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金杯慢嘗,蜜糖砒 霜

81.金杯慢嘗,蜜糖砒 霜

錦柒晃了晃,手中的葯都有些拿不穩,她煞白了臉,“這是何處傳出的謠言?”

“謠言?哼!兩國的軍報上可都這樣寫。這武夫犯下如此大錯,致使玄央和西車再無緩和之機,殿下您何必還包庇她?跟您說句實話,若非景王殿下叮囑要留她一命,在下其實不願助公主救她。”

莫平越說越激動,到了後來,臉上的不屑已變成了某種厭惡。

錦柒有一會兒聽不清他又說了什麼,腦中紛亂無比。

要冷靜下來。

她閉目收了眼中散了的光芒,再睜眼時,目光灼灼的盯着莫平,“万俟度弼,他是怎麼死的?”

莫平正自滔滔不絕,被她打斷,駭了一跳。還沒回答,又聽眼前人追問:“是失血么?”

“不是的……也不知是被燒死的,還是被葉仲卿殺死又焚屍的。”

這個回答實在太差勁,錦柒忍不住皺眉,“說詳細些。”

覺得眼前的人忽而有了天家的氣派,莫平答得有些訥訥,“其實小人也沒見到,只是聽說死狀頗慘——万俟度弼的王殿城破后就着了火,西車人撲滅了火進去就瞧見他已經死了,屍體都燒焦了。說是,被葉將軍慣用的長槍穿胸釘在龍椅上,又斷了一隻手。”

不對……

不對。

不對!

明明看着阿卿將斷腕的万俟度弼拖出了火場,怎麼他竟死了?

這樣弒君的罪名有多重,就連街頭的小兒都知道,不消多言。若是背上了這樣的不白之冤,餘生阿卿在九州四海將再無立足之地。

她是這世上,唯一能證明阿卿清白的人了。

目中亮起倔強的光,錦柒面色平靜的將荷包和褡褳收好,從莫平身邊走過時她撂下句話:“葉將軍並非兇手,本殿先去城外,那三味葯就有勞莫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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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裏了,大人。”走在前面獵戶打扮的人,有些討好的指指不遠處隱在山間的小木屋,“這是小人的一處住所,冬季大雪封山時才會用到。今早小人來洒掃時,發現這小屋中隱隱有炊煙升起。”

見為首的黑衣人面有不信的神色,他急忙快走幾步,俯身蹲下,將一處地面清理開,道:“大人你看,這還有馬蹄印——我們山中的尋常人家,那裏會騎馬?分明就是有外人來過,而且現在就住在小人這個木屋中。”

似乎也有些道理。

如果那破舊木屋裏的真是葉仲卿,那這潑天富貴可就落在自己手上了。

不論是太子殿下的加官三級,還是鉤吻大人許下的黃金千兩——都足以讓他們兄弟幾個搏一搏了。就算再不濟,失手讓她逃掉了,只要通報葉仲卿的藏身之所也有賞銀百兩可拿。

貪婪在他胸中點了一把火,燒的五臟翻騰不已。他將一手的汗在黑上蹭干,抽出腰間佩刀緊握在手中,“兄弟們,一會兒招子都放亮點兒,別讓點子跑了。成不成,可就看這回了。”

“是,二哥。”身後黑衣人悄聲應了,在他身後排開個半圍的局勢,一步步向山間的小屋逼近。

山中太寂靜,可一門之隔的房間裏更靜。

趴在門口聽了半天,什麼動靜都沒有。除了風吹松濤的颯颯聲,就是幾人因着興奮而有些粗重的呼吸聲。斑駁腐朽的舊門彷彿有千鈞重,被換做二哥的人費了老半天神,才狠心將它吱呀推開。一馬當先的衝進屋,手中一套風波刀被他舞得潑墨難進,可料想中的困獸之鬥並沒發生。

正自疑惑間,身旁一人指着床上插嘴道:“二哥,你看是不是那個傢伙?”

躺在床上的人緊閉着眼睛,唇角邊有一抹殷紅的血色,地上還有一灘黑色的淤血。

“該不會死了吧!上面可是明令說要活的。”

他暗道了一聲晦氣,單手握刀在胸前,壓着下盤向前趟了幾步細察——胸腹間還有起伏,只是微弱的轉瞬間就會不見。

“奶奶的,這小子離死不遠了,來兄弟們搭把手,早點把她弄出去。”他說著將刀收回刀鞘,大步上前去扶床上的人。

“二哥當心!”

