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枕頭戰】
姜凌波的睡夢裏,總愛出現些光怪陸離的畫面。昨天是槍彈雨林、腥風血雨地打怪獸,明天就是騎着美人魚在海底掰珊瑚。
但在這個臨時鋪好地鋪上,她竟昏昏沉沉的,在睡夢裏看到她和孫嘉樹的小時候。
她自小就生得威武雄壯,渾身的肉總是顫巍巍的,拳頭也十分有力。
而孫嘉樹則秀氣得比她還像女孩。
那巴掌大的小臉,比瓷都白,比豆腐都滑,讓她摸着摸着就拿不下手,還總愛用嘴啃兩下,糊得他滿臉口水印。
但孫嘉樹從來不敢反抗她的蹂~躪。畢竟他每回被人欺負時,都是她靠自己壓倒性的身軀把壞蛋趕跑的。
雖然她會順便揩把孫嘉樹的油,但他還會不斷給她買好吃的、好玩的,然後邊抽噎,邊掛着淚珠對她露出個靦腆的笑臉。
她就覺得他不爭氣了。她姜凌波的小跟班,怎麼能總是被人欺負,卻不會欺負回去呢?
於是她叉腰教育他:“虧你還叫孫嘉“樹”呢?哪裏像樹了?跟顆快被風颳倒的小草苗似的~哎我以後就叫你‘孫小草’吧?”
接着她就笑嘿嘿地抱着他蹭,“孫小草~孫小草~孫小草~”地叫他,完全忘記自己原來是想要教育他像顆樹一樣自強自立來着。
孫嘉樹顫着睫毛小聲說:“那我就叫你小花。”
“不行!我那麼強壯~怎麼能叫小呢?我要叫大!大花!”
“嗯。好。”
“但為什麼是花啊?”
“因為你的名字是凌波。”
“凌波是仙子,不是花。孫小草你好笨哦。”
她戳着他的臉蛋笑他。
他就很耐心地解釋:“凌波仙子就是種花。”
“什麼花?”
“水仙花。”
……
姜凌波睡得心口沉甸甸,但就是不願醒過來,直到第三遍聽到那句“啊啊啊黑貓警長”的來電鈴時,掙扎着在枕頭下面摸出手機,閉着眼睛接通電話。
“……喂?”
聲音有氣無力,還砸了下嘴,很明顯還沒睡醒。
電話里靜了片刻,接着爆發出一陣嚎叫。除去那些不斷粗暴感嘆的“bloodyhell!”,他在重複的就只有一句話,翻譯成中文就是:“是女人是女人!他居然和女人睡了!”
姜凌波在慢了半拍后清醒過來。
她眯着高度近視的眼睛,仔細地看了看還在顫抖的手機,型號顏色,甚至連來電鈴聲都和她的一樣,但屏幕上卻清楚地顯示出五個字母——yummy。
她腦子裏瞬間浮現出metalmasker里那個抱着結他的金髮碧眼倫敦小正太!
清晨的驚喜太大,以至於她都沒發現孫嘉樹搭在她腰間的胳膊。這就導致她翻身要把手機還給他的時候,距離沒掌控好,鼻尖……直接蹭到了他的嘴唇!
那種陌生的溫軟觸感,驚得她舉着手機的手陡然僵住。
偏偏孫嘉樹在這時突然被吵到了。
他收緊搭在她腰上的胳膊,把一動都不敢動的姜凌波慢慢拉進懷裏,嘴唇就貼在她的額頭前,細細的呼吸,全灑在她眼角眉梢。
姜凌波的臉,可恥的紅了。
心跳如雷。
她微微愣神,覺得很不可思議。畢竟,他們曾經這麼睡過很多回啊!
