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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玲玲雖然這樣說,謝紈紈卻還是愧疚的,這一回雖然是李貴人設計她的,但她確實有漏洞。
主要是因為謝紈紈從慈寧宮出來,前往長春宮,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那個小跨院裏,她只是無意中走錯了路,卻被李貴人抓住了漏洞。
而最麻煩的是,在宮裏,很少有解釋的機會,每個人都是聰明人,都是不動聲色的人,而且人人心中都有一本帳,會記下你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那裏,卻偏偏出現,很難叫人相信你只是單純的走錯了路。
謝玲玲聽她這樣說,只笑了笑:“不要緊,撞了一次罷了,姐姐什麼時候在意過這樣的小節了?可見還是為了我。”
謝紈紈一怔,接着就笑了,與謝玲玲一起並肩走進去。
因李貴人還不是一宮之主,如今雖單獨住殿,卻只是偏殿,格局雖小些,也還精緻,陳設也十分華麗,這會兒躺在內室的床上,太醫隔着帘子診脈,皇後娘娘卻坐在外頭屋裏的上首的椅子上等着。
謝紈紈與謝玲玲一起上前行禮,謝紈紈先笑道:“我從太後娘娘宮裏出來,本來要往娘娘跟前請安的,偏不大認得宮裏的路,不知不覺就走偏了,路上遇到李貴人和她姐姐不知道在說什麼,叫我驚動了,只怕嚇了一跳,實在是我的罪過。如今可要不要緊?”
謝玲玲不語,只站在一邊笑着,皇後娘娘只輕輕點點頭:“其實不過碰了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且我想着你是個知禮的,嚇到了李貴人,多半心裏過意不去,自然是要來看看的,你本來不熟,我才打發人跟你說地方,免得你走冤枉路。”
皇後娘娘話說的很客氣,叫謝紈紈心中微微詫異,不由的看妹妹一眼,皇後娘娘接着道:“倒是我過來這裏,李貴人的姐姐胡李氏回話,說她與李貴人在假山旁邊說話,離着那小徑還有兩步呢,世子妃也不知道怎麼走的,硬是饒過來撞上了李貴人。”
謝紈紈自然大叫冤枉:“我因走錯了路,一路上還只顧着找路呢,連瞧也沒瞧見李貴人和那位姐姐,也不知道怎麼撞着的,我這會兒還懵懂呢,我明明在找路,跟前若是有人,怎麼會看不見?”
說到這裏,太醫已經診完了脈走了出來,遠遠的躬身候着,皇后就先不說這個了,問道:“張卿,李貴人可要緊不要緊?”
張太醫忙上前回道:“回娘娘的話,李貴人胎氣平穩,並不要緊。”
這些太醫也是修成了精的,早打聽了一陣來龍去脈,知道是貴人之間的事,哪裏敢妄下結論,只敢說脈象,連到底有沒有驚嚇都不敢說。
皇後娘娘又問了一句:“可有驚悸之狀?”
張太醫回道:“回娘娘的話,李貴人說受到了驚嚇。”
謝紈紈實在忍不住低頭一笑,又咳兩聲掩飾了一下,這太醫真是滑不留手,皇後娘娘只得道:“罷了,脈案呈給皇上就是了,李貴人可要用藥?”
張太醫回道:“回娘娘的話,蓮子最有凝神安心之效,不妨吃上兩回,葯就可以不用了。”
打發走了張太醫,皇后就命人招胡李氏來說話,謝紈紈先前沒仔細看,這會兒才得空打量了她一眼,見她二十來歲的樣子,容貌普通,衣着和首飾都平常,只手腕上一隻縷空的赤金鐲子,裏頭滾着幾顆小小的金珠,做的十分精緻,與她身上的裝飾不是一個格調的,大約是宮制的吧。
謝紈紈心中一動,她現在被撞的時候,好似是隱約聽到金玉撞擊的清脆之聲,她當時並沒有在意,她與李貴人身上都有金鎖瓔珞等物,撞上了有聲是很尋常的,可這個時候,謝紈紈心中突然一動,李貴人那樣寶貴着龍種,怎麼會捨身來撞自己呢?
謝紈紈記得,當時撞上的力度可是很大的,她都連退了兩步才站穩,而且……
細節總是慢慢呈現的,當時來人沖的很快,撞的不輕,現在回想,就不像是李貴人撞上她的,應該是這個胡李氏。
這會兒胡李氏臉上還有淚痕:“可把臣妾嚇死了,臣妾與娘娘在假山跟前說些家裏的家務事,遠遠的瞧見世子妃走過來,我記得娘娘還說了一句,世子妃這是從太後跟前過來的吧?不是該去給皇後娘娘問安么,怎麼走到這裏來了?因着跟咱們沒幹系,我也沒在意,只是和娘娘說話,沒承想,世子妃走過來,快到跟前的時候,突然就往旁邊走了兩步,竟就撞上了!也怪我,我是側着的,並沒有看見,竟就沒擋出,倒叫娘娘嚇壞了。”
說著又哭起來:“幸而娘娘的龍子命大福大,倒是無虞,若是有個一點兒半點兒損傷,臣妾真是萬死難辭其咎啊!”
