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喬芒以前也丟過錢,那時候他們剛到北方,她在一家書店上班,第一個月發工資,那天正好是喬荀的生日,她準備去買個小蛋糕,結果在付錢時發現找不到錢包了。
她急紅了眼,壓抑着酸澀的眼淚。沿着原路,一步一步地低着頭去找。路上的行人就看着一個纖瘦的小姑娘弓着腰前行着。最後她又回到了書店,老闆驚訝地看到她。
“喬芒,你怎麼還沒有回去?天都黑了。”
喬芒哇得一聲哭起來,抑制不住地傷心。心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半,為什麼生活會變成這樣。好端端的一個家突然就敗了。她想上學,她想她的那些同學,她想念寧城。
“喬芒,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
喬芒抽泣着,哭了很久。那是她一直以來流的最多的一次眼淚。“我剛剛摔了一跤。”
“摔疼了吧。沒事沒事。現在好了嗎?”
“好了,沒事了。”
喬芒回去后平靜地把這事告訴媽媽,媽媽安慰她,“去財免災,錢是賺不完的。茫茫,媽媽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
苦嗎?喬芒那時候從來不敢去想,她怕自己會堅持不下去。
喬芒頹然地回到百貨店。
劉姐問道,“事情都解決了嗎?”
喬芒悶悶地應了一聲。
“別想那麼多了,男孩子都是這樣,哪有不調皮搗蛋的。喬荀挺好了,這次的事也不能全怪他。”
“劉姐——”
“怎麼了?”
“沒事。”喬芒到底沒有說出口,錢的事她再想想別的辦法吧。劉姐開這家百貨店到現在還欠着錢。
喬荀放學后沒有回家,趙老師已經把學校處理告訴他了。他要被記過。這個會影響他報考飛行員。喬荀的心底有些失落,姐姐真的這次真的放棄他了嗎?
“喬荀——喬荀——你等等我。”周雨小跑過來。“喬荀,昨天的事我還沒有謝謝你。”
“沒什麼。”喬荀看着她。兩人是同班同學,周雨是語文課代表。
“喬荀對不起,你要被記過——”
“和你沒關係。”
兩人一起出了校園門。周雨醞釀了一天的話還是沒有說出來,“喬荀,再見。”
喬荀點點頭。
喬荀沿着馬路慢慢地走着,路過一家網吧。他摸了摸口袋進了網吧。這是他第一次到進網吧。媽媽和姐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從家裏發生變故之後,他都不敢再放任自己。網吧、遊戲都是他不再去碰的東西。
電腦剛流行,喬父就給家裏添置了,因而喬荀對電腦很熟悉,他交了錢,隨便找了一個空位置坐下來。網吧的味道很嗆人,煙味泡麵味什麼味道都有。
周圍的年輕人一直正在打遊戲,嘴裏一直叫嚷着。喬荀在網上點了一部周星馳的電影,這一看竟然睡過去了。
喬芒回到家時已經九點多了,家裏漆黑一片。“喬荀——”沒有回應。喬芒的心突然慌了。
喬荀沒有手機,她趕緊給趙老師打了電話。趙老師說他今晚沒有在學校晚自習。
喬芒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發上,她捏着手機,指甲泛白。過了半晌,她從最新的通話記錄里翻出一個號碼,打了過去。
秦澤遠正在家中,他剛剛從公司回來,手機響起來原以為是公司的事,沒想到是喬芒打來的。他內心有片刻激動,不過很快他明白了什麼。
“喬芒——”
“秦澤遠,我弟弟不見了,你有沒有認識的人幫我找找?”喬芒的聲音已經變得哽咽。
“好,你先別急。你現在在哪裏?”
“在家。”
“我這過來找你,大概半個小時就能到。”
喬芒閉上眼睛,“謝謝你。”
秦澤遠二十分鐘後到達,喬芒站在巷子口,手裏拿着一個手電筒,大概是等的心煩,一直走來走去。
見到他,喬芒鬆了一口氣。
“我剛剛和公安局聯繫過,他們已經開始調查附近的監控攝像了。你不要擔心。”他望着她,眸光瞥見她手臂上的傷,“你的手怎麼了?”
