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憤怒
裴吉良被裴夫人氣得雙目圓睜,古西真擔心他的眼珠會掉出來,忙轉頭看向裴世博,發現他居然一副看戲的模樣。接着她才發現,在場的人只有她自己在緊張,其他人都與裴世博一樣,完全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見他們如此淡定,她也就放下心來,想必這是家常便飯吧。
“咱先不說稱呼的事兒,我這還沒死呢,怎麼能讓兒媳婦掌家?難道讓我一個做公公的處處看兒媳的臉色?”裴吉良從小就被他娘管着,手上沒有財政大權。
原本裴吉良以為自己成了親之後,這財政大權就會交到自己手上了,可是沒有想到他娘居然直接交給了付氏。所以他才會處處受制於她,沒想到她居然要讓古西來掌家,那他以後還活不活了?自己可是一直反對他們的婚事兒,古月掌了家之後,要是給自己小鞋穿的話,那自己不是世上活得最憋屈的公爹?不行,他決不允許。
“我讓古西掌家有什麼錯?當年婆婆可是有話留下的,這掌家的大權就是要當家主母來掌的。我不交給她,還能交給誰?你還有別的兒媳婦嗎?別說沒有,就算是有,也只有她有這個資格。長房嫡子可不是說著好聽的,那身份地位在那兒擺着呢,你想不認也不行。”裴夫人憤憤的說。
“娘,你現在身子還硬朗得很呢,等過兩年再說這事兒也不遲啊,我現在只想問問,昨天她們三個的事兒。”裴世博覺得看夠了,就出言把話題轉移開來,要是讓他們兩個再說下去,那就會變成車軲轆話,沒完沒了的。
“你不提我也要說呢,咱們裴府這下子可是名揚整個平安縣,相信要不了幾天就會名揚整個五國了。”裴夫人這是真的氣憤啊,雖說她可以藉著這個由頭好好的挫挫那兩房的小妾,但是她寧可找別的借口,也不想讓整個裴府的名聲受捐損啊。
裴世博提起這件事兒來,眾人的表情可說是豐富多彩,有擔憂的,有事不關己的,還有幸災樂禍的,更有那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古西倒是第一時間就看向了昨天的那三個小搗蛋們,只見那個十六小姐裴秀婉向一旁的婦人身後縮了縮,那個婦人好像是六姨太來着。古西一下子也沒有辦法分辯她們誰是誰,而那個十四小姐裴秀錦卻是向前邁了一步。
“夫人,是我管教無方,求你就饒了她們這一次吧,我以後一定會強加管教的。”十四小姐裴秀錦的動作,着實把她的娘三姨太給嚇得半死,忙跪下來求饒,她是所有小妾中性子最軟的。可是生出來的丫頭卻是最上人頭疼的主兒,因為這個孩子她可是沒少給夫人下跪。
“先別急着求饒,我現在只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裴夫人見她來這一招,頭立刻就疼了起來。
這個三姨太性子最軟,平時也從來不會整那個沒用的,安安靜靜的恪守本份,是她們六人當中讓她放心的一個。可是就這麼一個軟得要命的人,生出來的閨女,天生就長了一身的反骨,全府上下沒有一個不躲着她的,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那些個稀奇古怪的想法?從小到大隻要是這孩子一闖禍,她就這麼跪下求她,要是她不應,那就開磕頭。
這那頭磕得別提多實在了,害得她都沒有辦法再說什麼,偏偏她和自己一樣,生了這個一個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
“這事兒還用問嘛,定是十四丫頭挑的頭兒,老六不是我說你,你房裏的那兩個就不能和她來往,平白被帶壞了。”老五開口了,她就是看不慣老三的惺惺作態,要不是她在背後支着,那麼一個小丫頭能翻出這麼多的事兒?
