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吃過晚飯，薛予深抱着薛祁陽和程哲一起趕往遇色茶莊，車子剛駛離竹籬小築沒多久，薛予深的手機鈴聲響了，還以為是哪位客戶打來的電話，當看到來電顯示時，不禁詫異道：“老夫人？”

駕駛座上的程哲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一頓，神色稍顯若有所思，不動聲色地專心開車。

“爸爸，是太奶奶打來的嗎？”薛祁陽抬起小臉問道。

薛予深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小孩子立馬捂住嘴巴，瞪大眼睛閃閃發亮，滿臉期待地望着他，煞有其事地壓低聲音問着“可以跟太奶奶講電話嗎”，這個愛耍寶的小調皮。

薛予深笑着揉揉他的腦袋，一手接起了電話：“喂，老夫人。”

“予深啊，沒有打擾到你吃晚飯吧？白天的時候沒能跟小寶貝見上一面，老太婆實在想他得緊，小寶貝在你身邊嗎？”楚老夫人的話語裏夾雜着濃濃的笑意，轉頭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楚均默。

“沒有，已經吃過晚飯了，陽陽在我身邊呢，我這就讓陽陽聽電話。”薛予深將手機放到薛祁陽的耳邊，輕柔地說道，“陽陽乖，快跟太奶奶問好。”

“太奶奶，我是陽陽。”薛祁陽開心地抱住手機。

“唉，我的心肝小寶貝吆，小寶貝這是要出去玩嗎？”楚老夫人故意將手機的音量調大，還不忘往楚均默身邊靠，讓楚均默也能聽到薛祁陽稚嫩的聲音。

“太奶奶，陽陽正坐在車上呢，要和爸爸還有程哲叔叔去茶莊玩，程哲叔叔在開車哦，太奶奶，程哲叔叔今天帶陽陽去遊樂園玩了，陽陽給太奶奶買了禮物。”

“禮物？”楚老夫人驚喜不已，“哎吆，我的心肝寶貝，太奶奶實在太高興了，怎麼辦？太奶奶迫不及待想看到陽陽送的禮物了，那陽陽能不能先給太奶奶透露一點，是什麼禮物呢？”

“嗯……”小傢伙眼睛滴溜溜地轉，捂住小嘴偷笑，“保密。”

“壞寶貝，吊太奶奶的胃口。”楚老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拚命朝楚均默使眼色。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感到了血緣的羈絆，聽到那道軟軟糯糯的聲音時，楚均默竟感到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冷硬的嘴角微微彎起了一個弧度，淡漠的眼中也流露出一絲溫柔，腦中浮現出那張天真無邪的笑臉。

“嘿嘿，陽陽才不是壞寶貝。”耍完寶的小孩躲在自家爸爸懷抱里扭動着小身子。

薛予深含笑將薛祁陽抱到腿上，輕柔地撫摸着他的後背，小孩正興緻勃勃地跟老人家講訴在遊樂園裏的所見所聞，小小年紀還缺乏詞彙量，講得磕磕碰碰，卻令聽到的幾位大人嘴角上揚。

電話一直持續到進入遇色茶莊地下停車場，薛祁陽才戀戀不捨地將手機還給薛予深，薛予深接過電話跟楚老夫人說了聲抱歉，掛上電話后，抱着薛祁陽下車，和程哲一起由服務員領着進入茶莊。

另一邊，楚老夫人再也坐不住了，頗有氣勢地朝楚均默一揮手：“出發！”

楚均默沒有異議，沉默地站起身看向管家，管家立刻會意地去安排司機和隨行保鏢，今晚他本就約了韓牧澤在茶莊碰面，竟然如此巧合地遇到了同去茶莊的薛予深父子。

剛進入茶莊，薛祁陽就掙扎着要下地自己走，薛予深只得將他放到地上，牽着他的小手。

挽着髮髻穿着旗袍的女服務員笑容可掬地迎了上來：“歡迎光臨遇色，幾位請隨我來。”

“謝謝。”程哲頷首，回頭牽住薛祁陽的另一隻手。

空氣中飄蕩着淡淡的茶香，三人跟着服務員穿過古色古香素雅清心的大廳，被牽着走的薛祁陽睜大眼睛興高采烈地環顧四周，繞過大廳後進入長長的迴廊，迴廊上一條人工建造的小溪流。

清澈見底的溪水，底下鋪着鵝卵石，游魚成群結隊，穿梭在水中植物間，水上漂浮着朵朵荷花，還能聽到清脆的溪水聲，再加上水中燈光交相輝映，顯得尤為清新雅緻巧奪天工。

進入包廂后，薛祁陽立刻甩開兩位大人的手，率先衝進去爬上了沙發，對着服務員說道：“姐姐，我要一杯哈密瓜奶昔，還要甜點……嗯，爸爸，上次你給陽陽點的叫什麼？”

“好的，小朋友，請稍等片刻，姐姐就給你端上來。”女服務員笑着彎腰摸摸小孩的頭。

薛予深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拍拍小孩的腦袋，和程哲一起各自點了一杯茶后，又給薛祁陽另外點了一些甜品，服務員便離開了包廂，身邊不安分的小孩立馬拿起遙控打開電視機，點播喜歡的動畫片。

小孩子往往三分鐘熱度，薛祁陽自然也不例外，等到茶喝得差不多了，動畫片也看了一集，小屁股再也坐不住了，爬到薛予深身上撒嬌：“爸爸，陽陽吃飽了，我們去外面走走好不好？”

薛祁陽一把抱起薛祁陽，抬眼看向程哲，歉意地笑道：“我帶陽陽去外面看魚。”