謝玲玲這時候開口了:“我姐姐向來穩重小心,就是真的撞了一下,大約也是李貴人不小心,撞上了我姐姐,倒是有的。”
皇後娘娘聽了就道:“誰撞上誰,都只是不小心罷了,有什麼要緊?要緊的是李貴人和肚子裏的哥兒都沒事,也就好了。倒是世子妃不要放在心上才是。不然進宮瞧婉嬪妹妹,反瞧出委屈來了,叫婉嬪心中怎麼過得去呢?”
這回護的意思,真是叫謝紈紈越發詫異了,皇後娘娘這樣給謝玲玲體面,想必不是因為真心喜歡謝玲玲,是為了給皇上面子吧?
不過這會兒謝紈紈顧不得細想,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認了撞人呢,看她們的言辭,果然就是拿她走錯路做文章,還真是一點兒不差。
謝紈紈見這婦人編的還挺圓泛,她也不急,反笑着對謝玲玲說:“妹妹這話說岔了。”她側頭打量了胡李氏一番:“倒也奇怪,撞上我的明明是你,怎麼就變成了我撞上李貴人了?”
當然沒有第三方在場,沒有人證,所以,她也不等這胡李氏反駁,只笑道:“說真的,你撞我的時候太用力,耳墜子掉下來一個,還叫我撿着了呢!”
胡李氏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摸耳朵,一摸之下,兩個赤金梅花的長耳墜都好好的在耳朵上掛着呢,頓時,臉色就變的更難看了。
伸手摸耳朵這個舉動,實在是百口莫辯了!
謝紈紈抿嘴一笑,挑了挑眉。
皇后就笑斥道:“世子妃又胡說了,人家的耳墜子好好的在那裏呢,哪裏掉的下來叫你揀?”
胡李氏僵在了那裏。
謝紈紈笑應了一句:“是!”
就並不再說什麼了,從這一句話里,她當然就明白了皇後娘娘的意思了,李貴人到底懷着龍種,事情不要鬧大才好。
所以謝紈紈也願意退一步,事情已經擺明了,連累不到謝玲玲,她退一步,還能叫玲玲得個識大體顧大局,肯委屈,又敬重皇後娘娘的姿態,絕對不吃虧啊!
謝玲玲也是一笑,皇後娘娘給她們姐妹面子,她當然也不能駁了娘娘的話,橫豎這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就是真撞上了,也不能怎麼樣。
裏頭李貴人的內室悄無聲息,皇後娘娘也沒打算進去看一眼,甚至也沒有吩咐一句叫李貴人好生養着,只是吩咐起駕回宮,胡李氏站在原地,渾身發僵,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陣青陣白,皇後娘娘雖然沒有挑明,含糊了過去,可她當然能意識到自己漏了餡。
謝紈紈與謝玲玲一起送皇後娘娘回長春宮,又坐着說了一會兒閑話,不知不覺都耽誤到午膳時分了,謝紈紈就笑道:“妹妹我也瞧過了,還得罪了李貴人,我也沒臉再耽誤娘娘了,我先回家去,回頭這事兒過了我才進來給娘娘請安吧。”
皇後娘娘笑道:“我原說你是個有心胸的,這會兒這樣說,叫婉嬪心裏怎麼過得去?再說了,就是我,見了庄太妃也不好說話了呢。”
謝玲玲笑道:“娘娘快別放在心上了,姐姐向來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說過了也就罷了,最是有心胸的,回頭照樣來給娘娘請安的。”
謝紈紈笑道:“兩位娘娘這樣一說,我都不好意思不進來了。”
說笑着,到底還是辭了出去,皇後娘娘笑道:“婉嬪替我送送你姐姐。”
才走出長春宮的宮門,謝紈紈站着樹底下跟謝玲玲說:“我瞧娘娘很給你體面。”
謝玲玲輕聲說:“娘娘和太後娘娘都是寬厚的。”
“是瞧着皇上的面子嗎?”謝紈紈果然是個有一說一的,還是忍不住就問了出來,謝玲玲聽明白了,不由的臉上竟然一紅。
她還沒說話呢,只聽得太監前導,飛報長春宮:“皇上駕到。”
隨即便見皇上的步輦遠遠的過來了,兩人連忙退到一旁,謝紈紈瞧見皇上步輦旁邊跟着的太監飛奔過來,躬身道:“皇上瞧見婉嬪娘娘和世子妃了,請到跟前說話。”
兩人上前請安行禮,皇上命止了步輦,走了下來,這一對姐妹花,一般高矮,都有傾國之貌,只是氣質迥異,謝紈紈的飛揚神采,與謝玲玲的溫柔內斂,簡直不像是姐妹似的。
皇上只看了謝紈紈一眼,就轉頭,伸手輕輕一撫謝玲玲的肩頭就放下了,問她:“聽說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