方慕的眸子倏然一亮，忙道。
龐統自是清楚方慕對吃食頗為上心的性子，便沒多想，只點頭應下。
兩人隨着人流來到了賣瓜小哥的車子前，就見一個圓勝匾蒲，色澤青翠的瓜雜亂的堆着，最上頭的兩個卻是雕好了花樣的，瓜皮鏤空，顯出了裏頭紅艷艷的果肉來。
“這瓜是我和我兄弟自回鶻那邊取了良種培育而成的，今年就得了這麼一車，各位父老鄉親可要抓緊了，錯過了就只能等下一年了。”白凈小哥見大家只觀望卻不捨得出錢買，便又道。
旁人不清楚這西瓜為何物，方慕卻是知道。雖說兩百文一斤貴得驚人，但能嘗嘗鮮也是極好的。炎炎夏日，口渴之時，若能吃上幾口冰鎮的西瓜，那絕對是享受。
“小哥，給我挑個味甜汁多的。”說罷，方慕取出鼓鼓囊囊的錢袋子準備付錢，不過龐統的動作卻比她更快，直接將一貫錢擲入賣瓜小哥的懷中。
“龐大哥，怎能叫你出錢呢！”方慕蹙起眉頭，不依道。她也學龐統那般，將錢袋子朝賣瓜小哥擲去，粲然一笑道：“小哥，西瓜是我買的，錢自然也是要收我的！”
賣瓜小哥被方慕的笑顏弄得有些心神恍惚，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方慕擲過來的錢袋子抱住。不過他被龐統那滿含冷意的眸光一掃，激靈了一下子，瞬間清醒了過來。這會兒他覺得，手中的錢袋子能咬人啊！
“小娘子，這——”賣瓜小哥硬着頭皮說：“二位既是一起來的，就別為這付錢的小事兒為難我了，人生已如此的艱難……”
賣瓜小哥也心塞，他只是想掙點錢，怎麼就碰上這麼個凶神惡煞，只被這人盯着他都覺得兩腿發軟心發顫。
“買西瓜的錢由我出。”龐統日思夜想的都是方慕，早就捉摸透了她的性子，自然有法子叫方慕不再堅持給西瓜錢，他道：“阿慕若是過意不去，等那日得閑了親自做一桌酒席請我吃如何？”
龐統叫阿慕叫的那樣順口，神色也極為坦然，彷彿他已這樣親近的稱呼方慕許久。他這般反應倒叫方慕不好意思了，也不好再糾結於此處了。
暗中跟在後頭的高興等人心道：將軍，你好陰險啊，居然拿倆西瓜換一桌包姑娘親手烹制的美味珍饈！
不過下一刻，他們就恨不得撲上去抱住龐統的大腿——將軍，求帶啊！
龐統都這樣說了，方慕不好再與他相爭，便道：“只要龐大哥想吃，便是天天過來用膳又有什麼關係。龐大哥喜歡那些吃食，我歡喜還來不及呢。”
天！天！吃！
高興等人聽到方慕這句話后都忘記藉著路人掩住身形了，猛地站直了身子。他們羨慕將軍，羨慕哭了。
龐統心知方慕的一番話並沒有什麼其他含義，但還是免不了心頭一熱，幽深眸底中藏着的炙熱深情噴薄而出。這時候，只要方慕多看他一眼，便能明白他的心意。然而這時的方慕一心想叫龐統早些吃到西瓜解渴補水，注意力已挪到賣瓜小哥挑出來的那個碧翠喜人的西瓜上頭。
賣瓜小哥將西瓜抱給方慕后，錢袋子也一併還了，然後飛快地拉着車躲遠了些。
方慕瞅了瞅地上的西瓜，伸手敲了敲自個兒的小腦袋，自嘲道：“我怎麼像是傻了一般。”
她光想着叫龐大哥吃西瓜解渴補水，卻忘記了他們這會兒一沒刀二沒勺子的，不好入口。方慕朝賣瓜小哥的新攤位看了看，而後面帶赧然之色對龐統說道：“我去找賣瓜的小哥問問是否有快刀……”
“不用問他，我這把匕首極鋒利，阿慕盡可以拿去用。”龐統自袖中拿出一把短匕來，回道。
不待方慕答話，龐統又道：“這匕首剛開刃不久，我尚未用過。”
“……”方慕本來都沒想到這點。
有了鋒利的匕首后，方慕與抱着西瓜的龐統一起尋了個暫時沒人出入的巷口。方慕刷刷幾下便將西瓜切成了厚度幾乎一致的薄片，清甜的香氣充斥在了周圍，只聞着便覺得清爽。
