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周國威因病離世以後,周氏家族所維持的表面和平隨之瓦解,短短的小半個月,積聚了幾十年的矛盾和紛爭如同山泥般傾倒。周家上下不僅籠罩着白事之悲,而且還瀰漫著一股濃烈的硝煙氣息。
身為周家一員,周睿自然深受其擾。這這段時間裏,他除了需要處理家庭矛盾,還得花費精力解決斯特分部的公關危機。儘管身邊有不少得力助手,但很多事只能讓他親力親為,他忙得焦頭爛額,近來幾天也睡不夠五小時。
周睿過度透支體力,加上春冬之交的病菌強勢來襲,回國前那晚就病倒了。
在周老太太的強烈要求下,周睿不得不請來家庭醫生來看診,誰知道家庭醫生下手不輕,重感冒確實消退了很多,但他整個人也變得昏昏然的。
直至上了飛機,周睿才記起他還沒告訴余疏影自己今天回國。剛才他還想着給這丫頭一個驚喜,不料最後得到驚喜的人卻是自己。
當余疏影像歡快的小鳥般扎進自己懷裏,周睿連行李箱都遺忘在身後,只知道把她抱住。她將他的領口也扯歪了,說話那語氣有幾分興奮,又有幾分抱怨:“你終於回來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周睿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瞭然地問:“你逃課了吧?”
聞言,余疏影更加用力地將腦袋埋在他懷裏,免得他又要擺譜教訓自己。
他們上演這麼痴纏的戲碼,在旁的嚴世洋看不下去,於是出言調侃:“這些天你音訊全無的,她擔心你再也不回來,所以特地來機場逮你的。”
周睿不禁笑起來,他抬起余疏影的下巴,一邊觀察她的表情,一邊問她:“對我沒信心?”
他眼底滿是濃情蜜意,余疏影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別開臉小聲地回答:“哪有!我明明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見你……”
嚴世洋真覺得自己敗給他們了,他拉起周睿的行李箱就率先前行,懶得再看他們秀恩愛。
余疏影以為周睿會馬不停蹄地趕回公司,沒想到他上車后就對嚴世洋說:“送我回公寓就好。”
剛說完,周睿就虛握拳頭抵在嘴邊,低低地咳嗽了兩聲。
余疏影這才發現他的異樣,她滿臉隱憂地問:“你生病了呀?”
周睿一邊替她系安全帶,一邊穩着聲線回答:“感冒而已,不要大驚小怪的。”
余疏影總覺得周睿是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男人,然而現在他居然患了感冒,使得她如臨大敵:“病幾天了?吃藥了沒?要不先上醫院吧?”
周睿很耐心,他逐條回答余疏影的問題,末了還說:“你別靠太近,當心傳染。明早你還要上課,等下就回學校吧。”
嚴世洋從後視鏡里瞧了瞧他們,看見余疏影一副躊躇的樣子,他便替她開口:“你病成這樣,還是讓疏影照顧你吧。”
“對啊對啊。”余疏影立即附和,她悄悄地摸到他的手,軟聲說,“我保證我明天按時回學校上課,絕對不遲到。”
難得余疏影這麼黏人,周睿自然不會拒絕。他扣着她的手指,唇角始終都是往上翹的。
將他們送到公寓樓下,嚴世洋就駕車離開了。余疏影挽着周睿的手臂,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體溫,終於踏實了。
察覺余疏影正對着自己傻笑,周睿也很開懷。拖着欠佳的身體搭乘了十餘個小時的飛機,他倍感疲憊,但有她在身旁,他又覺得什麼疲倦、什麼病患都不值一提,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他低頭看着余疏影,問道:“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闖禍?”
余疏影笑着搖頭。
周睿倒不相信她有這麼安分:“真的嗎?”
招架不了周睿那審視的目光,余疏影只能乖乖地承認:“跟熹然逃過課……”
他斂起笑意:“又跑去哪兒瘋了?”
她低着頭,那態度像極了犯錯的孩子:“去逛街而已。”
在周睿說教之前,余疏影緊了緊他的手臂,可憐巴巴地說:“你不在的第一天,我就可以想你了。熹然看我無精打採的,所以才拉我去逛街……”
周睿剛綳起的臉又緩和下來,他雖想替余家長輩批評余疏影一番,但一開口卻像說綿綿情話:“難怪你爸媽不讓你談戀愛,原來你一點分寸都沒有的!”
眼見危機解除,余疏影放鬆下來,還樂呵呵地反詰:“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誰呀?”
周睿雖然沒有回公司,但到家后仍然打開筆記本開始忙碌。他敲幾下鍵盤又低咳的狀態實在讓余疏影心疼,她窩在他身旁:“你不是回來休息的嗎?”
