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85】

當一把刀寸寸扎進你皮肉的時候,你會痛得想哭,而當一輛大卡車衝過來把你的骨頭攆碎得血肉模糊的時候,你會發現,你根本就顧不上疼痛。

一個人,是經不起推敲和窺探的,每個人都有一個藏着秘密的地縫,那裏常年不見光,陰窄潮濕,生了許多霉銹。

賤橙自己也沒想到,她像上刑般背負了這些秘密之後,第一個想見的人竟是祁限。

曾幾何時,祁限已經被她打上了自私薄情的標籤,拋到了心底最陰暗的位置,不肯面對,然而蔥頭的一番講述,卻讓賤橙可悲的發現,原來在那麼多親近的人當中,祁限算是對自己不錯的那個了。

起碼人家不愛你就痛快的甩了你,起碼人家耍了陰招會光明正大承認。

最起碼人家祁大律師在面對她這個仇人的養女時沒有把她推下天台,還處心積慮的勉強自己和她過了那麼些日子。

真他媽不公平!

“為什麼!”她一邊乾嘔着咳嗽,一邊發瘋似的失控大喊。

蔥頭也喝多了,趴在酒桌上起不來,而三人之中唯一清醒的秦雯,則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壞了。

“橙子!橙子你別這樣你別嚇我啊!”秦雯一邊扶着她,一邊把她手上的酒瓶子奪了去。

秦雯雖與賤橙相處甚短,但一直覺得她是那種別人罵她她都不會還嘴的沉穩女子,可是如今這樣大吼大叫的耍酒瘋,涕泗橫流的,讓她覺得害怕。

“為什麼!你們就應該連我也一起殺了!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發瘋一般大吵大鬧,店裏的顧客紛紛投來不滿的目光。

秦雯感受到那些目光,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把賤橙按到椅子上去,溫柔的安撫她的情緒道:“橙子,咱不哭啊,我這就給你家衛淵打電話,讓他來接咱們!”

秦雯說完便把賤橙的手機拿起來,搜到了衛淵的號碼。

“不要…!”賤橙一聽到衛淵的名字莫名的緊張起來,她飛快的抓過手機,捂在懷裏,怎麼也不肯讓秦雯打給衛淵。

秦雯這下沒轍了。

因為此刻的賤橙狼狽極了,根本不是因為喝醉才變成這樣,那是一種由內心散發出來的痛苦和無助,彷彿積壓了許久以後,被人一刀豁了個口,瞬間一發不可收拾。

秦雯轉念一想,便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了高子霖的電話。

那次小高送賤橙回寢室,秦雯開玩笑說要帥哥律師的電話,賤橙就真的給了她,秦雯也是很主動愛交友的女生,便加了小高微信,閑來無事點個贊什麼的。

就找小高來接她們吧!秦雯撥通了小高的電話,那頭卻給拒掉了。

“你好,我在開會,您哪位?”正在事務所開會的小高很快將短訊回過來。

“我是秦雯,橙子的室友,她喝多了一直在哭,我一個人處理不了,你能來一趟嗎?”

小高几乎是秒回:“地址!”

“廟西路奇緣小吃。如果你開會實在過不來就算了,我努努力還是可以應付的…”秦雯禮貌的回復。

小高把短訊發給正在給律師們開會的某Boss,然後盯着Boss那張看到短訊后猛然轉陰的俊臉。

小高隨即給秦雯回過一條去:“沒關係,我想,會議馬上就會結束了。”

【86】

秦雯扶着賤橙去洗手間,洗手間裏不時的發出嘔吐聲,聽着都讓人難受。

她站在門外,不禁跟着一陣難過。方才吃飯的時候,那個叫蔥頭的說的那些話,她雖聽不懂,但一些關鍵也還是捕捉到了的,簡單的理解就是:有兩個女人害死了她的親生母親,而這兩個女人對她又特別的重要可能是養母,衛淵則是其中一個女人的…

這種事擱誰這兒都夠燒刀子喝一壺的,賤橙從衛生間跌跌撞撞的出來,秦雯趕緊心疼的去扶。

“秦雯啊…我心裏這點噁心東西還是吐不幹凈…”賤橙迷迷糊糊的揪着心口,站都站不穩的疲倦。

“沒事,我給你拍拍,拍拍,明天就好了,明天就都忘了,啊…”

賤橙苦笑着擺擺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頭一沉就抱住了蔥頭臃腫的腰,念念有詞的閉上眼昏睡過去。

秦雯也有些倦了,坐到她身邊無聊的用手指摳着消毒碗具的透明薄膜,老闆本就對這一桌折騰的顧客不滿,見她這樣,趕緊走上來板著臉提醒道:“美女,這餐具摳開了可是要算錢的啊!”