方慕的笑容溫軟，眸光專註，“龐大哥，你的嘴唇已乾裂滲血了，該飲水潤澤的，不過這條附近並無茶水鋪子，只能叫龐大哥吃這汁水足的西瓜緩解一二了。”
龐統雙手緊緊扣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條條青筋都冒出來了。他這是在極力剋制自己，竭力控制那兩條蠢蠢欲動地想要將方慕擁入懷中的手臂。也正因為這樣，龐統那張俊臉的神情稍顯扭曲，勉勉強強掩飾住了的時候才回了一聲好。
甜，果真如阿慕說得那樣甜！
龐統三兩下便解決了一片西瓜，淡紅色的甘甜汁液潤澤的不只是他乾裂出血的唇瓣，還有那顆焦躁不安的心。
“甘脆清甜，甚是解渴。”龐統似是無意地舔了舔唇，向來冷肅的面容添了幾分柔和幾許柔情，他道：“若不是有阿慕，我定然嘗不到這等滋味，便是再渴，也只得忍着。”
“都是阿慕之功！”末了，龐統道。
咕咚……咕咚……咕咚……
趴在牆頭上朝龐統與方慕那邊看的牛大勇、高興與陳燦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咽口水的，這一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我也好渴……”陳燦嘟噥道，聲音微若蚊吶。
“看着就很甜很解渴……”高興的倆眼直勾勾地盯着西瓜，舔唇再舔唇。
“我也想吃瓜啊……”牛大勇的口水都要涌到嘴角那兒了。
然而，他們只能躲在一旁，偷偷看着。他們心裏苦哇！
方慕推脫不了龐統遞過來的西瓜薄片，只得接了，小口小口的吃着。沒過多一會兒，汁水甚足的西瓜便被他們兩個分食了，當然絕大部分是龐統吃的。此時龐統的唇瓣恢復了水潤之態，乾裂的痕迹也淡了不少，顯然，方慕想出來的法子是有效的。
方慕又同龐統說了會兒話，后瞧着到了夕陽西斜時候，便道：“龐大哥，我同三哥說好會在天色將暗之時回府，不能再陪你敘話了。等你哪日得閑，來開封府尋哥哥說話可好？到時我再好好整治一桌酒席給你們品嘗。”
“那就這樣說定了。”龐統道。這樣的好機會都送上門了，他怎麼能錯過。
龐統將方慕送至府衙后宅門口，在方慕與他道別之時，他自懷中掏出一尊磨喝樂來，那娃娃的手足、面貌和毛髮栩栩如生，手執荷葉，憨態可掬。
“我聽飛燕說你很喜歡磨喝樂。”龐統將帶着他體溫的娃娃遞到方慕面前，眸光愈發柔和，他道：“我恰巧得了兩尊，這一個便給你。”
“這……龐大哥，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若是一般的磨喝樂，她收也就收了，只是這尊明顯價值不菲，她剛剛瞧見了，龐統碰觸到娃娃頭頂時，它的手臂動了動，想來這娃娃裏頭應該是有機關的。
“你若不收，這磨喝樂我留着也沒甚麼用處，難不成要丟到外頭去？”龐統又將磨喝樂朝方慕手邊遞了遞，見方慕的眸光火熱卻又強忍着別開眼去的模樣，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到底方慕還是收下了！接過這尊磨喝樂的時候，她指尖觸碰到了龐統的手指，那同磨喝樂一樣的溫熱叫她的心頭緊縮了下。
“哪裏來的登徒子！”這時一聲斷喝自身後傳來，“展兄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