“五姐,說話要有憑據才行啊。”老六可不是傻子,老五這時候開口可是沒安什麼好心眼兒。
“有你們什麼事兒?我問的是三個丫頭,這兒哪有你們說話的份兒?老三你給我起來,要是你以後再動不動就下跪嗑頭的,我就把十四丫頭帶在身邊親自調教。”裴夫人的話,立刻得到了應有效果,老三快速起身坐好,而老五和老六也自的閉上的嘴巴。
“娘,這事兒來說吧。”十五小姐裴秀瑜突然開口,剛要開口的裴秀錦狐疑的看向了十五妹。
“行啊,十五丫頭,你就來說說吧。”裴夫人為人還算是和善,她對那些個妾室不假顏色,但是對這些個庶女們,倒是關愛有加,至少表面上完全挑不出錯處來。
“昨天大哥成親,我們原本想去和新大嫂親近親近,結果在院子外頭,聽到三姐姐和五姐姐說什麼洞房花燭。我們就上前去問,她們說洞房就是造小孩兒,可是我們再問,她們卻是不回答,只是笑着讓我們自己去看。於是我們就悄悄的躲到大哥房間的床底下了,我們只是想知道這小孩兒是怎麼造的,可是沒想到大嫂撿帕子發現我們。”十五小姐的話,一下子就在場的人全給驚住了,尤其是被點到名的三小姐和五小姐。
“娘,你別聽她胡說,我和五妹可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啊。”三小姐見她說謊,立刻反駁。
“你們說了,你們要是不說,我們是怎麼知道的?十四姐,十六妹,我說的是不是真的?”裴秀瑜冷冷的說,她天生就是一副冷嗓兒。
“你們說了,要不是你們讓我們自己去看,我們也不會跑去看的,你們還說讓我們穿黑衣,這樣才不容易被發現。”裴秀錦立刻指出證據,她真是服了十五妹了,說得太像那麼回事兒了,她要不是
么回事兒了,她要不是當事人,幾乎都相信了她的話。
“娘,她們說謊,我們沒說。”三小姐和五小姐一見事情不妙,忙出言反駁。
“你們沒說?那你們說說你們當時在大哥的院牆外頭,悄悄的說著什麼?要是好話的話,為什麼不讓下人跟着,就你們兩個?”裴秀瑜的話,就像是一盆涼水把三小姐和五小姐,瞬時給澆醒了。
她們這個時候才明白,原來小十五這個臭丫頭聽到了她們的話,心裏明鏡的知道她們不會把那些話說出來。所以就硬是把屎盆子扣到了她們的頭上來,想到這裏她們的眼裏冒着寒光,可是嘴上卻是一言不發,她們之前並沒有串好詞,所以此時只能是硬着頭皮不出聲。
這一場鬧劇最後的結果就是,三小姐和五小姐禁足一個月,並罰抄女戒一百遍,要用五種不同的字體並裝訂成冊,所有的工序都不可假手與人。而三個小的就要輕一些,也是禁足一個月,不需要抄,但是要把女戒背下來。古西總算是見識到了這所謂的大家族,表面上裝得淡定,可是這心裏卻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看來這幾年不太用的腦子,以後要多用用了,不然的話被人賣了,還得幫人家數錢呢。幸好她明天就回柳府去住了,要是天天和她們這些人鬥智斗勇的,可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她寧可在錦繡坊里看帳、綉活兒。
正所謂世事難料,古西在成親的第三天,剛從主院兒回到自己的院子,打算換衣服準備出門的時候,柳府傳來了噩耗。柳艷香於臘月初十卯正三刻役於自己房中,享年三十九歲,聽到這個消息的古西一下子就昏了過去。幸好裴世博給她的荷包里有救急的葯,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她就幽幽轉醒。
“娘子,你一定要挺住啊,這個時候咱們最主要的事情,是你師傅的身後事。她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徒弟,這所有的事情都得你來做決定,要是你倒下了,她的後事誰來操辦?”裴世博見古西醒來,不等她說話,就快速的說了一大堆。
“相公,你不要擔心,我挺得住,咱們現在過去吧。”古西自從成了親之後,就改口叫他相公,之前總是忘,可是他的懲罰方法太讓她記憶深刻了。
“你先把這碗參湯喝了,喝完咱們就去。”裴世博接過靈兒遞上的參湯,這裏面是加了壓驚的藥材的。
柳府的事情古月知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她得到了消息就要立刻過去,卻是被趕來的齊氏給堵了個正着。
“娘?你怎麼來了?”古月看到娘急三火四的衝過來,嚇得她腿都有些軟了,不會是自己家也出什麼事兒吧?前幾天爹娘把奶奶接走的時候,她的狀態挺好的啊。
古氏現在一天天的也不說一句話,你和她說話,她也沒有反應。不過去是知道吃喝,要是渴了或是餓了,她就會使勁兒使勁兒的拉着身邊的人,要是給的晚了,她就會咬人家的手。
“我就知道你得了信兒,一準兒得過去,這不是趕來攔你嗎?”齊氏看到她穿戴整齊的,心裏大呼好險,要是來晚了一步,可就出大事兒了。
“你攔我幹啥?”古月完全蒙圈了。
“哼,攔你幹啥?當然是為了你了,要不是你公公婆婆回了鄉下,我用得着這麼著急忙慌的往你這兒跑?”齊氏沒有好氣兒的瞪了她一眼,她就知道古月對於這習俗的事兒,一點也不上心。
“你的意思是說,我今天不能去柳府?”古月猜到了齊氏的目的,可是還想再確認一下。
“你不只今天不能,而是在七天之內都不能去,你給記住了啊。”齊氏十分鄭重的警告她。
“為什麼啊?”古月一聽立刻怒了,她得去幫古西啊,那個丫頭哪裏經過這麼大的事兒?