秦雯猛地縮回手,剛要對付兩句,就聽見老闆突然笑臉相迎的轉頭對門口剛進來的客人飛奔而去。

“先生!您幾位呀?裏邊請!”

此時已經是傍晚,秦雯猛地一抬頭,還以為自己眼花,那門口款款而來的優雅男子,不是祁限?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的看到祁限!

他身上還穿着裁剪得體的工作裝,純黑色的西服下露出耀眼的白襯衫,身形高大挺拔,一雙長腿如同T台上的模特一般標誌!他無論出現在哪裏,周身都會散發出一種鋒利的氣場!秦雯眼前一亮!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只見他在門口環視了一圈,視線最終落在他們的方向,接着步履急促的朝着邊走來!

秦雯差點忘了呼吸,眼睛瞪得圓圓的,待她反應過來后,祁限已經越過她的身子走到了賤橙趴着的桌前,長臂撈起她的身子,打量起她的臉,眉羽間的擔心袒露無疑。

“祁律師…”秦雯難以置信的望着他,難道他和橙子認識?

祁限低頭替喝醉的賤橙掖掖黏在臉頰上的髮絲,從口袋中掏出一方銀灰色的手帕,輕輕的擦去了她唇邊的污穢,似乎一點都不嫌棄。

“秦小姐,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他忽然轉過身,冷冷的望着她,精準的叫出了她的姓氏。

他的眼睛漂亮極了,緊緊的看過來,讓秦雯一怔:“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祁限似乎很不願浪費時間解釋,但迫於禮貌與修養,解釋得還算尊重:“莫局長的外甥女,我在莫家家宴上見過你,S大演講時你也有發言。”

秦雯心裏竊喜,竊喜自己的男神居然注意過自己,但還是一頭霧水的問道:“那你和橙子…”

什麼關係,能夠讓他如此風塵僕僕的趕來,還替她擦拭污穢。

賤橙稍稍醒了些,並沒察覺祁限來了,眯着眼睛胡言亂語的耍酒瘋:“秦雯…不要給衛淵打電話…我不能現在…見他…”

秦雯看到祁限的眉頭明顯皺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酸楚,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伸手輕輕的將賤橙在空中亂抓的手按在桌子上,面無表情的回答方才秦雯的問題:“她是我的妻子。”

秦雯站在他對面,差點向後踉蹌了一步,滿眼的不可置信:“不可…不可能啊…她說衛淵才是他男朋友的……”

祁限面無表情,卻依然篤定:“我惹她生氣了,她一直在跟我賭氣。”

以賤橙和衛淵的恩愛程度,如果現在站在秦雯面前說自己是她丈夫的是別人,那秦雯果斷不信,可是站在她面前的是祁限啊,是多少女人側目的祁限啊,他沒道理撒這個謊。

“秦小姐,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了事嗎?”

【87】

秦雯坐在他的後座,看着他細心的替副駕駛上的賤橙扣安全帶,然後擰開一瓶醒酒飲料,放在她的唇邊。

他來之前,竟然把解酒的東西都買好了啊…

秦雯開始有點相信,眼前的這對看起來極其不搭配的男女,是一對了。

秦雯的心涼了半截,滿眼凄涼的望向窗外:橙子啊…你這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么?

賤橙迷迷糊糊的,感覺有瓶子貼在自己的唇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看到了一雙白皙的大手正卧在瓶子上,賤橙以為是酒,就主動的喝了一口,便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祁限把車子開出了停車位,透過倒後鏡看了眼不發聲的秦雯,問道:“秦小姐念的什麼專業?”

秦雯聽到他問話,下意識的坐直身子,像是回答老師的問題一樣嚴謹:“啊,和橙子一樣,影視與編導。”

“那分析力一定不錯。”

“啊呵呵…還行吧,總是要寫影評什麼的…”秦雯傻笑着撓撓頭,想着也客氣一下:“沒橙子厲害。”

祁限忽然輕笑了一聲,像是在回憶着什麼有趣的事一般:“她當初複習專業課的時候,我用了三天的時間糾正她,蒙太奇和蒙奇奇的區別。”

秦雯噗嗤一聲笑了,她所認識的夏予橙是個很穩重的姑娘,外表看起來精神帥氣,實在和逗逼沾不上邊。

“秦小姐…”

