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從火車站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玉林的一月本是旱季,此時卻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凌煜將外衣脫下來罩在梁晚書肩上:“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梁晚書抬頭望着滴水的廊檐,深吸了一口夾雜着雨水氣息的空氣:“這麼平靜的感覺,好像和上次來時那個處處劍拔弩張的小城市完全不是同一個地方。”
地面上有些坑坑窪窪的小水坑,凌煜攬着她,看了看她腳上的鑲着水鑽的鞋子:“我背你?”
梁晚書忙擺手,指了指前面停着的一串出租車:“只有幾步路,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來,然後吃點東西吧。”
哪有那麼嬌貴呀,以前錄採訪稿的時候都是風裏來雨里去的。不過被人時刻照顧關懷的感覺,真的好暖……
凌煜點點頭,手臂在大衣下面攬着她,擱在她腰后的掌心裏就像有個小太陽。
出租車小哥很熱心,聽他們口音不是本地人,一邊開車一面給他們介紹當地的景點。
凌煜用手機查找附近好評率高的飯店,問她:“你想吃什麼?”
小哥操着濃重的當地口音說:“其實來玉林一定要嘗嘗脆皮狗肉的,當地特色嘛,有好多來玉林旅遊的遊客也是專門來嘗鮮的。你們住的酒店附近就有一家蠻出名的,走路過去十幾分鐘就到了。”
兩人不置可否,默契地一同選擇了沉默。雨刷“吱嘎”“吱嘎”地掃着窗玻璃,梁晚書枕着凌煜的肩,隔着水霧望着車窗外五顏六色的燈火。
將行李放在酒店,兩個人飢腸轆轆地手拉着手尋覓美食。最終就近去了家桂林米粉,店面雖小,生意卻挺好。
凌煜囑咐了老闆不能加花生,用滾水將她面前的餐具一一燙過。
梁晚書靜靜看着他:“我怎麼覺得,你對我越來越好了。”
“嗯?有么。”他抬眸瞧她一眼,眼尾盪開幾分笑意,拿了副一次性筷子,掰開、摩擦掉上面的毛刺,擱在梁晚書的小碟上:“對你好不是應該的么,追你不就是為了疼你么。”
她拖着下巴湊近些笑看着他:“好像有句話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笑,沖她伸出手:“把手給我。”
梁晚書好奇地看看他的掌心,聽話地將自己的手交給他。凌煜變魔術般,從衣袋中拿出一支手錶戴在她手腕上,細心地調好鬆緊度。
“這是什麼?”
凌煜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看:“我配對了定位功能,你只要戴着這隻手錶我就能找到你,不會把你弄丟。”
“就像遊戲裏的焦點列表?”
他點點頭。
她能感受到他隱隱的不安,卻不知道那來源於什麼。梁晚書靜靜讀着他的神情,剛要開口,兩大碗米粉端上了桌。
兩人相視一笑,頭碰頭地吃着各自的那一份。她一本正經地吃面,偷偷地在桌下用腳尖輕輕碰了碰他的小腿。凌煜吃面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她,黑眸沉沉。
她無聲地用口型對他說了三個字,他的眼神瞬間起了火。
兩人都沒有多吃,酒店的電梯門緩緩合上后便緊緊相擁着親吻。凌煜抱起她,喘着粗氣撞上房間的門,聽着彼此衣服摩擦的沙沙聲,腦中的緊繃的神經幾乎快要斷掉。
一起倒在床上,她笨拙地爬坐在他腿間,一顆顆解開他上身白色亞麻襯衫的扣子,低下頭細細的親吻,一頭滑順的青絲如瀑般散落在他的胸膛,他發出一聲壓抑而愉悅的呻.吟。
凌煜攥住她手腕,掌握了主導位置,凝視着她的黑眸在努力辨別她的神情。她癱軟地躺在他身下,雙目清亮地望着他,粉色的嘴唇鬱金香般微微張着。
他伸手將她撈起,貼合這自己的身體,肆情吻着。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空氣溫潤而潮濕,未飲而醉。
她的手摸索到他腰帶的金屬扣子,凌煜放任了幾秒,伸手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在她耳邊低語:“晚晚,這裏是山海關,你要是攻破了它,千軍萬馬可都擋不住了。”
她順着他的話接下去:“你是吳三桂,那我就當你的陳圓圓,心甘情願。”
他深深嘆了口氣,埋頭吻着她小巧如珠的耳垂,低低地笑:“固若金湯這麼多年,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
她被他攥着的手不安分地動了動,望着他的眼神有些頑劣的稚氣。凌煜將她的手攥得更緊了些,眼神堅定不移:“我不當吳三桂,也不要你做陳圓圓,再不會把你拱手讓人。只是不是以現在的身份,等你嫁給我,等我完全擁有了保護你的權利……從那以後,我們之間只有死別,再無生離。”
梁晚書靜靜看着他,點點頭,背靠着他的胸膛躺下。他伸出手臂抱住她,兩人像一大一小兩個重疊的逗號。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她聽着雨聲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感覺到身後的動靜,又睜開了眼睛。察覺到她醒了,身後立刻沒了動靜。
梁晚書刷地坐起來,凌煜嚇了一跳,她轉身體貼地看着他:“要不我們去網吧通宵打遊戲吧!”
