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來乍到
銀藍傳媒集團,二十一樓的會議室中正在進行着集團上市前最後一次高層會議,旁邊的打印機和傳真機無聲運作着,白色A4紙幾乎漫天飛舞。
會議長桌為首男子身着白襯衫、深色長褲,五官英俊、身材頎長,他時而坐、時而站,修長的手指間夾着一支簽字筆,他的話不多,但是字字珠璣、直指要點。
他的助手鄒棋去而復返,穿過會議室到他身邊,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如劍一般的雙眉皺起,眉心微蹙。
沈瑜吩咐副總裁繼續住持會議,他則和鄒棋則一前一後離開會議室。從辦公間穿過,往來員工無一不恭敬的喚他一聲“沈先生”。
沈瑜微微側身,詢問身邊的人道:“人在哪兒?”
鄒棋推着眼鏡回答:“大廈前台。”
他們乘着電梯到達一樓,繞過大堂石柱看到了大廈服務台,同時也看到了站在那裏的一抹靚麗的背影。
她背對着他們,緊貼着服務台站立,身材纖瘦高挑,背着雙肩包,上着寶藍色長袖襯衫,下着白色短褲,腳踩卡其色牛皮小短靴,栗色長發在腦後梳成高高的馬尾。
經過前台人員的提醒,她回過頭來看到了沈瑜,眼眸瞬間變得更加明亮的,並且閃着蔚藍色光芒,白皙的臉龐綻放出耀眼如光的笑容,張開雙臂朝着沈瑜撲過去。
“叔叔,我好想你。”
說這句話時,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撲進沈瑜懷裏,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
對此早已經司空見慣的鄒棋表現的很淡定,但是在大堂穿梭的其他人,無一不回眸張望着,前台人員也有些看呆了。
沈瑜眼皮微垂瞧着她烏黑的發定,輕聲而不可武逆的說:“先站好。”
SeSe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聽話的鬆了手。久別重逢,此情此景和她預想的不一樣,他看起來一點都不興奮嘛!不過,能見到他就好,所以,她依然揚着明媚的笑臉。
餘光瞟到來自周圍的注視的目光,沈瑜說:“先跟我上去。”
“等一下。”SeSe急忙扯住了沈瑜的袖子,雙眼微眯的看着他,輕抿着唇笑着,臉頰露出兩個淺淺的笑渦,像只努力討好主人的貓咪。她說:“叔叔,能先幫我把車費付了嗎?”
沈瑜越過她的頭頂,看到了站在服務台前的中年大叔,身着墨藍色汗衫、半截短褲,手裏拿着一個佈滿茶漬的水杯,正咧嘴笑着看他。
SeSe小聲嘀咕着解釋道:“我沒有人民幣,又不可以刷卡。”
SeSe中文名季忻禾,是沈瑜朋友的侄女,豪門世家的千金小姐。英國出生、香港長大,有着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卻說著一口流利的國語普通話。三年前,沈瑜開始籌劃公司在香港上市,為此經常奔波於香港與內地之間,機緣巧合認識了SeSe,這個年紀比他小近十歲的姑娘。
沈瑜將她領到辦公室,吩咐了秘書為她準備茶點,自己則回到會議室繼續會議。
百無聊賴的SeSe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翻了幾頁后就開始犯困。兩個小時后,沈瑜結束了會議回到辦公室,她已經斜倒在沙發上睡著了,睡顏安詳,又長又密的睫毛灑下一層淺淺的陰影,鼻翼隨着呼吸微微起動。那本被她選中的書,此刻攤開着躺在沙發旁邊的地板上。
沈瑜看了看時間,回身輕聲吩咐鄒棋道:“讓司機二十分鐘後到樓下等我。另外,用她的名字預定一間房。”
“是,沈先生。”鄒棋點頭,輕手輕腳的退出辦公室,並且將門輕輕關上。
沈瑜從休息室拿了一條薄毯蓋在她身上,撿起那本只翻了兩頁的書放在茶几上,然後回到辦公桌后,瀏覽着工作郵件。
被調至無聲的手機屏幕乍然亮起,沈瑜將電話放置耳邊,只是簡單的應聲,好像已經驚動到了睡覺的人,於是他乾脆起身到隔壁休息室。
結束了電話回到辦公室,SeSe也已經坐起來,手指揉着惺忪的眼睛,頭髮有些凌亂,薄毯搭在腿上,樣子有些慵懶。
看到沈瑜,SeSe的睡意一掃而空,綻開笑容問:“結束了嗎?”
