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章

48 第四十八章

巫辛遊歷了三個國家,還是沒有找到那個人。

他有些動搖了,是不是真的像大叔父說的那樣,根本就不存在那樣的人,是自己大逆不道,必遭天譴。

可是,那種感覺隨着自己長大,越來越強烈了。不僅強烈,他甚至能夠聽到浩瀚宇宙向自己發出的吶喊,那種聲音空曠寂寥,從胸腔噴發,似呼喚又似求救。

巫辛卻有點點絕望。想起自己的家族,巫辛的眼底流露出一絲隱藏不住的極致恨意。

生在祝融家最純正的血脈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但對於巫辛一家人來說,肯定是不幸的。雖然是楚國至高無上的巫家族,能夠為國君占卜,祭祀,預言。從來都衣食無憂,別人求着自己上窺天道,逢凶化吉。可他終究是旁支,旁支就算了,巫辛一出生,就是九天五星連珠的大天象。現任楚國的大祭司巫騅對這個小侄子相當忌諱。

這就叫做才華來的不是地方。

大祭司巫騅生了三個兒子,沒有一個有巫辛出生時的異象,也難怪他着急。畢竟這東西還是要靠天吃飯,國運的大祭司必須要拿得出手一點東西才能配得上最為頂級的供養。

年少時的巫辛其實和普通孩子完全一樣,直到他年紀到了開始接觸一些巫書典籍,關於星相物理地理算數之類的知識時,他的天賦彰顯了出來。

開竅之後巫辛比任何一個孩子都學得快,他長相俊美冶艷神秘,性格恃才傲物。本來是很好的繼承大祭司大統的候選人,卻因為十五六歲時駭人聽聞的言論,被楚國國君楚宣王判了腰斬,要不是自己的父母將自己偷天換日送出楚國過境,這一旁支可要在他這裏斷了血脈了。

“羅睺西出,主霸主現世。計都閃耀,兇險異常。不止楚國,諸侯國都將隕落。”

十六歲的巫辛說完這句話,就在祭壇暈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全家都被銬了起來。他是這幾百年來,巫氏出得最有天賦的孩子,野心和能力藏都藏不住。他自己也有一種瘋魔般的衝動令他激進地使用自己的能力。

巫辛向來年輕氣盛,聽不進父母的勸告,鋒芒畢露。他聽不懂父母眼裏的擔憂和來自經驗之談的勸告。他的本事在天運,在國運,在整個六國疆土。卻沒有想到,運這個東西不過是帝王相術罷了,更可怕的可是人心。

後來,巫辛是真的被報應到了。

這一旁支現在就剩他一個人。這幾年巫辛藏起了自己楚巫的身份,以陰陽家自居走遍了趙國燕國魏國,王公貴族見了不少,靠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過活。完全沒有找到哦啊哦有那種星命的人,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推算演化起來。

不過,這幾天他又起了一卦,這卦象愈發清晰了。要是再不遇上,巫辛都覺得自己可能學的可能是假推背圖。

巫辛在路上走着,口渴了就在離安邑不遠的官道上的小茶鋪站着喝了杯茶。他的身上那些繁複的飾品早就賣了乾淨,全都換成了刀幣。以前每次占卜祭祀,總有人喜歡往自己身上擱各種東西,後來巫辛發現沒有這些東西,他一樣算的准。所以除了幾個祖傳的小算器,他就和尋常人沒什麼兩樣。

巫辛喝了碗茶,覺得身體緩和了許多,這一趟要是在安邑再找不到那個人。他真的要去韓國了。他不喜歡韓國,那個地方的人矯揉造作得很,各種繁文縟節比楚國還多,做個事情三請四請,儀式眾多。要是這霸主出韓國,他真的是要驚掉大牙。

白日醒來,外面的天氣雖然寒冷卻有溫暖的太陽。玄綾跪在軟席上對着銅鏡梳發,淡淡的斜暉照着她閉月羞花。嬴熒玉遠遠地看着,回憶着指尖所觸到的纖細手腕。

上一世的她幾乎沒有過這種體驗。衛鞅是個國事狂人,兩人同榻而眠的幾率本就少之又少,多少年加起來都屈指可數。自然不會牽着睡覺,或醒來還能看到他人的身影。

這種感覺溫暖地有點不真實。難道這種滿足感就是女子之間情誼帶來的嗎?此刻的嬴熒玉動搖了。她似乎覺察到,這種不真實的快樂好像來自於不同的情愫。

兩人閑來無事,嬴熒玉就提議打算在驛站旁走動走動。

明日就要回秦了,嬴熒玉心頭總有些不安。雖說回去之後不用吃苦,可以見到想念的哥哥和母后,可一想到哥哥的面容,嬴熒玉心中莫名地出現了一陣不痛快。這種不痛快似螞蟻一般,一直在啃噬着她的小心臟,倒是玄綾沒有任何不同。