一道水光溢過他的咽喉,合著他要說話的“嗬嗬”聲,血沫從被切開的喉管中不斷冒出。

臉色蒼白的有些發青的人已經收回了雷霆一擊,有些失了氣力般拄着刀支在地上,才勉強沒有摔下來。

“噗通——”被喚作二哥的人頹然跪倒,抽搐着沒了動靜,血從他身下一點點向外蔓延。

“王八蛋!殺我二哥!”先前插嘴的人耐不住了,提了刀向前急沖,他身邊一人沒拉住他,也只能拔出劍一起衝過來。

這次的傷,可是有點重了。

葉仲卿沒有提起內力,側身勉力躲開劈面而來的一刀,秋水向上撩去,只將奪命的一劍磕開了分毫。

“哧”的一聲輕響,那一劍已經沒入她的左肩。葉仲卿一怔,那劍被主人抽出,帶的她身體前傾,從床上跌下。

先前那人大喜過望,當頭一刀強劈過來。

葉仲卿眼睜睜瞧着那厚背刀一寸寸逼近,卻再也沒了力氣。

斜刺里一根銅棍探過來砸開那刀,“鐺”一聲濺出許多火花。刀的主人虎口發麻,被他震得接連退了幾步,被自己二哥的屍身絆了一下,險些摔倒,他破口大罵:“葛天!你他媽有病啊。”

手執銅棍的人一棍打在葉仲卿腕上,趁她吃痛挑開了秋水,才冷然道:“太子殿下是要活的。”

“你!”執刀人搶上一步,偏偏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只能恨恨的作罷。

葛天收了銅棍,俯身抓住葉仲卿領子將她拎起,迅疾如風的在她幾處要穴上重重撞了幾下,瞥那人一眼,口氣有所鬆動,“她遲早是要死的,你急什麼?大不了這一路,由你押着她回洛陽就是。”

執刀人聞言臉色好些,收了刀走過來,問:“錦柒公主呢?”

葉仲卿皺眉,她醒來就在這裏,確實也沒見到七七的身影。不過看自己身上傷口都簡單處理過,料想七七應該並無大礙。於是她說:“什麼錦柒公主,我沒見過。”

這回答正中執刀人下懷,“噼!啪!”兩聲脆響,他就着葛天的手打了葉仲卿兩個耳光。

這兩掌含了三分內力,打得葉仲卿耳中嗡鳴作響,胸中怒火大盛,眼前一黑,竟被激得又吐出一口血來。

葛天方才仔細觀察過,房中卻是只有葉仲卿一人,當下也不再多耽誤功夫,道:“錢五行,你留在這裏等錦柒公主,等到了去街陽城找我們會和。”

“是。”先前持劍的人應了一聲。

葉仲卿心中一急,脫口想勸阻,又覺得有些此地無銀,便抿着嘴沒有說話。

執刀人卻將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焦急收在眼中,故意湊上來笑眯眯道:“將軍放心,錢五行的功夫不低,一定能帶着錦柒公主來和將軍相會。”

葉仲卿當即就轉頭唾了他一口,見那人又要動手,葛天皺眉將葉仲卿換到另一隻手,分開兩人,率先拖着她出了門。

一旁的獵戶等了許久,見幾人出來,忙諂笑着迎上來,“幾位爺,說好的給小人的賞錢呢?”

“賞錢?”

執刀人咕噥一聲,從懷中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上下掂了掂,招手示意那獵戶過來。獵戶喜滋滋的過來,伸手去拿。執刀人卻收了手,抽出刀劈在他脖頸間。那獵戶目中全是驚愕,捂着脖子倒地,轉眼氣絕了。

執刀人將刀在獵戶身長擦乾,將銀子丟在他身上,又吐了一口濃痰才罷休。

葉仲卿剛緩過一口氣,見狀忍不住怒斥:“你心中有氣,儘管找我,何必殺這些不相干的人!”

“我管他相不相干,我想殺就殺了。怎麼?寧化將軍要處置我嗎?”

他那副嘴臉實在猖獗的緊,逼得葉仲卿眸中一點幽冥火起,冷冷的瞪視着他。

“別耽誤時間了。”葛天覺察到挾持着的人身上漸漸泛出些殺氣,不想徒生事端,挾持着葉仲卿先向前走去。

山路難行,葉仲卿心中有事,身上又傷重的很,腳步虛浮無力着走得極慢。

幾人順着羊腸山道下了山,剛一到山腳下,迎面就看見一個農婦騎着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迎面而來。

葉仲卿心中突地一跳,千萬別是錦柒。

可惜一人一馬轉眼就到了跟前,雖然有意塗黃了臉,又穿了粗鄙的衣服,可是那雙眼睛葉仲卿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葛天也看出了不對,他使個眼色,執刀人瞬間就撲了過去。

“七七快走!”

在場的幾人都沒有騎馬,以迴風的腳力要甩掉他們不是難事。

可馬上的人只愣了一瞬,就勒停了馬。

葉仲卿眼睜睜看着錦柒驅使迴風靠過來,從容不迫的下馬,又走到自己身邊,她不由皺緊了眉心。

瞧見了她臉上的神色,錦柒眨了眨眼睛,微微垂頭,柔聲帶了點撒嬌的意味兒,輕聲喚道:“阿卿。”

責怪的話就變成了苦澀的甜蜜,再也,再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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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君懷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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