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她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的臉頰,她緊握了下手,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推開了他。

沒料到她突然動作,張青揚一時沒穩住身子,倒退了一步。

「妾身不讓夫君為難,妾身這就給夫君研墨。」劉蘭芝有些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下意識閃躲着他的視線。

「研墨?」

「是啊,替夫君研墨,寫休書。」說完,她開始在屋子裏團團轉,拿了紙放在桌上,又轉身拿了硯與墨,偏偏找不到毛筆。「毛筆呢?」

沒來由的,她迫切與他劃清界線的模樣,令張青揚一陣光火。「找毛筆?我多得是。」

正忙着找毛筆的劉蘭芝一愣,一個轉身就看他不留情的大步走開,拜託!見他一面不容易,他怎麼能說走就走?於是她趕忙拔高嗓音喚道:「夫君,你休書還沒……」

他頭也不回的打斷道:「隨我來。」

劉蘭芝立刻將東西一放,忙不迭的跟上他的腳步。

西院種滿了梅樹,但現在正值秋天,風一吹,落葉飄落,帶了點蒼涼感。

轉過迴廊,到了底端小樓。

雖然三天兩頭去小廚房,但小樓劉蘭芝還沒進去過,只知道中間最大的那棟是張青揚的,左邊住着笑笑,右邊則是大牛和幾個護院,看外觀就知道他們住得很舒服,就她一個人被丟到最偏僻的一角。

張青揚的小樓隔成兩邊,右是書房,左是他的寢房,還有道樓梯可以上二樓,是個可以賞花品茗的樓台。

連間書房都比她的房間大又舒適,她非常肯定張青揚絕對非常討厭她。

書房裏的陳設一般,不過劉蘭芝一眼就能瞧見那桌案上一字排開的都是好東西,筆掛上有一排上好的筆,有玉筆管、有紫檀筆管配上秋兔之毫,上頭還騷包的鑲了顆發亮的寶石。

一瞧見這些可愛的東西,她的雙眼就比那紅寶石還要亮。「這些筆值不少錢吧?」

她近乎痴迷的樣子,令張青揚輕挑了下眉。

「還有這個硯……」劉蘭芝彎下腰,就見硯面周圍刻着四神獸,細緻古雅。

「好東西!」

「看不出你還是個風雅之士,懂得欣賞文房四寶。」

「我只是個俗人。」她輕撫着硯面上的神獸圖,看到的卻是白花花的銀子。

「喜歡的是賣了這些東西之後拿到的銀子。」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饒富深意的瞅着她。她那副着迷熱切的模樣,不論是有心或無意,都勾起了他的興趣。

劉蘭芝實在無暇理會他,邊將桌上的筆和硯仔仔細細摸上一遍,邊低聲讚歎。

「摸夠了嗎?」

這一聲冷淡的問話,令她倏地回過神來,慢半拍的發現屋子裏奇怪的沉默,她緩緩的抬頭,就與張青揚漠然的眼神四目相接,她不禁暗罵一聲糟,每次看到好東西就壞事。

劉蘭芝微吸了口氣,站直身子,輕聲道:「夫君的筆極好。」手一伸,她故作鎮靜的研起墨,目光還是不斷飄向筆掛上的筆,若能給她幾枝……不!她在心中訂正,只要一枝就好,肯定能賣不少銀子。

張青揚不發一語,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這情況真是可笑,他看着她,她卻只顧看着筆。

他伸出手,拿起一枝鑲着紅寶石的筆。

「我來!夫君,讓我來!」劉蘭芝忙不迭的拿着筆,仔細的潤筆之後入墨,手還不停的摸着那閃閃亮亮的紅寶石,最後才用雙手將筆送到了他面前。

張青揚的目光須臾沒離開過她的臉,他緩緩的伸出手,接過筆。

他的動作使她的眼底光亮一閃而過,立刻眼巴巴的盯着桌上已經攤開的紙。

這個時代應該不時興拿贍養費這種事,更別提他也沒做什麼丟人的事,她也不好拿遮羞費,其實硬要說,是她令他丟了人,他不跟她要東西就已經萬幸了,所以她也不能沒良心的要求太多,只是若能多少拿點也不錯……

算了!她搖了搖頭,現在只求脫身,只要離開這裏,她就可以享受自由,找到隊友,完成任務,臝得獎賞,人生的光明大道等在前頭。

張青揚看着劉蘭芝那張表情豐富的臉,實在好奇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他懸腕、落筆,見她神采飛揚,他又猛地將筆給提起,只在紙上留下一點墨。

劉蘭芝眼底的光亮一滅,急急抬起頭問:「夫君,怎麼、怎麼不寫了?」

對張青揚來說,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女子,她的去與留,他並不在乎,只是笑笑喜歡她,所以為了笑笑,他原打算勉為其難的留下她,但現在她眼底一閃一跳的光采,令他對她來了興趣,他要留下她,不單為了自己的姊姊。

「念在你已有悔過之心,」他緊盯着她的臉。「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她的一張小臉瞬間垮了下來,他願意,她還不想要呢!