“凈問那些個沒用的,你看哪個有身子的人,去人家的紅白喜事兒的?”齊氏真是被這個木頭腦袋給氣死了,平時鬼精鬼靈的,可是一到這種事情就犯傻。
齊氏不等古月再說什麼,轉身就出了張府坐上馬車去了柳府,留下心裏七上八下的古月。她真心很鬱悶好吧,為什麼懷個孕就這麼麻煩?不能參加唯一的親妹妹的婚禮,現在就連想幫幫西西都不行。
“月兒,你也不用擔心的,裴公子定會反事情辦得利利索索的。”蔣念思勸慰着神情沮喪的古月。
“乾娘,為什麼不讓有身子的人去啊?”古月還在糾結這個事情。
“這是老話兒了,說是有了身子的人去了,容易讓亡人佔了腹中胎兒的身,將來生下來的孩子不好養活。”蔣念思剛才去給劉宇森師徒三人送飯了,結果一回來正趕上齊氏來。
“這都是……”古月話說了一半就打住了,她想說這都是封建迷信,可是卻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所處的就是封建社會。
“不管是真是假,小心些總是沒錯兒的,省得將來後悔。”蔣念思知道她是擔心古西,可是事情趕到一起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唉,我就是擔心西西,她的身子也不是很好。”古月關鍵就是怕古西一時情緒激動,再犯了心臟病,這事兒她還沒有和齊氏他們說。
“那這樣吧,我去看看,要是能伸上手呢,就在那兒幫幫忙。要是伸不上手,就回來給你報個信兒,這下你總能放心了吧?”蔣念思的提議讓古月十分的滿意,立刻讓初二趕車送她過去。
古月
古月在家裏幹什麼都干不下去,正打算去對面的作坊看看,結果久不見面的二伯娘卻來了。
“二伯娘,這個時辰來是有事嗎?”古月現在可沒有心思和她客套。
“是啊,我這不是怕和你堂哥撞見嘛。”田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出什麼事兒了嗎?”古月見她面有難色,正色的問。
“唉,你堂哥的性子,你也知道,就是個一根筋的。以前呢是想着怕耽誤了他科考,所以就一直沒有給他說親。可現在他也當上了總帳房,也算是立了業,年歲這麼大再不成親也不像個話,我是磨破了嘴皮子,他就是不應啊。我要不是愁得沒法兒沒法兒的,也不能來求你,他現在最聽你的話,我想求你幫我說說他。”田氏說著就落下了淚來。
田氏是個要強的,極好面子,可是兒子這麼大了不成親,這閑言閑語的讓她寢食難安。她是苦口婆心的勸,結果人家完全不理會,前天為了這事兒,從小都沒有動過兒子一指手的她,一氣之下打了古明一巴掌。打了之後她就悔得腸子都青了,古明更是完全不理她了,說她不可理喻。要不是古來貴給她出主意,她還真就沒有想到來找古月。
“二伯娘,堂哥這麼抗拒婚事,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古月也覺得有些意外,古明比自己大一歲,這馬上就要二十了。
“要是知道不就沒事兒了?我一提他就惱,他那個性子,一生氣就像是悶葫蘆一樣,三杠子也壓不出一個屁來。”田氏真是被他給氣狠了。
“你也別太生氣了,明天他來的時候,我側面給你問問。”古月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了,古明可不是一般的固執。
田氏見她答應了,沒坐多久就了回家,他家的鋪子可全指着她呢。當古月來到劉宇森的作坊時,正好看到他們三個坐在堂屋裏研究着圖紙,劉宇森見她來了,忙開心的招呼她。
“丫頭來了,快過來,我們都整不明白這玩意兒是幹啥的?”蝴蝶谷要用的麻將、桌球什麼的都完成了。
現在二進院裏的作坊也找到了工人,他們正在熱火朝天的忙活着,而他們三人則是研究起古月畫的撲克圖紙。
“乾爹,這個和麻將一樣,也是用來玩兒的,現在說也說不清,得做出來我才能教你們啊。”古月表示真心無奈,這東西它就不是說能說明白的。
