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片漆黑,只有一點朦朧的月色從窗子外灑進來,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像是一盞小燈,模糊地照亮房間的輪廓。
梁晚書摸黑找到房門,一打開門,卻被眼前的景象驚訝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一盞盞橙紅色的小蠟燭整齊地排列在走廊兩邊,像一條燭光鋪就的小橋。她順着蠟燭指引的方向走下樓梯,來到開闊的天井,靜靜望着燭火盡頭的那個身影。
凌煜一身黑色正裝,緩緩向她走過來,輕輕嘆了口氣,在她面前站定。
“晚晚,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我贏了,但我最想贏得的,是你的心。”
“真的是你……”她下意識地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的神情,在腦海中回放着自己與毀譽相識的經過和點滴。
“你答應過我會給我解釋的機會,晚晚,我想要告訴你的是,不管在現實或是遊戲的世界,我從沒打算真的騙你,只是想等到最完美的時機再向你坦白。可是我現在才明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鐘都是最完美的,我不想再虛度光陰。”
橙紅色的燭火映着他臉部的輪廓,鼻子和下巴堅毅的線條,點了春水般的眼睛,微薄的唇……梁晚書靜靜看着他,腦海中的兩張臉慢慢重合,如真似幻,已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我給你我的承諾,不管你接受或是拒絕,我的優柔寡斷,我的患得患失,我的自相矛盾,我全部的感情,再不會給第二個人這麼多。”
凌煜從西裝上衣的內襯衣袋中拿出一隻酒紅色的小盒子,單膝跪地。一枚璀璨的鑽石戒指靜靜躺在酒紅色的緞面上,恍若繁星。
“梁晚書,我愛你,我要用餘生保護你,再不給別人可趁之機。”
梁晚書看了看自己亂糟糟的頭髮和睡裙,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穿着的拖鞋,不遠處已經圍滿了隨着燭火前來看熱鬧的觀眾。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人群中發出善意的笑和起鬨聲。
“那個……”梁晚書輕咳了下:“我想確定下,這是求婚?”
凌煜原本心跳如鼓、憋着一口氣等待她的回答,此時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地重重呼了口氣,一本正經地仰頭看着她:“我知道這可能太突然了,我會給你時間考慮。”
他在心裏暗罵自己慫,見到她猶豫的樣子就心軟,總是無止境地給她找退路,也給自己再留一個未知的可能性。
“不用考慮了。”梁晚書跪坐在凌煜面前,將自己的左手伸過去:“過去我習慣了去追究對錯,計較純粹和完美,於是我用十四年的時間錯過了一個人。你說的對,其實這一秒已經是最完美的。”
她靜靜看着他的眼睛,平和,溫暖:“所以這次,我想試試看用四個月把自己嫁出去是種什麼感覺。”
凌煜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甜美笑着的樣子,眉心微皺,在眼睛即將泛紅的前一秒狠狠將她拉進懷裏,用力吻住她的額角:“答應了就是我老婆了,不許再想別人。蕭青山不行,小白糖不行,那個叫毀譽的也不行。”
她在他懷裏哽咽地笑:“謝謝你靠近我,了解我,溫暖了我這樣久。不管你是凌煜或是毀譽,不管你是任何人,此約不改,與子偕老。”
燈火闌珊,花好月圓。
“沒睡?”凌煜從浴室里走出來,用毛巾擦着頭髮,勾起唇角回頭看了看縮靠在床上的人,“我還以為你沒睡着的話也會裝睡。”
說著,人緊挨着她,重重往床上一坐。
大床瞬間向下凹陷了一大塊,梁晚書感覺到他挨着自己胳膊的手臂,往旁邊挪了一點,清了清嗓:“那個……大家都還在線上等着你呢,真的不需要上去打聲招呼嗎?”
“我怎麼覺得,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想着他呢?”凌煜轉頭看她,伸手將人攬到懷裏:“過來。”
梁晚書感覺自己就像個小動物一樣被拎了過去,坐在他腿上的姿勢有一點……呃……凌煜拿毛巾輕輕幫她擦着頭髮,她紅着臉隨他擺動、低着頭問:“他?毀譽嗎?”
