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小桃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柳大娘的問題,柳大娘上了年紀,若是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消息讓她承受不了可如何是好?
當初小桃紅都不打算跟柳大郎說明王三娘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徐徐圖之,說服王三娘回到石頭身邊,在那邊的夫家去過日子,就是怕柳大郎承受不了,可是最終還是變成了這樣。
像王三娘這樣立場容易動搖,還不會考慮後果的人,小桃紅是不打算留她的,此次就算柳大郎過世了,小桃紅還是要讓她離開。
柳大娘見小桃紅不說話,心裏也有了幾分譜氣,沒有焦距的眼睛變得濕潤,摸索着往外走,“我要去看看大郎,他怎麼這麼狠心,說走就走了啊……”
小桃紅趕緊伸手扶着柳大娘,眼眶止不住的泛紅,“娘……”卻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對小桃紅來說柳大郎是相濡以沫的家人,家人死了會難過會傷心,卻絕對比不上柳大娘來得心痛,柳大娘死的是兒子,一點點在自己身體裏長成出生,從小一把屎一把尿當心頭肉拉扯大的兒子。
柳大娘眼淚往下掉,轉向小桃紅道:“小桃你說大郎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麼想不開去尋短見?他就沒想過他去了三娘要怎麼過,阿品要怎麼過,娘又有怎麼過?”
小桃紅無法告訴柳大娘,這一切的根本原因都是因為王三娘,那樣柳大娘會更加難過,她第一次面對事情說不出任何話,因為怎麼說都不對。
“小桃,你扶娘去看看大郎吧,就算他走了,也要讓娘再看看他。”柳大娘哽咽了一下,她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柳大郎居然就這麼去了,彷彿這是一場不真實的夢。
小桃紅抹了抹眼睛,道:“我這就扶你去。”說著把安安遞給小花兒,安安此時好似感受得到大人們的悲傷,小花兒接過去他也不哭不鬧。
小桃紅扶着柳大娘來到耳間門口,柳二郎趕緊走出來道:“小桃,不是讓你別出來嗎?”
“娘說想看看大哥,我不能拒絕她,大哥他……真的……”小桃紅心裏還存有一絲僥倖,期望柳大郎上吊時間並不長,還有機會搶救回來。
“嗯。”柳二郎臉色沉重點了點頭,他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柳大郎上弔死了。小桃紅沉默了下來,頓了頓柳二郎道:“我扶娘去看吧,你還是不要進來了。”
小桃紅想想也是,她還是不看的為好,便把柳大娘交到柳二郎手裏,自己站在院子裏出神。
既然柳大郎過世了,自然得講究入土為安,可是柳大郎是尋了短見而過世的,得請道士先生前來念大經超度,然後按照道士先生的說法,選擇安葬地點和日期時辰。
在此之前,得先把柳大郎裝進棺材,設好靈堂,等待道士先生起經。柳大郎的棺材都已經做好了的,他自己做的,給家裏過了四十歲的人一人做了一個,免得死了還得去買棺材,沒想到他自己的剛完工沒幾天,就已經排上用場了。
家裏就柳二郎和二堂哥大伯等人能忙活,忙着去請道士先生,忙着去買紙錢,香和綿紙等需要用到的東西,忙着在棺材裏塞上棉紙,把柳大郎裝進去釘好。
因為柳大娘現在還處於崩潰狀態,十分沒精神,眼睛也看不見,阿品是孝子,只能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板凳都不能坐,也不能吃油吃肉。至於王三娘,現在都過去幾個時辰了,還是一臉呆愣,雙眼渙散,大概是因為她毫無防備便看到柳大郎弔死在房樑上的緣故,被嚇得狠了。
小桃紅擔心王三娘已經被嚇破膽,要是得了失心瘋可如何是好?頓了一會兒小桃紅便上前搖了搖王三娘的肩,擔心道:“大嫂,大嫂你看看我,你還認得我是誰吧?”
王三娘眼珠轉過來看着小桃紅,小桃紅還想說些什麼,沒想到王三娘突然發了瘋似的,起身把小桃紅撲倒在地,“是你,都是因為你大郎才會弔脖子的!你為什麼要拆穿我!要不是你非要逼我說實話,大郎他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事情?又怎麼會想不開去吊脖子!”
王三娘比小桃紅壯實,小桃紅一時動彈不得,旁邊的人看到此番景象,不得不放下手裏的活兒,走過來合力把王三娘從小桃紅身上拖了下來。
柳二郎拍了王三娘一巴掌,“大嫂你醒醒,這事怎麼能怪小桃?大哥去了我們都很難過,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是也不能隨便把罪責安到別人頭上!”