程哲露出溫和一笑：“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懷中的薛祁陽眉開眼笑，薛予深無奈地在他小屁股上用力拍了一記，小孩立馬委屈地嘟起了小嘴，兩隻小手伸到身後去揉自己的小屁股，不過在看到薛予深抱着他起身時，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乖乖坐在這裏看魚，不可以亂跑知道嗎？”薛予深將薛祁陽放到人造小溪邊。

“嗯，陽陽很聽話。”薛祁陽立刻蹲到小溪邊看魚，“爸爸，這裏好多魚。”

“聽話才怪，聽話怎麼可以留程哲叔叔一個人喝茶？”薛予深伸手擰了擰他的小鼻子。

“爸爸，壞！”小孩子嬉笑着掙脫，抬起小手捂住鼻子。

薛予深也不逗他，陪着他一起看魚，忽然放在褲袋裏的手機響了，掏出手機看着來電顯示，微微皺起了眉頭，是一個客戶打來的電話，低頭看着身邊喃喃自語的小孩，起身接起了電話。

薛祁陽抬頭看着自家爸爸，乖巧地沒有打擾他，自顧自蹲在一邊跟魚兒“說話”。

薛予深一邊關注着薛祁陽，一邊打電話，看到小孩站起身沿着小溪往前走了幾步，又蹲了下來，他就放心地站在一邊看着他，聽着客戶的要求，拿出另一個手機記錄數據，就一會兒工夫，抬頭卻不見了薛祁陽的身影。

“對不起，曹先生，我明天再給您電話詳談，我這邊有點急事。”薛予深匆匆掛斷了電話，站在迴廊上心急如焚地環顧四周，拿起電話一邊給程哲打電話，一邊往大廳跑去，“程哲，陽陽不見了。”

“什麼？”程哲幾乎是從沙發上驚跳起來，趕忙走出包廂，還不忘安慰薛予深，“予深，你不要着急，陽陽一定不會走遠，只是調皮跑到別的地方玩了，我陪你一起找。”

薛祁陽見薛予深只顧着打電話不陪他玩，噘起小嘴沿着小溪往來時的大廳走去，他還記得大廳里有座好大好大的噴泉和假山，特別好看，大廳的柜子裏還有好多茶和漂亮罐子。

“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爸爸媽媽呢？”一個穿着深色唐裝做服務生打扮的男子走了上來，蹲下|身溫和地笑看着站在柜子前的小孩，“叔叔帶你去找你的家人好嗎？”

薛祁陽轉頭看着眼前這位陌生叔叔，稚氣地說道：“爸爸在打電話。”

男子牽起小孩的手，溫柔地說道：“那小寶貝怎麼跑出來了？要是爸爸找不到小寶貝，爸爸一定會擔心，告訴叔叔，小寶貝的爸爸在哪裏打電話，叔叔這就帶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嗯……在那邊。”薛祁陽四處看了看，抬起小手指着人造小溪方向，卻在下一秒一把掙脫男子的手，朝着大廳入口處跑去，“太奶奶，太奶奶……”

男子微微一愣，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看着小孩撲入一個頭髮花白卻依舊貴氣的老人懷裏，待看清老人和站在老人身邊的人時，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

“我的心肝寶貝吆，你怎麼會在這裏？”楚老夫人驚訝地接住朝他撲來薛祁陽，一把抱起。

“陽陽是跟着爸爸和程哲叔叔一起來的。”薛祁陽高興地圈住楚老夫人的脖子。

“那陽陽的爸爸呢？”楚老夫人左右張望都沒看到薛予深和程哲的身影。

“陽陽正要去找爸爸，剛才那邊的叔叔說要帶陽陽去找爸爸。”薛祁陽指了指唐裝男子。

“什麼？”楚老夫人皺起了眉頭，敢情是懷中的小寶貝調皮了，這下子可不急壞了薛予深和程哲，於是將小孩往身邊的楚均默懷裏一塞，摸着小孩的頭道，“奶奶帶你去找爸爸和程哲叔叔。”

楚均默“捧着”被硬塞到懷裏的小孩，面癱着臉，僵硬的動作，與懷中的小孩大眼瞪小眼，直到一聲“陽陽”自不遠處傳來，他才回過神來，對上薛予深那張驚慌失措和焦急的臉龐。

悠然自得站在一邊“看戲”的唐裝男子忽然眼神一厲，向回頭看向他的楚均默點點頭，朝着入口方向走去，只見一個古樸的大花瓶旁站着一名戴鴨舌帽的男子，男子鬼鬼祟祟遮遮掩掩。

鴨舌帽男子正躲在一邊擺弄着手機，臉上掛着“這會兒賺翻了”的笑容，冷不丁地肩膀被人一拍，嚇得他原地蹦了起來，回頭對上一張溫文儒雅笑容可掬的臉，對方溫和地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鴨舌帽男子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不過他懂得這是誰的地盤，識時務者為俊傑，何況楚均默和楚老太君都在場，他有十條命也不敢造次，扭扭捏捏地將手機放入對方手中。

對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只見對方乾淨利落地清空了手機相冊，鴨舌帽男子差點吐血。

“喂，你不能……”鴨舌帽男子剛要抗議，抬眼就對上一張含笑的臉，對方明明笑着，卻讓他毛骨悚然，退縮着往後站，拚命搖頭，“沒沒沒什麼，你刪吧刪吧……”

唐裝男子將手機還給鴨舌帽男子，朝着另一個方向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名黑衣男子走了上來，對着鴨舌帽男子面無表情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鴨舌帽男子嚇了一跳，最後乖乖被“請”了出去。

唐裝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遇色，可不是任人為所欲為的地方！

鴨舌帽男子心絞痛肉絞痛地被“請”出遇色茶莊，蹲在路邊翻着空空蕩蕩的相冊，隨即打開微信圖標，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幸好一時得瑟，為了顯擺給朋友發去了一張，站起身，吹着口哨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