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趙奇冷哼一聲,依舊不敢服軟。「付個屁帳!老子吃飯喝酒從不付帳的,要錢,找宗正司拿去!」
掌柜的哭喪着臉道:「宗正司不承認這種賒帳,趙公子這是逼我們這些店家都去喝西北風啊!」
趙士程心頭微寒,他知道宗室搬來南方,是為了促進族群融合,所以宗室的支出由官府負責,然而官府負責的項目也是有規定的,除了必要支出,這種吃喝玩樂的錢,官府是不會理會的。
由趙奇的態度可知,這些宗室出門在外,恐怕都像個土霸王似的,沒有付過帳,此地百姓叫苦連天,敢怒不敢言,這令他更想大力整頓。
於是他腳步一頓,對着掌柜的問道:「這裏十幾個少年,應該差不多包含了大部分的趙氏宗室吧?」
掌柜的連連點頭。「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趙士程冷冷一笑。「這群紈褲的父執輩要是找來,就叫他們全到宗正司去領孩子,還有,把所有姓趙的能說得上話的,全都叫到宗正司候着,一個都不能少,否則這群年輕人,少來一個我趙士程就殺一個!」
趙士程很清楚,要對付這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宗室子弟,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大力鎮壓,再恩威並施。因為他們大多數也不過是投胎投得好,出身貴族,但事實上那些爵位一代代繼承下來,很多都只剩徒有其名的虛職,再加上這些後代沒有什麼功績,只能靠着老祖宗的名號狐假虎威罷了。
待趙士程領着一干垂頭喪氣的宗室子弟來到宗正司,還來不及了解宗正司衙門,那些姓趙的耆老長輩們,便怒氣沖沖地趕了過來,集中在大堂里,尚不清楚情況,就指着趙士程開罵了——
「別以為你是趙大將軍的兒子我們就怕了你!怎麼,新官上任就想抓我的孫子立威了?」
「告訴你,我家奇兒要是掉了根頭髮,我唯你是問!憑你的輩分,還要叫我一聲叔公呢!」
「還不快放人!看你把這群孩子打成這個樣子,我一定要告到京城!」
趙士程臉色冰寒地聽着這些人耍長輩的威風,驀地一拍桌子大喝:「全給我閉嘴!」
這群長輩哪裏遇過有人對他們大聲喝斥,一時之間全怔在了當場。
得到了片刻的靜默,趙士程才淡淡地開口道:「要告到京城是吧?我陪你們,這群宗室子弟當街縱馬傷人、毀人財物,恐嚇勒索本官,想對朝廷命官動手。此外,他們還覬覦朝廷誥命夫人,意圖強搶輕薄,既然你們要把這事捅到京里,那本官也想看看這些人有幾顆頭可以砍!」
聽到自家兒孫竟然犯下這麼離譜的事,耆老們全慌了,平時這些孩子在街上對百姓橫行霸道,他們都睜隻眼閉隻眼,但這次居然犯到新任宗正司頭上,還意圖強搶宗正司夫人,那可是天大的罪啊!
有個人支支吾吾地道:「那個……士程……啊不,是趙大人,這些孩子也是一時胡塗,放他們回家,我們一定好好管教。」
「管教是一定要的,不過能不能留下他們的命,還要看你們怎麼做。」趙士程拋出了誘餌。
「我們要做什麼?」趙興的父親連忙問道。
「本官初來乍到,有一些事需要你們這些宗室配合,當然,一開始很可能會犠牲一點你們的利益,不過我保證不會影響你們的地位。」
「這……」
長輩們彼此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名較為德高望重的長輩說道:「趙大人請說說看。」
知道事情牽扯到利益,他們不會輕易鬆口,不過趙士程仍然雲淡風輕地道:「首先,你們各家出一萬兩,贖回這些孩子的命……」
「什麼?一萬兩?你這是要我們的命啊!」其中一個視財如命的長輩難以置信的鬼叫。
「所以你們寧可不要他們的命嘍?別以為我不敢動手,莫忘了連楊文昌都是折在本官手上。」
趙士程冷銳的眸光一掃,那名鬼叫的長輩縮了縮頭,不敢再開口。
其餘人等想到前一陣子朝中風氣的變化,也恍然想起趙士程可不是一顆軟柿子,表面溫和但作風狠辣,他們想給對方下馬威,還得掂掂自己的斤兩。