“在飛機睡了幾個小時,現在還算精神。”說著,周睿就挪開了一點,免得把感冒菌傳染給她。
余疏影跟着他挪了過去,她接著說:“在飛機上怎麼睡得好,你先回房間躺一躺,我給你做東西吃。你想吃小米粥、湯麵還是米飯?”
周睿有點無奈地說:“吃什麼都可以,但你離我遠點,不要被傳染了。”
她將下巴擱在周睿肩頭,不假思索地說:“那你去休息,爭取快點好起來呀。不然的話,我就要跟你一起遭殃了。”
周睿拿她沒辦法,於是就回卧室。他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正想到床上又想起余疏影那手廚藝,他不太放心,於是就到廚房看看。
經過前段時間的鍛煉,余疏影的廚藝已經有所進步。她不會弄複雜的菜式,但熬一鍋小米粥還是可以的,她按着母親所教的步驟,神情專註地淘米、下鍋、看火,絲毫沒有留意廚房門口站在的男人。
余疏影有條不紊地煮着小米粥,周睿就沒有驚動她。他回到客廳,剛坐到沙發就自然而然地拿起筆記本,但她說的話又在耳邊回蕩,他的動作一頓,最後還是決定閉目養神算了。
端着小米粥出來時,余疏影便看見周睿正斜斜地倚在沙發上,好像睡著了。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蹲在他跟前打量着他的睡容。
周睿雙唇微抿,眉頭輕皺,眼底泛着淺淺的烏青,最近想必是累透了,連睡個覺也放鬆不下來。余疏影忍不住幫他撫平,剛碰到他的眉頭,她的手腕就被捏住了。
睜眼的瞬間,周睿立即清醒,連半點惺忪的樣子都沒有。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余疏影,問她:“趁我睡着就來偷襲?”
余疏影卻沒有跟他開玩笑,她很固執地撫平了那輕蹙着的眉頭:“你都病倒了,家裏和公司的情況都很糟糕吧?”
“公司的問題不大,但家裏的情況卻很糟糕。”周睿從沙發坐直腰身,隨後將她拉起來,並指了指旁邊的沙發,示意她不要靠近。
余疏影當作看不見,她不僅坐到那長沙發上,還倚着周睿的肩頭。她覺得自己像一隻孤獨的小寵物,非常渴望他的陪伴,巴不得時時刻刻都黏在他身旁。
雖然余疏影什麼都沒說,但周睿還是知道她缺乏安全感。掙扎了片刻,他伸手摟住她,同時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她沒作聲,而他則說:“我爸跟我堂叔鬧翻了,現在家裏的關係很緊張,我奶奶又氣又傷心,暈倒了好幾次,還差點中風。”
那回在書房,父親和周睿也曾提過那位堂叔,如果她沒記錯,當時他們所看的文件正是斯特的財務報表。這麼一想,她大概能猜到,他們之所以鬧翻,肯定又是起了利益衝突。
果然,周睿接著說:“我堂叔串通財務總監做假賬,這幾年私吞的錢可以再投幾塊地皮築莊園,沒想到他貪得無厭,現在連爺爺的遺產也想分一杯羹。說得難聽一點,他就是在趁火打劫。”
光是這樣聽着,余疏影就很氣憤:“你堂叔太過分了,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他回答:“畢竟是親戚,我爸當然不想撕破臉皮。我們跟堂叔談過幾次,可是他沒有罷休的意思,只能讓律師跟他繼續談,再解決不了就在法庭上見。”
聊起這些煩心事,周睿的聲線帶着幾分疲憊。余疏影縮在他懷裏,語氣堅定地說:“你堂叔一定不會得逞的。”
周睿嘆氣:“我堂叔陰險狡猾,不容易對付的。”
余疏影抬頭看着他,故意說:“怕什麼,沒有人能比你狡猾!”
周睿恰好低頭,他們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注視着對方。天花板上的吊燈灑下柔光的燈光,映得他倆的輪廓都分外柔和。
笑靨如花,紅唇嬌艷,周睿本能地湊近。只是,他還沒碰上,就倏地停了下來。余疏影知道他的顧慮,她倒是無畏,勾着他的脖子便將吻上去。
那獨有的香氣湧入鼻息,周睿的身體一頓,隨後便熱烈地回吻,同時將主動權奪了回來。
這半個來月的思念都融在這纏綿的親吻里,周睿本來還能按捺,但一碰到她的唇,就如同乾柴遇上烈火,那猛烈的勢頭根本無法抑制。
半開的落地窗滲進晚風,放在茶几上的小米粥飄來淡淡的米香,而窩在沙發的男女卻沉醉在熱吻中,纏綿而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