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花兒，你冷靜點冷靜點，或許咱們走錯樓了，先查清楚，這黑咕隆咚的我也不知道這是幾樓。”蘇小迷看見她臉上黑氣瀰漫開來，一張醜臉變得非常陰森恐怖。

人鬼殊途，不僅僅因為他們不在同一個空間，更因為鬼雖然還保留着生前的記憶，但是卻不一定還保留着生前的道德法律標準，可能會因為某種刺激做出傷害人類的事情。

張翠花聽了這話，臉上的黑氣來漸漸消退，可就在這時，那女聲大叫了一聲“竹石，用力啊。”

就像落進油鍋里的一滴水，張翠花瞬間變臉爆發，一頭長發倒飛，衣服無風自動。

“是小美，那是小美的聲音。”

這一回，蘇小迷沒有安慰她更沒有企圖阻止她，或者說她覺得翠花應該衝進去。

張翠花卻自己慢慢冷靜下來，臉上的戾氣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失落。

“我已經死了，我自己做出的選擇……”她低聲說，“我不能死了還霸着石竹不放。”

李石竹或許可能是個渣男，但是他有一句話說對了，張翠花是一個有着善良美好心靈的人，即使做了鬼也沒有多大改變。

音樂聲漸漸弱了，裏面的聲音也停了。

張翠花滿臉悲傷迷惘的走進去。

“別去！”蘇小迷伸手抓她，卻只觸到冰冷的門板。

蘇小迷不是不想進去狠狠給他們一個教訓，她是怕翠花無法面對事情的真相，從她提起小美她就覺得不對頭，張翠花赴韓國整容一事聽起來根本就是她的好閨蜜小美極力攛掇的。

蘇小迷不是魂體沒有穿牆術，只能站在門外祈禱自己的猜測是錯的。

房間裏只開着一盞小夜燈，燈光曖/昧昏暗，兩個人還大汗淋漓的抱在一起，空氣中瀰漫著淫/糜的味道。

“石竹，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小美的手指玩着李石竹的耳垂。

“不要着急，等我哄着老頭兒把翠花名下的資產都弄到手我們就去北京逍遙，再也不呆在這個地方了。”李石竹說。

小美嬌嗔道：“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五年都等過來了，不急這一時了。”李石竹親了親小美的臉，“寶貝，還是你好，這臉蛋這身段，我跟那頭母豬五年，每次跟她在一起都想吐。”

小美“咯咯”笑起來，“早知道她會整容失敗自殺，我真應該早點哄她去，害得我們五年來一直偷偷摸摸，現在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她有點擔心的摸摸肚皮，“我們要抓緊結婚登記，我這個月的大姨媽又推遲了，可能又有了，這回說什麼我都不能打掉了。”

林石竹面露喜色，正要伸手去摸她，房間裏的大燈突然被打開了，刺眼的白熾燈光照的床上的一對野鴛鴦像受驚的鴨子。

李石竹伸手擋着光往門口看去，蘇小迷赫然站在門口。

“蘇……蘇小姐？”李石竹慌忙穿上褲子，“你……你怎麼來了？”

“門沒鎖我就進來了。”蘇小迷冷冷的說，轉頭對旁邊的空氣說，“翠花，你出來！”

張翠花此時蹲在地上抱着頭痛哭，邊哭邊搖頭，愛情和友情的雙重背叛，就是已經變成鬼了，她還是想再自殺一遍。

李石竹臉都白了，哆哆嗦嗦的指着蘇小迷，“你……你……你胡說什麼？你不要在這裏裝神弄鬼，我……我要報警了。”

蘇小迷頓下來輕輕抱住張翠花，“花兒，你是個好姑娘，這件事情還是你自己決定，如果你決定成全他們我們就回去，如果不，你想怎麼樣我都幫你。”

李石竹一開始接近張翠花就沒安好心，就是想藉著張家的關係往上爬。

小美已經躲在被子裏把衣服穿好了，她猛的掀開被子走到李石竹面前，叉着腰一副母雞護小雞的姿態。

蘇小迷看見她的肩膀上爬着一個嬰靈，血糊糊的，眼睛還沒睜開，一根乾巴巴的臍帶一直連到她的肚子上。

“你是什麼人？少在這裝神弄鬼，我告訴你，別說她張翠花已經死了，就是活着站在這裏我們也沒什麼好怕的，她才是第三者，是她仗着家裏有錢搶走了石竹。我和石竹大一就在一起了，要不是她用商務局的工作誘惑他，我們畢業就結婚了。”

“我很久沒有看到一個人無恥的這麼清新自然了。”蘇小迷從包里拿出一隻噴霧瓶往兩個人的臉上一噴。

猝不及防，兩人眼睛裏都落了不少水，捂着眼睛哇哇大叫，“臭婆娘，你噴的什麼？”

“柚子葉熬的水。”蘇小迷晃晃瓶子裏淡綠色的液體，“聽說噴了這個能見到鬼。”

兩人抬起頭，就看見張翠花那張可怕的臉在眼前。

“小美……”張翠花陰森森的盯着她，一張臉離她不過幾厘米，“大三的時候分明是你一直在跟我出謀劃策教我追求石竹，怎麼成了我搶你男朋友？”

“翠花？啊……”小美立刻嚇得暈厥過去。

李石竹也要暈厥了，蘇小迷眼疾手快，在他鼻子底下抹了一把薄荷油，他立刻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做完這些，蘇小迷默默的退出了房間，張翠花的事情還是讓她自己解決。她不怕她鬧出人命來，那一對渣渣她自己都想動手打他們個永不超生。