他們的膽怯神色,自然落入了趙士程的眼中,於是他又續道:「本官敢要一萬兩,就不會讓你們吃虧,短期內,就能讓你們連本帶利的拿回去,你們真的不願意嗎?」
一些消息比較靈通的宗室,曾風聞迎風閣就是趙士程的產業,當初楊文昌要求三百萬兩贖金,他毫不猶豫就拿了出來,代表他做生意應該很有一套,現下聽到他這麼說,連忙向旁人使眼色,要他們別打斷他說話。
趙士程很滿意他們的反應,點了點頭接着道:「福州臨海灣深,具有成為大港口的潛力,只是朝廷並不重視,本官決定,即日起提倡海外貿易,吸引外國商旅入港……」
「那不行!」一個比較衝動的宗室連忙搖頭。「外國人都是海盜,一個都不能相信。」
趙士程依舊神情淡然地回道:「外國貨物價高,要能賣進京城,這是一本萬利的生意,而且有我宗正司坐鎮,經過官方核准的外國商人才准與我們交易,杜絕了海盜滲透的可能。你可要知道,今日有交出一萬兩的,這樁生意都佔了一份,你們自己想想可以賺多少。」
那些宗室耆老平時接觸的就是世家貴族,看的事情也多,經趙士程這一點撥,馬上明白這其中有無窮的好處,眼中精光四射,竊竊私語起來。
趙士程續道:「有了港口,就可以建造船廠,你們的一萬兩,也是要用在這裏的。之後不只此地的百姓多了出路,如果貿易興盛,會有多少船舶買賣,更不用說船的修繕與維護……」
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宗室耆老們眼前都快看到銀子了,頻頻點頭。
「趙大人說的有理,這一萬兩,我們出得值得!出得值得啊!」
關於要怎麼改革福州,趙士程這一路由京城南下,可不是只有吃喝玩樂,早就擬好了通盤計劃,所以如今說起來有條不紊,十分具有說服力,不怕他們不答應。
唐琬聽到這裏,對趙士程更為佩服,愛慕的表情都快藏不住了,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這種一人力壓百人千人的能耐,連武官都很少有啊,難怪他把迎風閣經營得有聲有色,他談判的手腕簡直無人能及。
把好處說完,趙士程突然話鋒一轉,「不過要加入宗正司的生意,本官也有兩個條件。」
「什麼條件?」宗室耆老們連忙問,他們都恨不得趕快回家掏錢了。
「第一,從今以後宗室必須自律,若再有今日欺侮百姓之事,或是與當地百姓發生衝突,本官就取消他們的貿易名額。」
「合理合理,我們自會約束家中晚輩。」其中一個長輩苦笑了起來,心裏想的則是,他趙士程一來就先拿這些孩子立威,動不動就砍頭,誰還敢和他硬碰硬。
「再者,加入貿易生意后,你們賺得盆滿缽滿可想而知,所以以後宗正司不再負擔你們的生活所需,在福州一地的生活用度,你們必須自理……」
這次不待趙士程說完,大家便紛紛抗議——
「這怎麼可以?當初朝廷要我們搬到南方蠻夷之地,就說好了這是給我們的補償。」
唐琬聽不下去了,回道:「但也補償得夠了吧,如今福州的繁華不輸京城,你們這些宗室在這裏作威作福多年,一邊靠朝廷養,另一方面又拚命在這塊土地上撈金,用的都是百姓納的錢錢糧,你們好不好意思?」
「婦道人家,關你什麼事?」一個宗室不滿的回嗆。
見有人罵到自家妻子上頭,趙士程的臉立刻一沉。「很好,如果你們不願合作,這些孩子就直接送京吧,省得再浪費本官口水。」
宗室耆老們這才想起來孩子還在人家手裏,一時之間倍感為難,不是那麼願意屈服。
唐琬陰惻惻地看着他們。「相公,哪裏需要這麼麻煩。」說完,她往前一步,輕描淡寫地伸出縴手往桌面一拍——
砰!檀木的大圓桌瞬間裂成兩半,垮了,嚇得那些宗室們後退了好幾步。
她優雅的收回手,溫柔的把話說完,「孩子們,就讓我來處理吧。」
「咳!這似乎是個好主意。」趙士程看向那些宗室,好心地介紹道:「我娘子可是一人殺得外族片甲不留,又逼得楊文昌自盡的唐琬,我看好像還有人不太認識她。」
就算剛才不認識,現在也認識了,那群宗室連忙點頭如搗蒜,紛紛答應了趙士程的要求,而趙士程也很快的請幕僚擬了一份合同,讓他們所有人在上頭簽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