五六歲,她在外面玩累了,都是孫嘉樹把她拖回家,然後兩人精疲力竭,一起滾到床里埋頭大睡~
九十歲,她打遊戲打累了,困得東倒西歪睜不開眼,也是孫嘉樹把她扛進屋,然後兩人一起倒進被子裏睡得昏天黑地~~
哪怕到了十四五歲,從夏令營補習班溜出來那回,他們也是在黑旅店裏要了一間房,蓋着一張被子,睡了整個晚上。
但她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這種強烈到,好像心臟都要從喉嚨里蹦出來的緊張和無措!
姜凌波慌得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只能朝後扭頭,躲開他的呼吸。
但她還是強作鎮定,別開臉,嫌棄地戳着他的胸口,不耐煩道:“喂喂喂,你電話,快點起來接啊。”
孫嘉樹輕“嗯”了聲,帶着明顯沒睡醒的沙啞。
見他沒反應,姜凌波又去戳他,手卻被他懶懶地一把握住,拉到唇邊輕輕摩挲。
“大花別鬧啊,我再睡會兒……”
孫嘉樹眼睛未睜,唇齒間溢出的聲音模糊而親昵。他甚至微張開嘴唇,輕吮了下她的食指骨節,分離時,發出了輕微“啵”的聲響。
姜凌波腦子裏像斷了根弦,一股戰慄從指節涌到心尖。
“孫嘉樹你給我起來!”
姜凌波大叫着,“啪”地把手抽回來。
孫嘉樹揉着眼睛,單手撐地歪坐起來,鼻息間還在發出那種沒睡醒的輕喘聲。
好一會兒,他才勉強睜開眼,看到正對他怒目而視的姜凌波,孫嘉樹懶洋洋地勾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姜凌波頓時炸毛,拿起枕頭就往他胳膊上掄。
見他張開嘴想要說話,她又立刻強硬大喊:“閉嘴!不準說話!”
她一點都不想聽見他的聲音!聽到就會想起他剛剛親她食指……臉肯定會紅嗷嗷嗷!
這麼想着,她掄枕頭的力道更大了。
孫嘉樹也抱起自己的枕頭,很不用心地擋着她的攻擊,邊擋,他還邊壞笑着問她:“你早飯想吃什麼?給你下面吃好不好?”
……
流流流流氓!
姜凌波站起來,擼了袖子奮力朝他砸,砸得孫嘉樹卧倒在地,節節敗退,連聲說著“行啦我認輸了啊”,但他說這話的時候笑得都直不起腰,完全沒有認輸的意思啊啊啊!
兩人的激戰打擾到了躺在窗帘後面睡覺的五花肉,它“嗚嗷?”地好奇鑽出窗帘,等看到那不斷甩動的枕頭,瞬間激動地“汪”地躍出來,漂亮地從姜凌波手裏,把枕頭撲搶到嘴。
孫嘉樹隨即撐着地鋪,單腳一蹦站起來,雙手掐住姜凌波的腰,稍微一用力,就把還在愣神的她舉到了半空。
姜凌波:……?
她低頭看孫嘉樹,有點懵。
孫嘉樹晃着胳膊,把她舉着掂了掂,然後很認真地看着她說:“胖了點。”
“……”
不能忍!
姜凌波回頭,對着還在啃枕頭的五花肉喊道:“五花肉!咬他!”
“嗚汪~嗷!”
五花肉歡快拖着枕頭跑過來,但剛跳進鋪蓋里,它就摔得翻了個跟頭。
沒戴眼鏡看不清的姜凌波很痛心:“五花肉你……居然這麼笨!”這種地方也能摔倒啊。
孫嘉樹把她小心的放回地面,猶豫了一下,決定告訴她真相:“它是踩到了你的眼鏡,被絆倒的。”
……
十分鐘后。
孫嘉樹躺在卧室床上講電話,而姜凌波坐在卧室書桌前,抖着手用502粘眼鏡。
但沒粘幾下她就放棄了:整個眼鏡從鏡架中間喀嚓斷開,眼鏡腿還從根部折斷了,就算粘好也戴不了。
她哀嚎着把眼鏡推到一邊,自己趴到桌子上。
她總共就只有兩個眼鏡啊,前天下雨被撞丟了一個,今天又被五花肉踩扁了一個,她現在已經沒有眼鏡戴了!