凌煜的動作頓了頓,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果然還是應該把那個遊戲賬號刪了才對。
梁晚書回頭看他,見他不吭聲,忽然向上拱了拱,輕輕親了親他的唇角。
凌煜綳不住,笑了,將她的身子轉過來重新束在懷裏,然後伏身附了上去,寸寸貼合。他尋找到她清清亮亮的雙眸,沉溺地在她嬌嫩的唇瓣輾轉,像品嘗棉花糖那樣小心翼翼地用牙齒輕輕咬了咬。
“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妒忌過我自己。”他微喘:“我後悔了,就不該弄出那麼個人去勾搭你,到現在自己已經搞不清你接受的人究竟是我還是他了。”
她躲在他懷裏低低地笑,凌煜沉下腰,隔着她薄薄的睡裙輕輕撞了她一下:“晚晚,你來告訴我答案。”
她感覺到了,嚇了一跳,收起笑容認真地想了想:“其實我也說不清,不過……我很慶幸他是你。如果他不是你,換做任何另外的一個人,我都不會像現在這樣開心。”
梁晚書頓了頓:“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凌煜注視着她小心探究的眼神,翻身躺在她旁邊,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一開始知道你也在玩那個遊戲,我只是想和你有更多獨處的時間、更快地去了解你。後來我們發生分歧,你把我在遊戲裏的角色當成了知己,我更不敢和你坦白,怕連最後靠近你的機會都沒有了。直到我發現你竟然喜歡上了另一個我……我知道不能再欺瞞下去了。”
撲通,撲通。沉緩而有力。
梁晚書感受着手心裏的心跳,轉過頭看着凌煜的側臉:“你在遊戲裏和我說的……小時候的事也都是真的嗎?”
凌煜點點頭:“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分開了,我妹妹跟着父親,我跟着母親,甚至從我記事起就從沒見過爸爸的樣子。我母親……不能算一個正常生活的女人,上初中以前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小學開始我就很叛逆,迷上了電競,基本就是個網癮少年。直到讀初中,我遇到一個很好的……老師。他讓我對人生改觀了許多,我開始認真生活,每天好好吃飯,讀書。後來我母親去世,親戚資助我去了英國留學,回國后和朋友合夥創辦了,生活才算回到正軌。其實我一直不敢承認我就是毀譽,也是擔心你沒辦法接受我的另一面。”
凌煜頓了頓,望着她的眼睛沉吟了片刻,低聲說:“其實,我以前也不叫凌煜。晚晚,還有很多事,我以後會慢慢告訴你,你願意再給我些時間嗎?”
梁晚書靜靜聽他斷斷續續地說完,反握住他的手高舉到半空中,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喏,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家人了。以後,你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和我說,我會等着你一點點告訴我。”
她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的位置,轉過臉暖暖地笑着看他。
凌煜感受着手背下隆起的柔軟,那樣輕柔卻有力的心跳聲,讓他忍不住閉上眼睛沉浸在沒有情.欲的純凈的溫暖中。
那樣久違的暖,曾經他以為餘生都不會再有了。
“放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少女彎下腰,將水杯遞到他嘴邊,睡裙的衣領就那麼好不提防地袒露出兩抹圓潤的胸,像兩隻稚嫩的白鴿。
他想真實地摸一摸她白凈無暇的臉,伸出手,卻看見自己被火灼傷后裹得嚴嚴實實的雙手。
“你的口罩呢!我會傳染你的。”他掙扎,躲避着她的靠近。
“你沒有病,只是感染后的低燒。”少女想了想,繼續說:“如果真的會傳染,有我陪着你也就不會那麼孤單了吧。”
“晚晚……晚晚……”他緊緊閉着眼睛,雙眉簇起:“晚晚!”
梁晚書坐起來,打開枱燈,輕輕擦去凌煜額頭上滲出的細密的汗珠,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做噩夢了?”
凌煜猛地坐起,把梁晚書嚇了一跳。他掐着額頭,抱歉地看着她:“我把你吵醒了吧。”
梁晚書搖搖頭,擔憂地看着他:“其實我還沒睡着,在想事情。”
“想什麼?”
梁晚書有些不安,爬到他懷裏喃喃說:“我就想去一趟玉林去看看那位林先生,這是我的責任。其實網絡曝光了他的信息后我就很想去看看,只是當時你恰巧受傷住院,我不得不取消了行程。這次來桂林,我每天都在想着這件事。”
她抬起頭找尋凌煜的目光:“我想了卻了這樁心事,然後回南市專心籌劃我們結婚的事,可以嗎?”
凌煜垂眸靜靜看着她,半晌,點點頭:“你想做的事,我都會陪着你。我們在桂林訂婚,或許這也是冥冥中的安排。”
她輕輕環着他的腰,安心地閉上眼睛。
凌煜望着窗外的夜色,將她抱得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