喬芒擰着眉,“蹭了一下。”
秦澤遠稍稍一看,“有沒有上藥?”
喬芒沒有說話。
“你等一下。”秦澤遠下車,去了對面的藥房,過了一會兒拎着袋子回來。
喬芒看到幾樣葯。
“傷口不處理會發炎,你忍着點,可能會有些疼。”秦澤遠抓起她的左手臂。棉簽沾着消炎水,沁在皮膚上,一片火辣。
等處理好之後,秦澤遠把又拿過葯,“這是感冒藥,一天兩片。”
喬芒心裏一動,沒想過他竟然察覺到了。她接過藥盒,掃了一眼藥名和葯的成分,“這個牌子的藥效果挺好的,沒有什麼副作用,而且價格很實惠。”
秦澤遠眉眼微揚,“喔,是嗎。和市場的感冒藥沒什麼區別吧?”
喬芒勾了勾嘴角,“葯的成分有些不一樣,你看這個——”她指着說明書的一個藥名,“這個其實是中草藥,對治療感冒效果很好。”
秦澤遠眸光一亮,喬芒在讀書的時候就對醫學很有興趣,有一次化學實驗室,她不知道從哪搗鼓來了一堆草,趁着老師不注意,放到蒸餾瓶煮,整個實驗室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弄得學老師又好笑又好氣,“喬芒你這是做什麼?”
她不好意思地回道,“藥方失敗了。”
秦澤遠心裏震蕩,就算她沒有去讀大學又怎麼樣,她有這方面的天分就好了。
喬芒細細說完,再想想藥盒上的廠家時,她恍然大悟,面上卻不動聲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秦澤遠的心裏也有了一個想法,他想要喬芒去秦氏藥品實驗室。不過現在肯定不能對喬芒提起。“我身邊的人都說這葯不錯。”
“嗯。”喬芒看着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十點了。她越發的有些擔心。
秦澤遠開口,“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
喬芒眸色里含着擔憂,“我下午去取錢,結果發生了一些事,沒有及時去醫院,朱一恆的媽媽很生氣,認為我言而無信,便鬧到校長那裏了。”
秦澤遠沒有忽視她畫中的輕描淡寫,“學校怎麼處理的?”
“記過。”她重重地說了兩個字。
秦澤遠細細一想,其實這事並不難處理。喬荀雖然有錯,不過是別人在先。不過因為兩姐弟沒有背景,有些人就會捏軟柿子來捏了。
“朱一恆的家人為什麼會反悔?”
窗外霓紅燈閃爍,像是另一個世界。
喬芒默了一會兒,雙眸里似藏着一個無底深淵,“我的錢被偷了。”她嗤笑一聲,“改天我要去廟裏拜拜。”
秦澤遠的面色卻沉了沉幾分,這是他們在六年後第三次相見,她依舊把自己藏在堅固的殼子裏。如果不是喬荀,也許她根本不會找他。
“喬荀的事校方那裏我去說服他們。”
喬芒轉眼望着他,卻掉進了他的深眸里。她掐着掌心告訴自己,不能接受他的幫助,可是卻始終無法拒絕。“謝謝。”兩個簡單的字在喉嚨間翻騰滾動。
她的話語讓他心悸,他無法不管。
“我們是同學啊,兩年同窗,見外了。”他坦然一笑。
不多時,公安局的朋友給秦澤遠打開電話。掛了電話,秦澤遠忽而一笑,“你弟弟找到了。”
“在哪?”
“別緊張,他沒事。我現在送你過去。路上你先冷靜一下,該怎麼和他說清楚。”
喬芒垂下了頭,內心五味雜陳,聲音啞然,“秦澤遠,那張同學錄我找不到了。”找不到了,都過去了。物是人非,我和你也不一樣了。
可是為什麼讓我在最狼狽的時候遇見最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