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糊了
葉家，葉鴻飛死後的第十二小時。
葉老爺滿臉陰霾，葉夫人此時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他們萬萬沒想到不過是一個晚上沒見到人，這個將在明天擔當著重要角色的庶子就出事了。受這二位的影響，現在但凡葉府上下有點眼色的人都變得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亂喘。有心思活絡的庶子偷偷打點了下人去打聽事情的緣由，可是奇怪的很，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西邊的一個小院子被封鎖了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入。有和負責守門的家丁相熟的人，在一陣軟磨硬泡后，終於從家丁口中問出了點線索，聽說是有人死在了裏頭。
雖說在喜事的前一天府里就死了人好像不大吉利的樣子，但目前府中有點份量的人都還在，顯然死的這個人不過是個小人物，死在這種時候是喪氣了點，可也不至於會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也不知道該是為葉鴻飛的存在感之低默哀好還是感到無奈，明明沒多長時間府里死了人的事就傳遍了葉家上下，不知情的人都在猜測死者身份，卻完全沒有人猜測到他頭上。
就連他的生母林姨娘在得知原來是府里有人死了后，也沒把這死人和已經一天沒見過的葉鴻飛這兩事聯繫起來，她只是以為明日就要舉行大婚儀式，葉鴻飛正被各種瑣碎事纏住抽不出時間來見她而已。
中午的時候，葉夫人突然叫住了吃完午膳正要離去的葉依婷。
因為夜裏沒睡好，此時精神不濟的葉依婷聽見葉夫人把自己留下后，她有點疑惑的回過頭，結果對上了葉夫人那一雙過於冷靜沉着的眼睛，莫名地感到了心虛，她有種自己所乾的壞事已經被葉夫人識破的預感。
接下來葉夫人的舉動也印證了她的猜測，葉夫人在擦嘴漱完口后就叫她進到閨房裏，只有她們二人，就連房間外面也沒下人留着。
看到這架勢，出於本身對葉夫人的敬畏和心裏有鬼，葉依婷本能的產生出退縮之意，可是不行，因為她最重要的目的沒有達到，她都不惜動手殺人了，現在只差這一步，哪怕今後日日被夢魘所困也值得。退一步自己就什麼也沒有了，但進一步，卻有很大可能飛上枝頭成為少奶奶。
“依婷，你看起來臉色有點差，是不是昨天夜裏沒睡好。”
雖然最後一句是疑問句，但葉夫人確實用肯定的語氣說的，顯然她心裏早有了答案。
她默默的審視着眼前的女兒，很想告訴她，她那自以為鎮定的表情其實只要他人有心觀察，就能發現她明顯眼神飄忽，明顯是心裏藏了事或者是想掩飾着什麼。好在今天早上得知葉鴻飛死訊后消息封鎖得夠及時，現在雖然不少人都知道府里有人死了，但卻沒人知道死者是葉鴻飛，否則的話，現在哪裏還能風平浪靜，而葉依婷就憑她那蹩腳的演技，早就要進官府受審訊了。
葉依婷眼神瞬間慌亂，她乾巴巴的說道：“因、因為一想到後天顧公子就要和別人成親了，心裏覺得難受，所以一直睡不着。”
“哦？”葉夫人挑挑眉，“難道不是因為自己的弟弟死了太過高興所以才睡不着嗎？”
“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夫人見葉依婷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敢和她裝傻，怒意上頭，往桌上重重的一拍，拔高了音量說：“事到如今你還想跟娘撒謊嗎！你以為你很聰明？如果不是我發現后趕緊將此事壓下去，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平平安安的待在家裏而不是淪為階下囚？”
葉夫人這一發怒，終於是把葉依婷僅存的勇氣耗盡了，她煞白了一張臉撲通一聲跪在了葉夫人腳邊，驚慌失措的辯白道：“是我錯了！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當時我不過是剛好見他一個人坐在那兒往他背後推了一下，完全沒想到結果會變成這樣的啊！娘，我錯了，我不想當囚犯啊！”