他們三個正在試驗一種新的方法,之前做過幾次可是都不合格,不是太軟了,就是太脆了。這一次他們加了些膠進去,明天才能知道是不是可行,說起來這個撲克可是最難整的。像是麻將和桌球可沒有費這麼大的勁呢。
中午的時候,在古月的強烈要求下,劉宇森三人跟着她回到張家吃飯。自從張三他們回來之後,這三人就不再去他家吃了,而古明和古亮在嚴老先生走了之後,也回家去住了。吃過飯,古月剛才他們送走,蔣念思就回來了。
“乾娘,你咋才回來了?可急死我了。”古月見到人張嘴就是抱怨。
“我這還是緊趕慢趕的呢,你就是再急也得等我吃口飯啊,早上到現在一口飯還沒吃呢。”蔣念思可是餓得不行,古月一聽忙讓她去吃飯,自己則是先去書房等着。
沒過多久,蔣念思就來了,古月見她嘴裏還嚼着飯呢,立刻不好意思的遞了杯茶給她。
“對不起啊,乾娘,我一時太情急了。”
“跟我還客氣啥?我這不是也把自己當外人嘛?要不哪能先吃飯?”蔣念思笑着說。
喝了杯茶之後,蔣念思這才把柳府的事情說了出來,原來她去的時候整個蔣府都被官府的人給圍了。所有的人都不許進,說是裏面正在查驗,蔣念思當然不會傻等着,於是向旁人打聽起來。這才知道柳艷香不是自然死亡的,她是喝葯而死的,原本柳府的下人說她是自殺,可是古西說什麼也不相信。
她認為一個長期卧床的人,就算是想自殺也沒有辦法能弄到毒藥啊,裴世博見她堅持自己的想法,同時也認為有些蹊蹺。於是就報到了官府,官府的人這才到柳府來查驗,經過一個多時辰的等待,官府的仵作最終給出了答案,柳艷香確實是自殺而亡。
而她所用的毒藥就是她每天的喝的葯,她是服用過量而亡,在官差的搜查之下,他們在柳艷香的炕櫃裏發現了一個罈子。裏面還殘留着些許的藥液,從罈子底兒的藥渣還看,柳艷香應該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她應該是每天假裝把葯喝了,其實是把葯倒在了罈子裏,這樣積下了幾天的量之後,再一次服下。
她所服的葯本身就是猛葯,她這樣的身體狀況,別說是幾天的量,就是兩頓的量都受不住。再加上他們在她的衣服里側,發現了一封留給古西的信,上面也說明了這一點。直到這個時候古西才真的相信,她師傅是自殺的,只是她卻沒有看那封信,而是把它珍着重着的放到了她的荷包里。
“娘子,你不想看看你師傅她和你說了什麼嗎?”裴世博見古西的反應有些異常,心裏有些擔心。
“等辦完她的後事再看吧。”古西的心裏十分的生氣,她氣師傅就這麼扔下她,她氣師傅以這種方式離開。
古西心裏知道師傅活着也是受罪,好死不如賴活着,人們不都是這麼想的嗎?師傅為什麼要輕言放棄?師傅為什麼不為她着想?為什麼一定要讓她變成不忠不孝的徒弟?古西的悲傷完全被憤怒給壓了下去,她的手緊緊的攥着那個裝着遺書的荷包,她不想看,因為她現在氣得完全看不進去。因為她知道師傅,定是在上面寫了她的理由,可是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她這麼做就是不對的。
“娘子,你……”裴世博感覺到了古西的不對勁兒,剛想勸她,就被古西冷冷的打斷了。
“現在辦我師傅的後事,才是最主要的,她的後事要如何辦,幾個月前她就交待清楚了。”古西現在不想聽誰替師傅說話,她要自己消氣才行,因為她不想在師傅的後事上和誰吵架。
裴世博看着她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古西平時很是隨和,但若是她動了怒,那就誰的話也不聽。就算古月來了也沒有用,只能等她自己消氣了,想通了才行。
其實古西的性子並軟,只是獨自離家之後,她自己下意識的收斂了自己的脾氣,現在經過柳艷香的刺激,讓她一下子就恢復了本性。齊氏她們的到來,讓古西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有了主心骨的她,安排起事兒來那叫一個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