「夫君仁慈心善,」她忙不迭的掏出幾句噁心話,「妾身慚愧,若夫君不休了妾身,妾身愧疚得想一死謝罪。」

看她巴不得離開的模樣,他臉部肌肉緊繃,目光陰沉,過了一會兒,他淡淡的道:「那就去吧。」

「什麼?」她的心一突。

張青揚銳利的目光瞅着她,嘲諷的道:「以死謝罪。念在夫妻一場,等你死後,我會為你風光大葬。」

劉蘭芝難以置信的瞪着他。這種沒良心的話他竟說得如此理所當然,萬年冰山骨子裏的血肯定都是冷的!

「門在那裏,你屋子後頭有口古井,雖然已經封了,但我可以叫護院們替你把大石搬開,等你跳下去之後,屍體撈起,再封回去。據說那口井曾死過一個姨娘,你若死在同一個地方,正好可以與她作伴。」

「哇!張青揚,你不是人!」

張青揚聽到她脫口而出的話,不免感到好笑。「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是人!」她激動得直跳腳。「你竟然面色不改的叫我去投井?!」

「我不過是順着你的意思。」他將手中的毛筆一丟。「是你自己想死。」

劉蘭芝氣得快要炸了,但一看到他的動作,也不顧會弄髒了自己的手,連忙伸出手,險險接住差點掉落在地上的毛筆,她一臉慶幸,這麼名貴的東西,摔到地上,她的心會疼。

她小心翼翼的撫着手中的毛筆,筆管上頭那顆紅寶石閃閃發光,她對這枝筆的喜愛快要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叫我去死沒關係,但你不要丟筆啊!」她不滿的咕噥,「壞了豈不可惜。」

張青揚嘴巴不想承認,但她的反應真的令他好氣又好笑,好笑的是她撫着筆的模樣,氣的是她看枝筆還比看着他要熱情。

他冷着臉,對她伸出手。

劉蘭芝不舍的又撫了那顆紅寶石几下,這才不太情願的將筆交回他手裏。

「總之,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次他如她所願,將筆好好的放在桌上。

「你好自為之。」

「我不需要機會,你還是寫個休書給我吧。」

「我已經說了,」他冷冷的瞅瞪着她。「我給你一次機會。」

她毫不客氣的翻了個大白眼,這傢伙是聽不懂人話嗎?她不要機會,她只想要離開這裏,她要找隊友,去贏得獎賞,過她舒服的大好日子。

「夫君還是給我休書吧。」

他們各有盤算,誰也不打算退讓,兩人對視着,沉靜的房內泛着一股詭異的氛圍。

過了許久,張青揚率先打破沉默。「原因。」

劉蘭芝有些困惑的反問:「什麼原因?」

他目光一沉。「你非要求去的原因。」

她要求去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劉蘭芝,她不屬於這裏,她有任務在身,她是來找人的,只不過她能老實說嗎?當然不能,因為她會被當成瘋子,所以她自然挑了最安全的說法。「妾身不想耽誤夫君的……」

「真正的原因。」張青揚打斷了她,不想浪費時聞聽她廢話。

他明明就不喜歡她,她都主動說要走了,他怎麼就不能爽快的放手?她暗嘆了口氣,飛快的尋思要說怎樣的說詞才能夠不被懷疑又被接受。

然而她還沒想出個答案,就聽到他道——

「因為焦仲卿?」

這個名字令劉蘭芝微驚。

張青揚把她的表情全看在眼裏,眼底閃過一絲嘲弄。「你為他尋死,最終他卻棄你不顧,赴京高升,前些日子已另娶他人,他早已將你棄之不顧,你還是一心求去,為他守節?」

她有些懵了,從醒來至今,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處境,卻忘了還有「前夫」這號人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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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似錢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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