“我沒瘋,我清醒得很,柳二郎你就護着你的女人,你不問問她我說的對不對!是不是她非要說真相,才讓大郎覺得對不起你們,才會去吊脖子!”王三娘就算沒瘋也沒有存幾分理智了,臉紅脖子粗瞪着小桃紅,柳大郎死了她心裏害怕,生怕柳大郎回來找她,潛意識便想把一切罪責推到別人頭上。
在場不止柳二郎,旁的人也一頭霧水,柳大郎上吊的原因他們都不知道,難道小桃紅瞞着他們一些事情?
其中柳大娘最為激動,道:“小桃,三娘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們嗎?你到底跟大郎說了什麼真相?”
小桃紅嘆了口氣,“娘……說實話這事兒確實有幾分賴我,我有些衝動了,沒有找個隱秘一點的地方再說事兒,讓大哥聽了去。”
柳二郎聽出幾分端倪,問道:“小桃,你跟誰在哪兒說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大哥會聽見?”
躊躇了好一會兒,小桃紅才道:“這事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是既然大哥已經去了,而大嫂也無所顧忌,就沒什麼好隱瞞的,反正真相總要大白,不如大嫂你來說說,到底是因為什麼。”
王三娘支吾道:“我……我,我不知道,誰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事情!”
跪在地上一直沉默的阿品突然抬頭看着王三娘,道:“記得你剛剛來我們家的時候我說過什麼?只要安安生生過日子,我們就是一家人,可是你安生了嗎?除了在咱們家院子裏埋兇器之外,你還做了什麼對不起二叔和嬸兒的事情?”
“阿品!你是我的兒子,你怎麼能向著外人?”王三娘突然有些激動,說著又轉向小桃紅,“是不是你?你在阿品身邊嚼了什麼舌根,讓他從一開始就不認我這個親娘,然後你們好貪圖家裏所有的財產?”
聞言小桃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原來王三娘從阿品沒有叫她娘開始,就覺得是自己慫恿阿品的。至於貪圖家產這一說更是滑稽,這個家是他們一家人辛辛苦苦才撐起來的,他們甚至都不打算分家。
阿品從地上站了起來,目光如炬看着王三娘,道:“你也知道你是我親娘?那為什麼不像別人的親娘一樣?我從小就沒見過你,等我十四五了你突然冒出來,讓我叫你做娘,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在我心裏,嬸兒和二叔才是我的家人,他們不會嫌我和阿爹拖累他們,他們有一口吃的就不會忘記我們,辛辛苦苦攢的錢用來給我念書,可你呢?你怎麼好意思說他們是外人而你是我親娘?這個家裏所有的一切都是嬸兒和二叔辛苦得來的,就算分家產也沒有你的相干。”
小桃紅扯了扯阿品的袖子,“品子,別再說了。”她還想着讓王三娘回去帶着石頭過日子,王三娘心理承受力太差,這話要是把王三娘刺激瘋了,那邊是絕對沒有可能讓王三娘回去的,她們豈不是要養着王三娘一輩子。想想家裏有一個瘋瘋癲癲的不□□,小桃紅就發怵,她可招架不來。
阿品看了看小桃紅,又看着王三娘道:“既然嬸兒不讓我說,那你好自為之。”說著又折回去跪在地上,低垂着頭不再言語。
一眾人半晌沒有說話,柳大娘摸索着坐回草墩上,道:“三娘,既然你不說是什麼事,那就小桃說吧,把事情始末說個明明白白,讓我們都知道,也讓你大哥瞑目。”
小桃紅看了看王三娘才道:“娘,其實大嫂在那邊的夫家有個孩子,叫石頭,年歲好像不大,上次石頭病了,有些嚴重,那邊的人讓大嫂拿錢去給石頭看病,大嫂怕大哥責怪,不敢找大哥和我們拿錢,就把我們的點心方子拿去給金大錠換了錢給石頭看病。隨後就出了周家這事兒,金大錠以此威脅大嫂,讓她把兇器證物埋在我們家菜園子,嫁禍於我們,然後……我在問大嫂的時候被大哥聽了去。”
見大伙兒都不說話,小桃紅又道:“大嫂,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就應該知道,這事被大伙兒知道后是什麼結果,你回去領着石頭吧,阿品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你難道想讓石頭也跟阿品一樣對你心存怨恨,不叫你這個親娘嗎?”
“我……可是……我現在回去石頭還會認我嗎?要是,要是我回去那邊不讓我進門怎麼辦?”王三娘那邊的丈夫並沒有跟她說的一樣已經死了,而是年老體衰,她開始嫌棄,聽說柳大郎都已經搬到城裏,就想着來投靠柳大郎。
柳大娘嘆口氣道:“三娘你走吧,你留在這我心裏總有根刺,大郎這一輩子就沒過到一天好日子,最後還不得善終。”
王三娘看了看周圍的人,沒有一人看她一眼,最終道:“那……那我給大郎燒點紙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