走着走着,兩人就看到了那個升騰着熱氣的小茶鋪。

“玄姐姐我們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嬴熒玉提議道。

嬴熒玉摸着身上的碎銅和玄綾走到了茶鋪旁。沒注意到旁邊還站着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巫辛。巫辛身上穿的衣服不算華貴但也不差,比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好一點。他的手指細長,看起來完全不是干農活的手,眉目漂亮利落,眉鋒似流星,脖子修長,竟然比女人還要精緻。要不是喉結明顯,嬴熒玉覺得他去扮個女子絕對沒問題。這在魏國不常見,魏國的男子多像魏嗣那般壯實。

嬴熒玉端過茶,先遞給了玄綾。“小心燙。”

玄綾一愣,回眸對上嬴熒玉笑語盈盈和關切的眼睛,忽然有些閃神。雖然墨家的學子們都相敬如賓,對彼此十分友愛。卻沒有這種溫柔的關懷,一時之間,玄綾有些不適應。

巫辛眉角上挑,注意力本來沒有在她倆身上,來來往往這麼多人,他都不屑於多看兩眼。只不過,當玄綾回頭的時候,巫辛碰巧抬眼看到,這一看,他的心裏喲了一下。

這面相,有意思啊!桑之相,主大母天下啊。

巫辛一口茶差點嗆到肺里。這路邊走走遇上個千載難逢的桑神相,還真有點不可思議。平日裏見了那麼多王侯將相,也不過爾爾。如今這茶鋪里倒是瞥見天人。

巫辛狹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玄綾打量起來。上上下下不停地掃視着,嘴裏還念念有詞。要不是他長得過於俊美,現在的樣子應該非常猥瑣貪婪。

嬴熒玉正喝着茶,突然感到芒刺在背,一看原來是旁邊那個美艷妖嬈的男子正像個登徒子一樣看着玄綾。那目光犀利地像是要將玄綾的皮都剝光一樣。他看起來人模人樣的,怎麼這麼唐突。自己這個假丈夫還站在旁邊,也不怕被人揍嗎?

嬴熒玉火氣一下子上來了。

“你看我家夫人作甚?”嬴熒玉側身擋住了巫辛的視線問道。

巫辛還好死不死地別開臉想要再看得仔細一些,眉頭皺了起來正想要責怪嬴熒玉擋着自己算卜,看到嬴熒玉之後,定了兩秒,他手中的茶碗直接掉在了地上,發出了陶器破碎的聲音。

“哎呀!我的碗!”老闆心疼得大叫。

“今天這日子,奇了奇了。”巫辛像個傻子一樣大笑起來,湊得更近了。

“瘋子!”巫辛一下子湊到很近,嬴熒玉一口血差點吐出來。這茶鋪幾種聲音嘈雜在一起,玄綾都驚呆了。怎麼突然之間變得如此熱鬧。

“讓我好好看看。”巫辛直接上手握住了嬴熒玉的手臂,眼睛就差貼在嬴熒玉的臉上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這陰陽相合的面相,強烈的計都之相,巫辛的手都因為激動而抖動起來。額頭,眉眼,鼻樑,他找了這麼久,找了這麼多個國家,該不會就是面前這個稚嫩的小公子吧!

再看看再看看,可別看錯了!

巫辛更加肆無忌憚地打量起來。主要是他怕自己一時走眼,看錯了可就要鬧了大笑話。

突然之間,一個冷厲的聲音響起。

“放手。”玄綾冷冷地說道。巫辛抓得緊,嬴熒玉一下子沒掙脫開。沒想到玄綾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看似柔弱無力的手鉗住了巫辛的手腕,一捏一用力。

"嗷嗷嗷!疼!"巫辛哪裏是玄綾的對手。他從來都是靠一張嘴,粗活重活都沒幹過,行走各國都靠着自己的本事坑了很多貴族的錢,手無縛雞之力。玄綾一捏,他那俊美的臉都疼變形了。“我放手我放手。疼!”