蘇小迷站在樓下的小區花園裏，月光如水，安靜沉默。

過了許久張翠花才從黑暗的樓道里走出來，她低着頭走的很慢很慢，周身居然有一圈淡淡的白光，溫柔沉靜。她一言不發的走到蘇小迷身邊，躲進了她左手無名指的戒指里。

裏面發生了什麼蘇小迷不知道，但是看張翠花這個樣子，她應該是原諒李石竹了，她沒有變成厲鬼。

蘇小迷也不想打擾她，她一個人在戒指里靜靜也好。

打車回到酒店已經是半夜兩點，蘇小迷困都不行，倒在床上就睡了，半夜被凍醒，一睜眼看見張翠花坐在自己床頭，差點被她嚇到失禁。

“花兒......”蘇小迷嘆了口氣，“怎麼了？”

“小迷姐，我是不是特別沒用特別窩囊啊？我居然就這樣放過了他，我本來是想殺了他的，可是我......”張翠花哽咽了。

蘇小迷摸了摸她冰冷的手，掀開自己被窩，“來，進來坐，我第一次跟鬼睡一張床還要談心聊天，你可要對我負責。”

張翠花被她逗的破涕為笑。

張翠花逼問李石竹到底有沒有愛過她，得到了“對不起”三個字。

“如果他為了活命違心撒謊說愛我，我一定會殺了他。”張翠花說，她只在李竹石的手上咬了一口逼他寫下一份悔過書。

“你還恨他嗎？”蘇小迷問。

張翠花搖搖頭，“我原本恨的要死，我都伸手扼住了他的咽喉，看着他痛苦掙扎我突然就不恨了，這十幾年我又何嘗不是苦苦掙扎的活着。從小到大因為又矮又丑又土，我沒有朋友老師也不喜歡我，大一的時候家裏因為承包的山上挖到煤礦成了暴發戶，才漸漸有人願意和我一起吃飯唱歌購物，雖然知道她們叫上我因為我可以買單，可我還是很高興。”

蘇小迷鼻子發酸，同樣是從小到大沒朋友的人，她有幾分同病相憐。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竹石和小美有關係，半年前我就隱隱察覺了。我只是不願去面對，我就是一隻鴕鳥，還是一隻丑鴕鳥，以為把頭埋進沙子裏就可以當作一切都沒發生。”張翠花捂着臉輕輕抽泣，“可是我愛他，我就是愛他，哪怕他不愛我，只要他還願意和我在一起跟我結婚，我願意為他做出任何改變。”

蘇小迷嘆了口氣，愛情使人盲目，這話說的一點不假。

“我下不了手，想到這五年來的幸福時光，就算他的心是假的，可我的幸福快樂卻是真的。”張翠花搖着頭說，“我下不了手，而且他們也遭到報應了，我看到了小美肩膀上的那個孩子。”

蘇小迷點點頭，“那是小美打掉的孩子，三魂七魄已經全了一半，有它在，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了，那個孩子一直在盼着爸爸媽媽去陪它。”

“小迷姐，我是不是特別沒有用，活着的時候沒用，死了之後變成鬼還是沒用。”張翠花疲憊的把頭靠在蘇小迷肩膀，“小迷姐我不要去做人了，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要做人了，做人好累。”

“你不是沒有用，是非常非常的勇敢，要知道原諒一個傷害自己的人比恨他報復他要難千萬倍。”蘇小迷看着她身上越來越亮的白光，感到欣慰極了，“你下輩子想要做什麼呢？”

“我想做一棵樹。”張翠花說。

“槐樹嗎？不好吧。”

“小迷姐你很煩嘞。”張翠花破涕為笑。

蘇小迷抬頭看見門口站着一個淡淡的人影，是民國男林語秋。張翠花還摟着她的脖子閉着眼睛，好像依戀着母親的小奶狗，她那張浮腫可怕的臉已經恢復原狀，是個質樸的姑娘。

蘇小迷沖林語秋比劃一個拜託的手勢，請他再給翠花一點時間。

“翠花，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幫你帶給你爸媽的嗎？”蘇小迷問。

張翠花點點頭，“我想給他們托個夢，告訴他們我很好，你有辦法嗎？”

蘇小迷搖搖頭，“我沒有，不過我有個朋友有辦法。”蘇小迷看了一眼林語秋，林語秋含笑着點點頭。

張翠花也知道自己要走了，她說，“小迷姐，謝謝你，你好好保重，早點找到值得託付一生的人。”

“嗯。”

“我看祁連就不錯。”

“嗯？”拜託你好好投胎去當一棵樹好不好，不要亂點鴛鴦譜。

“小迷姐我走了。”張翠花走向林語秋，化作一道白光停在他手上，被他收到口袋裏。

“蘇小姐，好久不見。”幹完活的林語秋並沒有急着離開。

“好久不見。”蘇小迷對林語秋還是有幾分好印象的。

“第一次看見你這樣的天師。”林語秋說，“你化解怨氣的方法很特別。”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蘇小迷攤攤手，“是翠花她自己的選擇，她是個好姑娘，只是這輩子命不好。下輩子她能如願當棵樹嗎？”

林語秋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無名指上的鬼戒，臉色變了變，對她點頭道：“公務在身，我先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