而沒有眼鏡的900度近視,走路會撞到玻璃,下樓梯會踩空,過馬路搞不好還會被車撞……她都已經預估到接下來的悲慘人生了。
“別粘了,我陪你去配個新的吧。”孫嘉樹掛了電話,側身躺着看她哀嚎,笑得眼睛都彎了:“不會讓你掉到沒有井蓋的下水道里的。”
……混蛋!
***
罵歸罵,但不戴眼鏡,姜凌波還真是不敢自己出門。所以就算心裏不斷吶喊着“離孫嘉樹這個混蛋遠點!”但走到馬路上,她還是一隻手拽緊五花肉的牽引繩,另一隻手扯住孫嘉樹的袖子不放。
孫嘉樹也陪着她慢慢走,那隻打着石膏的腳好用得很,走得比姜凌波都穩。
姜凌波跳腳:“你那隻腳,果然是裝的吧!”
孫嘉樹微笑:“可能是我恢復得快。”
撒謊居然撒得如此理直氣壯!
等我配好眼鏡,絕對把你掃地出門!
姜凌波正在雄心壯志,忽然想起件事:“對了今早的電話,是那個yummy打來的嗎?”
“嗯。”
姜凌波頓時懊悔:“我居然……都沒有和他好好說上一句話啊啊啊!”
孫嘉樹哼笑:“和他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今早那通電話里,那小子倒是說了幾句挺合他心意的話。
姜凌波一副“你懂什麼”的哀怨表情:“我超級喜歡他啊!”
孫嘉樹一頓,挑眉問:“你……喜歡他?”
看到姜凌波沉重的點頭,他不動聲色繼續問:“你喜歡他什麼?”
姜凌波覺得這問題真沒水準。當然是——
“臉啊!”
她神往地表示:“怎麼會有長得那麼好看的人~那張臉,簡直跟洋娃娃一樣^~!?”
孫嘉樹在她的描述聲里,低頭把手機里的jummy拉進了黑名單。
……
等到了眼鏡店門口,姜凌波把五花肉交給孫嘉樹,語氣柔和得很:“……不能帶它進眼鏡店啊,你也別進去了,被人認出來怎麼辦?你就陪它去對面逛逛吧。”
很是低聲下氣。
但等戴上了新眼鏡,姜凌波又活力四射啦。她拉着五花肉跑到花壇邊,看孫嘉樹慢吞吞跳着靠近,又帶着五花肉跑回去,繞着他轉圈。
“五花肉它好喜歡你噠~你要不要帶它玩?”
孫嘉樹看都不看腳邊打轉的五花肉,插着兜徑直朝前跳。剛跳到噴泉邊的石階上坐下,五花肉又“嗚汪”地跟着姜凌波跑過來。
姜凌波坐到孫嘉樹旁邊,抱着五花肉的脖子,親熱地蹭了蹭,然後和五花肉一起扭頭看孫嘉樹。
姜凌波:“五花肉真的很乖,不會咬人的。你摸一下它嘛~”
五花肉:“嗚嗚~”
孫嘉樹不為所動。
姜凌波伸出一根指頭,撅着嘴巴撒嬌:“你就摸一次嘛~就一次!”
以前只要她這樣,孫嘉樹再不情願都會答應的。
果然孫嘉樹抬起頭,懶懶看了她一眼,然後舉起胳膊……
摸了摸她的腦袋。
“……”
她都想咬人了怎麼辦=a=
孫嘉樹看到她的表情,忽然悶笑出聲。他用力揉了把她的頭髮,把她的頭髮弄得滿臉都是,接着握住她的手,一起放到五花肉的腦袋上。
眼前有頭髮擋着,她看不清孫嘉樹的表情,但她知道,他的手心冰涼。
“滿意了吧。”
孫嘉樹鬆開手,把她臉前的頭髮撥開,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笑着捏住她的臉,用力往兩邊拉。
姜凌波:=__________=
啊,臉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