凌煜覺得這個主意非常不錯,很適於轉移注意力。於是兩人快速地穿戴好,用手機地圖找了一間環境不錯的網咖,暗搓搓地跑去劍俠練了兩個小號,玩到凌晨四點鐘才回到酒店,然後非常平靜和諧地相擁而眠。
第二天上午,在酒店吃過早飯兩人就出了門。按照網上人肉出的地址,那個曾經潑了梁晚書一身血的狗肉攤主就住在玉林市的一條小巷弄里。
可是當他們找過去,鄰居大媽卻說因為前些日子總有人來搗亂,那個攤主已經搬走了。
果然還是因為那件事受到了影響,梁晚書心情有些凝重地問:“那阿姨,請問他有沒有留下新家的地址?”
大媽想了想,回屋裏找出一個電話本,將上面的一頁撕下來給她:“這是他女兒留下的,你不用太擔心,他家女兒是個有出息的,在大城市上班。聽說是掙了錢在容縣買了套房子,現在接他過去養老啦。”
梁晚書點點頭,問凌煜:“那我們今天坐班車去看看?”
他沒回應,梁晚書看着他的神情,像是在出神想着什麼。
凌煜感覺到她的目光,想了想說:“我們在市區找一輛車吧,讓司機開車送我們去。班車太辛苦了,來回奔波這麼久,你回去別生病。”
“容縣”聽起來像是個小城鎮,可車子一駛入縣中心,街道邊的建築物看起來卻比玉林市區更精緻繁華。
司機笑着講解:“別看咱們地方偏遠,這可是楊貴妃的故鄉。容州——也就是現在的容縣,可是廣西最大的華僑聚集區,有錢人可多着呢!還有這最有名的一處景觀叫觀音山,兩位有空可以去看看,求姻緣求子或者保佑父母身體健康都是可以的。”
梁晚書點點頭,看着街道兩旁有些古意的老式建築和底盤商鋪,和玉林相差很多,幾乎看不到幾家狗肉店了。
車子在一個小區外停下,司機抄了電話號碼遞給凌煜:“這就是你們要找的地方了,你們要走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再拉你們回玉林。”
梁晚書與凌煜對視一眼,拉着手並肩走進了小區。
按着地址找到單元樓和門牌,站在防盜門前,梁晚書鼓起勇氣按響了門鈴,手指有些緊張得發涼。
防盜門緊閉,她又按了幾次,依舊等了半晌都沒有人來開門。
凌煜拍拍她的肩:“或許出門了吧,我們先找地方住下,過一會再來。”
兩人正要離開,隔壁忽然開了門,一個看上去三四十歲的女人從防盜門裏探出頭來上下打量他們:“你們是來找隔壁老林的?”
看來地址沒錯,梁晚書喜出望外地點點頭:“對,我們就是來找林茂先生的。”
“來幹什麼的?”女人警惕地問。
梁晚書連連擺手,說明了來意:“我保證,我們絕對沒有惡意。”
中年女人再度審視地打量他們一番,想了想,走進了屋子,過了一會,拿了一串鑰匙走出來。
“老林一定在家,這麼久沒來應門別是出了什麼事,他女兒走前把鑰匙留給我,反覆叮囑我隔三差五就進去看看。你們先在門口等一會吧。”
隔壁女人開門走進去,門留着一條縫。
梁晚書有些焦灼地握着自己的手,凌煜看着她的側臉,拿過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裏。
她正不安緊張地從門縫裏向屋裏看去,防盜門忽然動了動,門縫被擠開了些。梁晚書感覺自己的小腿被一隻毛茸茸的東西劃過,低頭一看,腳邊竟蹲着一隻小金毛,正咧開嘴巴巴地瞧着她吐着舌頭。
梁晚書愣了愣,蹲下去輕輕摸了摸小金毛的頭。它受到善意的鼓舞,友好地伸着舌頭舔着梁晚書的手心。
“你看,這小狗好可愛啊。”她驚喜地揚起頭去看凌煜,卻看見門口停着一架輪椅,上面坐着一個兩鬢斑白的男人。
梁晚書臉上的笑漸漸褪去了,正是那個人,林茂。
她不安地緩緩站起身,對老人伸出手:“您好,我叫梁晚書。您還……記得我嗎?”
林茂的眼睛有些混沌,目光投向她,又緩緩上移,注視着凌煜。
他的聲音沙啞,帶着些肺部的迴響:“進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