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往事(六)

西都往事(六)

世子接下去的基本在安西大營里。

“都被勾引壞了,知道挑衣服穿。”有一天世子也笑得前仰后附,吩咐他和初月,“告訴少年營和轅門守衛,趕人!”

世子比安西王乾脆直接:管這些人的老子是誰!

“誰敢攔小王爺的路,上去扯開就綁上,示眾一天。”

——活生生的扼殺了無數顆少女的心!

難怪世子被羌人稱為“玉面羅剎”,手段確比老王爺毒辣!

小王爺的脾氣也討喜,侍衛營的人都喜歡。世子准小王爺跟着那批少年每月出去一次,總會大包小包的帶回來,分給侍衛營的眾人。

“小王爺回來了。”很多人都會一哄而上,幫着提東西。

小王爺嘴饞,買的都是零嘴兒。但世子不準吃來路不明的,在外面大概也偷吃些,帶回來的,就是給他們了。

內院漸漸的一年比一年熱鬧起來,裏面常常有琴聲悠悠,但一會兒換上斷斷續續的,他們一聽就笑。

趙偉浩撥着火堆,笑不可抑:“準是世子在教小王爺。這麼聰慧的人,偏這琴,彈得真難聽。”

“還沒開竅吧。”他一向維護小王爺,“你沒聽過他吹柳葉兒,一曲下來,流雲一般寫意。”

“也開始跟人偷跑出去吧?”趙偉浩笑,“你和初月只瞞着世子一人。”

胡崢經常跟着世子出征,出去了,就初月教小王爺刀馬,但初月始終還擔任小王爺的貼身侍衛一職。

“現在同那些少年好得很。那些人惹了事,就往他身上推,鄭源一點辦法都沒有。”他也笑了,告訴趙偉浩,“飯菜一送進去,就給那些人分享了,自己吃他們的。”

“小王爺會愛吃?”趙偉浩奇怪,“嘴不是挑得很。”

“那是在世子身邊,你沒見過那嬌樣,世子一回來,准有三天遲到。”他直笑,“在外面,就一本正經像個大人了,那批少年都敬重他。”

“現在任何事都不會落下他。前一段時間,打倒了胡大中,成了他們的頭了。”

“胡大中?少年營里功夫最好的那個?比小王爺大四歲呢,真是了不起!”趙偉浩悄悄的說,“不會是鄭源他們教的。鄭源雖然刀馬功夫不錯,但教不出這樣。”

那當然。他心中有數:少年營的室內校練場就是為小王爺蓋的,小王爺的真正師傅,是胡崢和初月。

招數真是巧!范增古幾個不服氣的,根本沾不到小王爺的身子,一沾上,就馬上被撂倒。

“別打了。這是沾衣十八倒,我大哥教的。”

一群少年相互眨眼示意,連喊:“老大,以後教我們幾招!”

這小王爺咧嘴笑得得意:年紀小,性子爽直,一口答應。

大中笑罵一群少年:“一群見風使舵的!”

眉眼卻是輕鬆,彷彿被小王爺放倒是得意的事。那幫少年看了一眼,也就放心喊“老大”去了。

人雖累了些,但畢竟保護得夠好。那邊更上心了,世子的小廚房收到的,是全大營最好的菜材,就是冬天,知道這小王爺要吃些爽口的,那邊也派了人,每日專門挖了野菜送來。

人就如修竹般日日往上拔高,長得很快,瘦了些,但身材勻稱英挺得很。

“雖說很少叫小王爺過去,心裏是很疼愛的,”趙偉浩一貫擔憂,現在看得多,更是放心不下,“世子這點就比不上了。你沒見到王爺每回見了人,心疼成什麼樣,不是嫌瘦了就是嫌黑了,用膳時,王爺是盯着人吃完才動筷的。”

是比不上。他跟在世子兩兄弟身邊最多,自然也看出來了:王爺對世子,是珍惜,就像王爺珍惜范左相和胡副將一樣;對小王爺,是疼愛,事無遺漏,樣樣顧到。

這大概就是大兒子和小兒子的區別。他那時想。

前一段時間送來了一把彎刀,據說是世子特意請求的,王爺派人去了高原外,尋了特羅迪亞彎刀回來。

彎刀怎樣,他是不知道的,只從刀鞘上可知,比普通彎刀更長些,刀頭也彎些。

只是趙偉浩又得了消息:“這特羅迪亞彎刀,據說開刃時有九百九高僧誦經施法,極有靈氣,非王侯不能使用,否則會傷及自身。”

他也急了:“此話當真?”

趙偉浩的臉色沉重:“我早說過,小王爺遲早會危及世子。”

他腦袋裏“轟隆隆”的直響。要說他們這批與世子最近的人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世子進一步,他們才能也進一步,或許飛黃騰達,也不在話下。

若真像趙偉浩所說的,老王爺的心思一目了然。

不知世子會是怎麼想的。

那匹馬駒送來時,他一見了,就知道是千里挑一:油光水亮,黑毛整整齊齊,一條雜毛都沒有,四肢是健壯如飛,軍營里的普通戰馬一見,就嘶吼着往後,不敢靠近。

趙偉浩嘲笑他沒見識:“千里挑一?是西部剛選送來的,據說五萬匹中就選了這一匹。”

王爺讓人吩咐小王爺自己親自動手養護,不許懶怠:“良馬知人意,要好好對待它,它才會忠於你。”

那匹馬駒養了兩個月,世子兄弟倆摸准了馬脾氣,世子就帶着小王爺天天馴馬,趕了一個月,小王爺總算用馬繩套住了馬頭,世子趕緊上去幫他拉住,讓他上馬!