“我不是叫你忍讓上幾天嗎？你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接二連三的給她惹事，葉夫人覺得自己對這個女兒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你給我如實報來，如果只是推一下他能死？”
“我真是只是推了一下而已，我見他爬起來后滿頭是血心裏就後悔趕緊跑了，誰想到……誰想到他這麼不經碰撞。”葉依婷說到這裏，有點埋怨起對方過於脆弱。
葉夫人已經懶得罵她：“你去過那個小院的事除了你自己外還有哪個人知道？”
“當時我就帶了一個婢女，她沒有跟我一同進院子。”葉依婷又補充道，“去西面那個院子也是她提議的，當時我想找個清靜無人的地方散散心。”
聽到這裏，葉夫人不禁眉頭緊蹙，這件事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作為管理後院多年，暗地裏不知道施展過多少手段的葉夫人卻是憑着經驗本能的察覺到不對勁。
“那個婢女現在在哪裏？”她坐正了身子極其嚴肅的問道。
“她、她現在……”葉依婷說到這裏，突然意識到個問題，她好像把這個婢女給漏掉了。
見葉依婷這模樣，葉夫人就知道這婢女八成是沒有解決，心裏暗罵做壞事也不把自己的手腳擦乾淨。
“你還記得她的模樣或是名字嗎？”
葉依婷沉默，臉色愈發蒼白。
葉夫人開始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她步步為營了這麼多年，深知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的偶然，有些看起來名正言順的巧合都是有人在背後暗中推動。
一個平時沒人會去的小院，偏偏那天就這麼熱鬧，葉鴻飛在那裏，葉依婷也因為婢女的建議去了那裏。婢女的建議真的只是無心之舉嗎？葉依婷本身就處處看不慣葉鴻飛，兩人碰面必然會起衝突……葉夫人越想下去就越是心驚，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和此事有關的婢女偏偏讓人記不住模樣，而且時候也沒了蹤影。
葉夫人已經不再把此事當成一件普通的謀殺案看待了，到底是什麼人要對葉家下手？不對，葉家在京中根本沒任何勢力，京城裏稍微有點名氣的家族對付葉家就跟碾死只蚱蜢一樣差不多的簡單，所以這麼大費周章安插人進來對付他們有什麼可圖的？
難不成是和顧家有關？葉夫人想到這裏，突然靈光一閃想通了什麼。
事情可能沒她想像得那麼複雜，下手的那方大概只是單純不想讓顧家二少成親罷了。早在來京城之前她就聽聞過顧二少的名氣，而自顧二少滿十六以後，京城裏的許多大戶人家就有心想讓他成為自家女婿，而不少人家的大小姐也暗中傾慕着他。顧二少容貌上乘又有才華固然是重要的一點，但比這更重要的卻是他背後的顧家，聯姻后帶來的政治助力還有各種關係家族的利益，這才是京中權貴們最看重的事。想想看，歷來顧家的嫡系娶的都是門當戶對的女子，可到了這一代，顧景瀟竟然要娶個小家族的庶子，也難怪有人不甘心。
“娘……”葉依婷見葉夫人沉默了很長時間，臉上一直陰晴不定，直到最後又突然放鬆了下來，她心裏忐忑不安。
“看來是背後有人存心不想讓我們抱上顧家的大腿啊。”葉夫人突然道出這麼句話。
聯繫上那事後沒了蹤影的婢女，此刻葉依婷也突然間想明白了，她不甘心的問道：“難道我們就這麼白白讓人算計了？”
怎麼可能！葉夫人心裏叫喊道，這難得能令家族躋身進京城圈的機會怎麼能就這麼放過呢！可是現在葉鴻飛又確實是死了，也怪她當初不夠周全，當時得知能和顧家扯上關係后太過高興，萬萬沒想到葉家一個小家族也招了人眼。
“娘，事到如今……”葉依婷咬了咬嘴唇，她的心臟怦怦直跳，她就要達成自己的目的了，在把話說出來后，“不如讓我裝作葉鴻飛完成婚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