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章：白紙黑字賴不掉
夜色如同一張大網，將天地萬物都困在其中，不的掙扎！
蔣青檸從屋子內將油燈找了出來，剝燃燈芯擺放在院子內稍微高一點的地方。橘黃色的光芒瞬間將黑暗擊退到了看不見的角落裏面。
趙六翹着二郎腿，不住的搖晃着。屁股底下的太師椅左右搖晃發出嘎吱嘎吱的輕響，身邊的大漢還輕輕的為他打着扇子。涼風習習，自是說不出的享受。
十幾個大漢，那就是十幾張嘴。管得住這頭，管不住那頭。因此院子裏其實並不是很安靜，時不時的有人小聲嘟囔，或者交頭接耳互相談論。這都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就算從這裏跑到村頭都可以有個來回了，怎麼周氏還沒有回來呢？趙六一副並不着急的樣子，擺明了今日就是要死磕到底了！
此刻蔣才寧的右小腿的傷口周圍酥酥麻麻的，就像是有螞蟻在不住的爬行和噬咬一般，讓他忍不住從旁邊挪了個筐簍過來，反轉着當做凳子坐一會。平日裏最是寶貝的太師椅此刻發出一聲又一聲極富韻律的呻－吟聲，不斷的衝擊着他的耳膜。這又粗又硬的筐簍卻還不能用盡全力去坐下去，只得用了五分力自己支撐身子，但這樣子的姿勢往往最是累人。這一切彷彿就是個沒有盡頭的折磨一般。
蔣青檸面色卻沉靜的就像是一汪清水一般。
“快點，來了。龔老爺來了！”屋子外面，傳來周氏急切的聲音。她跑在前頭，一錯身，蔣青檸才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個傳說中有些固執迂腐的龔老爺！他頭戴綸巾，身着青衫，明明不快的步伐，卻讓腰間的環佩互相撞擊的叮咚作響，彷彿一首奏鳴。他的臉白皙而又乾淨，微抿的似乎將什麼話憋在了心裏沒有說一般。他的身上滿是書生氣。和蔣才寧這些糙漢子或者趙六身邊的遊俠兒一比較，那份氣質簡直就是涇渭分明。
蔣才寧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瘸着腿往前面走幾步，急切的拉住了龔邵遷的手，“龔老爺，您是秀才，我知道您識文斷字，滿腹經綸。我這請您來就是想要讓您幫我看看，這份保證書上面到底說的是什麼！”
“好，令夫人已經給我說過具體是怎麼一回事了！”他點了點。
趙六卻是冷哼了一聲，左嘴角往上高高的一挑。“我說蔣才寧，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啊！既然你已經將這龔秀才請過來了，那爺我就大發慈悲，將這保證書拿給他，讓他一字一句的給你念念這白紙黑字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也好讓你早點斷了想要賴賬的念頭！”哼！說完，他衝著身邊的大漢不耐的一揮手。
大漢馬上會意，剛抬腳想要往前面走。蔣青檸就擋在了他的面前，衝著他伸出來小小的手掌。意思很明顯，東西給我唄！
大漢回過頭看了一眼趙六，趙六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然後蔣青檸就拿着這保證書走到了龔邵遷的面前，躬身行了一個禮，“有勞了！”才將保證書雙手奉上了。
然後龔邵遷在蔣家一眾人忐忑，期待的目光中，將內容念了出來：“本人蔣才寧，河屯村人，現向河西鎮趙記錢莊借銀五兩，借期三個月，屆時本利共計六兩。必將如期歸還。今以本人戶籍作為擔保，若到期不還，甘願為奴為仆！”他念的不是很流暢，清秀的臉龐上面，卧蠶一樣的濃眉此刻卻皺了起來。
蔣家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而無血色。特別是蔣才寧，更是有些的曚了，自己這是被人坑了啊！
“哈哈哈，龔老爺，既然你是識文斷字的，那就順道的將落款也念出來！”他笑的分外的張狂，臉頰上面的肌肉隨着笑容不住的顫抖，在柔和的燭光中，顯得很是猥瑣和猙獰。
對呀，落款！周氏就像是抓住了最後的一根稻草一般，滿眼期待的看着龔邵遷。
“借期六月十九日！借款人：蔣－才－寧！債主：趙六！”他歉意的對着蔣青檸念到。
不，不可能是蔣才寧，怎麼會是他呢？五兩銀子啊，自己這一年到頭都沒有見到過五兩銀子。一定是自己聽錯了！可是看到龔邵遷臉上的歉意，周氏彷彿一下子被人抽幹了渾身的力氣，咚的一聲就跌坐在了地上面。“天啊，這可怎麼辦啊？趙六啊，你這是逼着我們全家都去死呢！”
“我說周氏，您可別說這些沒有良心的話啊，我借了銀子給你，那就是救了你們的命啊，現在你們竟然有錢吃肉了，怎麼沒錢還我的銀子呢？欠債還錢，這事不管拿到哪裏去說，都是我佔了個理字！我告訴你們全家的，就算是去見官，你們也休想賴掉！”
“吃肉？吃什麼肉啊，我們家連口湯都熬出來了，哪來的錢買肉啊！那是我家大妞在田裏捉的田雞，不信你們去看看就是了！”哎！蔣才寧現在的心情簡直就是比吃了黃連還要苦澀幾分。卻又偏偏奈何不了這幫惡勢力。
“田雞？哈哈哈哈”趙六和身邊的大漢相互望了一眼，接着止不住的笑了起來。這玩意能吃嗎？“不管是癩蛤蟆還是雞鴨的，今兒都沒得商量，就兩個字——還錢！”
龔邵遷站在一旁，想了想就往前一步。
但眼前一個小小的身影卻比他快了一步！“趙大爺，這保證書您認嗎？”
“笑話，我是債主，我當然認了！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做無謂的掙扎，自己乖乖的還錢，否則別怪我的兄弟們不客氣了！”
“好，只要您認，我爺爺也認了就是！”
“恩，算你們識相！那今兒就快些把錢拿出來，我也好帶着兄弟們去哪個美人窩裏面去風流一番！是不是啊？兄弟們？”
“趙老爺威武！”大漢們聲音震天。
“六月十九，今日才九月十五！是不是還差四天才到期？”蔣青檸拿着那保證書，在半空中一抖，身板雖小，卻讓人不得不正視！
“本來是還有四天的，不過今兒你們惹怒了我，大爺我心情不好。所以不打算按照常規來辦事了。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