嬴熒玉從來沒見過玄綾這麼冷厲的模樣,像是收起了所有的溫度,整個人冰霜寒珏,叫人生懼。再加上她果斷的動作,一下子和平日裏教書的樣子不同了起來。

玄綾看他人都要跌坐在地上了,一個大男人嚷嚷得像個小姑娘,毫無戰鬥力,這才放手。第一次主動拉起嬴熒玉的手,退開幾步,離巫辛有三步遠。

嬴熒玉像是身體遊走過什麼暖流似的,看着玄綾依舊冷冰冰的側顏呆住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彎着腰喊疼的巫辛。

巫辛甩着手腕,上面赫然幾個指印。玄綾的臉冷極了,她警惕的看着巫辛,沒有注意到嬴熒玉的臉上竟然浮現上了一絲喜悅與痴迷,還帶了一點點赧然。

巫辛顧不得疼,一邊面目扭曲地拿了點錢賠給店家,一邊生怕兩人走了。嬴熒玉才不管巫辛呢。兩人的手沒有放開,正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

沒想到巫辛端着亂七八糟的青銅算器跟了上來。

“你這人到底要幹嘛!”嬴熒玉怒了,眉心變紅。她從小一急,眉心就會泛紅。

“你讓我算上一卦,不要錢,很靈的。”巫辛趕緊說道。

“我倆均不信陰陽之學。走開!”嬴熒玉拒絕道。

巫辛彷彿沒聽清嬴熒玉的拒絕,看着嬴熒玉身後的玄綾喃喃自語道:“是了。”。

玄綾的面容清冷大氣,眼尾向上,顴高有肉,鼻樑高挺,腮骨有肉,地閣方圓......嘖嘖嘖,大耀於天下的桑母相啊!此相若在男子身上,沒什麼出奇。但在女子臉上卻是大吉。巫辛的手心全是汗,有些過於激動。

玄綾的面相要比嬴熒玉來的容易判斷些。他拿着算器前後左右地撥着,宮格之間,他能看到一些閃爍和黯淡。只不過,這奇怪的星相交際又讓巫辛皺起了眉頭。難道是因為計都星闖入了本來交相輝映的紫薇和桑母之中嗎?怎地如此奇怪,迷霧重重。

巫辛看着上面的幾個點,又覺得撲朔迷離了起來。這麼多年了,他第一次覺得緊張激動又充滿挑戰。

“大耀於天下。”巫辛俊美的臉蛋笑起來更好看了,比女子都好看。只不過太妖了,不符合嬴熒玉的審美。他看着玄綾眯起來眼睛,繼續說道:“可是你的命格已經變了啊。我雖能算出你本來的運濟,卻看不清期間的無數沉浮。變數太多,跟你身邊這個人有關。”巫辛彷彿遇到了難題,又皺起了眉頭。

楚巫雖然大有迷信和過於亂神的感覺,但是巫辛確實有天賦,那種感覺和運算的能力在那個年代絕對稱得上神的使者。

巫辛接着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我還以為是個紅顏禍水呢。看你樣子倒一點都不禍水,還沒有狐芙禍水。不過,遇到你,他們可算是倒了霉了。嘖嘖,背德之戀啊!”巫辛嘿嘿一笑,細蔥般修長沒有血色的手指捂住了嘴巴。

“晚啦!都開始啦。”

“你說誰呢!誰倒霉呢?”嬴熒玉真的想撕爛巫辛的嘴。“什麼背德之戀?”這大白天的,出門不利,碰上個說瘋言瘋語的還沒一句好話。老秦不興祭祀這套,被中原人認為是蠻夷。嬴熒玉自然對巫辛的行為感到費解又討厭。

“哈哈哈,我也算不全。不過既然已經找到你了,我有的是時間慢慢算。”巫辛那張俊秀的臉上露出笑意,只不過那笑意太欠扁了。嬴熒玉從沒有遇到過這麼討人厭的人。

“要不然讓我跟着你們吧。我什麼都不會做,但是可以幫你們逢凶化吉啊。”巫辛真的很無恥,說自己什麼都不會做的時候,竟然毫無難為情。這些年他當然落魄過,只不過再落魄他也沒有幹活體力活。

“你這人是不是昏胡了腦子?你誰啊?”嬴熒玉還想問,玄綾的臉色已經降到了冰點,一言不發,沒有接兩人的話茬,也不關心巫辛的話。

她第一次大力地將嬴熒玉拉出了茶鋪,目不斜視地往回走去。另一隻手落在腰際間的短刃上,看得出來,她是有些動氣了。

這一次巫辛沒有追上來,他嘴角的笑意更甚了。巫辛覺得身體裏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

這一次,他絕不會輸,他們還會再相遇的。

嬴熒玉的手腕被玄綾握着,略有點涼還有點疼。可心裏卻是高興的,嬴熒玉喜歡這種被在乎。玄綾整個人總是清透的,看着她似乎任何情況下都能讓人安靜平和下來,不會那麼躁動不安。

玄綾走得很快,寒風陣陣,嬴熒玉卻不覺得冷。她望向玄綾,有些情愫躍然眼中。若是此刻玄綾回頭,就能看到嬴熒玉雙眸中浮現着和那些曾經愛慕自己的男子一樣的神情。而嬴熒玉若是面前有一面鏡子,她定然發現,自己對衛鞅都沒有過的炙熱,盡數顯現在自己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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