“嗯,”沈瑜應着,走到辦公桌前簡單收拾着東西,“今天你也累了,我先送你去酒店,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
SeSe聽聞此話,笑臉立刻垮了下來,背倚着沙發,像是不想走的樣子。
沈瑜提着公文包走到她旁邊停下,“我接下來還有應酬,時間不多。”
手指纏着薄毯邊緣,SeSe仰頭看着他,神情有些失落:“你不想看到我嗎?到現在都沒笑一下。”
沈瑜沉默的看着她,片刻后,生硬的咧開嘴角露出潔白的牙齒,“我送你去酒店。”
看到了他的笑,SeSe的心一下子便明朗起來,幾乎是跳着站起來,眼睛亮亮的說:“我給你帶了禮物,在……”SeSe低頭看着茶几上孤零零的雙肩包,笑容漸漸消散,身子慢慢僵住……
沈瑜在心中無聲嘆了口氣,打開手機電話薄,開始翻找號碼。
SeSe再也笑不出來,有些無措的說:“叔叔,我好像把行李箱丟在機場了。”
“喂,老劉,是我,沈瑜,有件事要麻煩你一下。”通話的他看了SeSe一眼,旋身離開。SeSe亦步亦趨的跟上,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回身指着她背後說:“背包。”
SeSe一愣,掉頭回去拿起背包,又一路跑着跟上沈瑜,生怕自己被他丟下。
沈瑜安排鄒棋陪着SeSe到機場找遺失的行李,他則馬不停蹄的趕往一個重要酒會。
銀藍傳媒集團的上市時間已經確定,在此之前,仍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身為集團負責人的沈瑜更是沒有絲毫懈怠,像一台運轉不停歇的永動機。總是以意氣風發的模樣出現在眾人眼前,從未有過半分疲憊之色。
SeSe離港時用的是28寸行李箱,登機時辦理了託運,飛機抵達首都機場,她卻根本不記得自己還有行李要取。
因為沈瑜事先已經打點好了,所以找尋行李的過程還挺順利的,只需要帶着證件簽幾張單子。從機場出來,天已經黑透,鄒棋按照沈瑜的吩咐帶着SeSe用了晚餐,她卻不肯回酒店,堅持要等沈瑜。
沈瑜在酒會上喝了酒,疲憊之感趁機侵入,血絲佈滿雙眼。結束后,早就候在外面的鄒棋忙打開後排車門。而此時,SeSe從另一側下車,繞過車尾跑到他身邊,開心的挽住他的胳膊說:“行李找到了!”
沈瑜不動聲色的抽出胳膊,看向鄒棋問:“怎麼還在這裏?”
鄒棋很無可奈何的道歉,SeSe立刻說:“是我堅持要在這裏等你的。”
沈瑜撫了撫額角:“先上車。”
汽車在霓虹閃爍的城市緩慢前行,沈瑜疲憊的揉了揉眉心,看着窗外吩咐司機到SeSe入住的酒店。
忙亂了一天,這才有精力關心身邊這個半大的孩子。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應該沒有來過內地,而她那位無所不能的叔叔,也不可能放心她自己一個人跑出來。
他挪了挪身子,聲音有些嘶啞的問SeSe:“為什麼會一個人跑來大陸?”
“因為我決定離開香港。”
沈瑜輕笑着問:“這次是和誰置氣?”
聽出他話語間的笑意,SeSe有些不開心的皺起眉頭回答:“你不要笑,我是認真的,以後我要在這裏生活。”
沈瑜仍然像是在聽一句笑話,抿了抿唇問道:“你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靠什麼活下去?”
SeSe如杏一般的雙眼閃爍着光芒,理所當然的回答:“我不是一個人啊,不是還有你嗎?”
窗外的路燈透過窗子投在他們身上,留下昏黃的陰影,沈瑜看着她的一副認真之極的樣子,不是玩笑話,而他唇角的玩味也散去。
她專註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宣佈:“從今以後我要和你生活在一起。”她又忽然綻放笑容,湊近他問:“可以嗎?”
“不可以。”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沈瑜直接拒絕。
SeSe癟着嘴巴心有不甘的問:“為什麼?”
細聽她的聲音,能感受到她委屈,還有淺淺的受傷。沈瑜意識到她還只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太直白的拒絕會對她造成傷害,於是婉轉的說:“先回酒店,明天我會和你叔叔聯繫。”
聽了這句話,SeSe忽然坐直身子回到原位。良久后,她才聲音悶悶的說:“就算他知道了,我也不會走。”
言下之意就是,她是偷偷跑出來的,至於原因呢?沈瑜想起上次與她見面,是兩個月在她祖父老船王的葬禮上,那天她穿着黑色裙子,站在細雨之中,哭的傷心欲絕。
沈瑜將SeSe送回酒店房間,交代她把手機充滿電,寫下幾個電話號碼給她,囑咐她有麻煩就打電話。
SeSe站在行李箱邊,聽着他的囑咐,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她還是妥協的選擇住下來,雖然有些失落。
“休息吧,我先走了。”
SeSe沒精打採的點頭,“拜。”
沈瑜替她鎖上了房門,無聲穿梭在酒店曲彎昏黃的走廊。她的情緒、小心思,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但是在他心中,愛情不過是會過期、會乏味的東西,而SeSe現在的所思所想,也只是小孩子的一時衝動罷了。
司機將他送回家,鄒棋從後備箱搬出一箱子東西,他皺眉看着,問道:“什麼?”
“季小姐送您的禮物。”鄒棋說。
竟然是數十張黑膠唱片,全是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珍藏版。他是有收藏黑膠唱片的愛好,只是SeSe是怎麼知道的?
沈瑜從口袋拿出電話,屏幕顯示着一串固定號碼,他示意鄒棋可以回家,並按下了接通鍵,聽到對方一個試探的聲音:“沈瑜?”
“我是。”
“叔叔,明天早上陪我吃早飯好嗎?”像是怕他拒絕,隔了片刻SeSe又補充說:“我不習慣一個人吃飯。”
沈瑜拿起一張唱片,說:“七點三十到餐廳等我。”
“太好了!啊……”
最後一聲驚叫,讓沈瑜不禁皺眉:“怎麼了?”
半晌后,對方才回答說:“沒、沒事……不小心碰到柜子了,明天一定要來哦,我等你,叔叔晚安。”
開心的掛掉電話,額頭紅紅的SeSe對着一串忙音的聽筒說:“晚安,沈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