無邊的草原,厚草鬆軟,芒花一路飛舞,瀰漫了整個原野。

“勒緊了,不準放鬆!”

這小王爺一騎在前,後面的世子緊緊跟着,漸漸的,成了兩個黑點。后又從天邊跑回。

“放鬆,讓它帶你撒歡兒!”

小王爺全身都是汗在滴答,但聽話的鬆了繩子,貼着馬駒縱跑,漸漸的,人馬合一,朝着世子營回來。

“大哥——”下來時,笑得只見雪白的牙齒,“我真高興!”

這大哥就摟了笑不攏嘴的幼第:“長大了,還可以做更多的事!”

“長大了,我也要跟着大哥!”

“好,以後都跟着大哥。”

世子看樣子很高興,晚上照例按摩着小王爺的手掌,一邊令他去選拔一批小王爺的新侍衛:“以後不必插手這些侍衛的事,讓初月管去。這麼大了,也得有幾個自己的人了。”

他聽了這話,心中不無感動,也總算定下心來,慚愧不已。

趙偉浩消息來源廣,又來找他,壓低了聲音,若有其事,悄悄的:“王爺三到馬府,請了馬監軍的二兒子馬騰進少年營講授軍事理論,那是有名的‘神算子’,據說曾兵不血刃,平了突厥。”

他不客氣的捅了這把兄弟一把:“你肯定又亂想了。世子早知道了,吩咐小王爺要認真上課。”

這倆兄弟的手足之情,讓人看着就舒心。

他比趙偉浩知道得多:世子只要一回世子營,就和這幼第呆在一起,甚至給這幼第停了一些課,自己親自授課。

只是十八歲的英武俊美的世子早成了安西少女渴望相許終生的對象,安西王被有女兒的部下催得快發了瘋。只怕嫂子一進門,這小王爺要自成門戶了。

他總覺得小王爺會捨不得這兄長,到時會有一番哭鬧。

景明也覺得應該分開了:“十歲了,世子再帶着小王爺就不行了。嬌氣得不得了,前段時間,世子出去沒跟他說一聲,回來竟拿捏世子要遲到十天。”

要遲到十天?他聽后不禁失笑:冷峻的世子就這樣被幼第拿捏住了,居然請李郎中造假,讓他向胡崢和初月“請假”,每天遲到一個半時辰。

只是有兩個人的課小王爺絕對不敢遲到:左相和馬騰的。

出征回來的世子,一張臉上是笑意吟吟:

“初月和胡崢都有事出去了,明日的刀馬課不用上了,在營里,大哥教你。”

“大哥還是別教了。”那人現在被寵得無法無天,“大哥老是怕傷着昭智,下手太輕了。”

他終於笑出聲來了:胡崢和初月教授刀馬武術時,是嚴厲無比。現在也嚴禁世子在旁,省得世子看着心疼。

“大哥還是教我兵法吧。馬騰現在上課,總喜歡問我一些問題,我答不上,他就會說,回去問問你大哥去。”

世子笑了:“為何不早說?大哥就請他過來共同探討。”

果然讓他準備一下,請了馬騰過來。

馬騰很快就應邀過來,風姿雅美,錦袍玉帶,大氅雪白,一批侍從皆是清秀少年,看得世子營里的人高馬大的侍衛們都自慚形穢不已。

上京來的貴公子真是不同尋常,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是小王爺有些不自在,隨着兄長出來迎接時也稱呼:“子瑜兄。”

被世子輕聲訓了,才改口喊:“馬二哥。”

就是不喊“師傅”,還說:“等馬二哥娶嫂子了,再一起喊師傅、師娘好了。”

原來嫌師傅年輕,還沒娶媳婦。

聽得馬騰笑不可抑:“小徒兒就是彆扭,自從被我罰抄兵書以來,就沒消停過。”

小王爺還有這等醜事!他和一幫侍衛就好笑看着小王爺的臉上的紅暈爬到耳朵後去,又氣又惱的瞪着馬騰。

當下世子似笑非笑,看了這臉色大紅的幼第一眼,也不客氣的戳穿老底:“怪不得最近勤奮多了,我還以為如此懸樑刺股,是上進了。”

馬騰大笑,過來牽小王爺的手:“今日又想出了什麼,挖陷阱了還是弄到新毒物了?二哥等着你出招。”

完了!這馬二公子可一點也不像他老爹,馬監軍對小王爺不知有多客氣!

人一走,小王爺就被喚進書房,他和景明聽到裏面的哭叫聲,都同時抖了一下:世子寵歸寵,小王爺要是作怪,休想輕易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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