“叫我秦雯吧。你是想問我她到底怎麼了么?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個叫蔥頭的胖子跟她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故事,她一邊聽一邊喝,就成這樣了。”

原來不是和衛淵吵架了?他有些放心,又莫名失落。

“那你是否介意用你的專業性拼湊出一個大致來,說給我聽?”他這樣問。

祁限用了“是否介意”這樣的禮貌句式,讓秦雯實在無法拒絕,她這人雖然線條粗,但天生分析能力就強,既然祁限問了,秦雯就把自己分析的版本說給他聽。

“那個從頭提到了兩個人,一個叫什麼姐,一個叫丹丹,大致是說他們離開之前吵起來的事。”

“嗯。”祁限用低柔的回答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儘管秦雯覺得自己不應該泄露橙子的*,可祁限實在又不像壞人,她又擔心橙子,便一五一十的講自己聽到的部分努力編織起來。

“我聽蔥頭說,那個叫什麼姐的說丹丹勾引了一個姓夏的男人,被橙子的親生母親發現了,兩個女人應該是發生了激烈的打鬥,那個叫丹丹的便將橙子的媽媽推下了天台。後來另一個女人替她坐了兩年牢。”

秦雯講完,卻見祁限忽然將車子停了下來,轉過頭,詫異的看着她!

秦雯被他的眼神嚇得向後靠了靠…

“我說的是真的啊…蔥頭就是這麼說的…”

祁限從秦雯這裏收回目光,轉頭看向醉得人事不知的賤橙。

她的表情不安的扭曲着,像是浸淫在巨大的痛苦中無法脫身。

祁限胸悶了好一陣,心疼得緊,卻還是不得不抽出思緒問秦雯:“我相信你,然後呢?”

“然後,蔥頭就說,那個叫丹丹的怒斥對方愛吃嫩肉,還說要不是因為她,衛淵和橙子早就該在一起。我分析,意思就是說,衛淵和那個女人的關係…扯不太清…”

聽到這裏,祁限想到了自己的弟弟祁傲,就完全明白了杭姐是怎麼對待衛淵的。

“杭儷…!”他陰沉的叫着這個名字,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恨得咬牙切齒!

“杭儷?”秦雯對這個熟悉的名字脫口而出:“那不就是前司法局局長航致剛的情婦?”

秦雯在司法局工作過,前一陣子的司法局局長落馬案她再熟悉不過,而整日被社會版頭條刊載的出逃者杭儷更是如雷貫耳!難道橙子就是杭儷的養女?春化街出來的?

天哪…

秦雯急急的朝副駕駛的賤橙張望過去。她身上是時常透着股若有似無的痞氣,可怎麼也不像能跟那種黑道女魔頭沾邊的人啊…

【87】

車廂里悶悶的,秦雯就像缺氧的魚,坐在車後面大氣都不敢喘。

開車的男人一直沒再說話,安靜得近乎可怕,她似乎覺得,彷彿下一秒,他就會把車撞到天橋下的水泥柱子上去!

秦雯盤算好了,如果這個男人把他們送回寢室的話,她就鬆一口氣,如果這個男人把車子來到他自己家的話,那她決計不會就這麼輕易的將爛醉如泥的橙子交給他過夜的。

可是事實證明祁大律師的大腦迴路顯然跟她不是一個界的,車子被開到了火車站前的一家連鎖美容院的門口。

秦雯越想心裏越是奇怪,但細想想祁限不像壞人啊,正迷茫之際,突然想到小高,遂登陸微信給小高發了條消息。

“高律師,祁限真的是橙子的丈夫嗎?”

小高那邊正在輸入,很快就回過來了:“你們現在在哪兒?”

秦雯飛快的回過去:“火車站前的熙光美容院。”

有種讓人販子綁架了的感覺…

小高也很奇怪:“怎麼去那裏了呢?”

“這個美容院是祁律師開的嗎?”

“怎麼可能,前兩天一個女人打算起訴熙光美容院,祁限連律師費都沒收直接把官司給打贏了,順帶查到了這家老闆不開發票偷稅漏稅…現在搞得人家就快要關門了!”

“O_O他是跟這家老闆有仇么…”

“總之請秦姑娘相信我的人品,他們倆是八抬大轎拜過堂的。”

“可是我都沒見過你啊…”何談相信你人品?

“有緣自會想見。”

祁限把車子停在熙光美容院的門口,抽出張紙巾擦了擦賤橙鼻尖的汗珠,接着望了望窗外霓虹閃爍的馬路,發了會呆。

秦雯也不知該做什麼,指腹百無聊賴的上下撥動高子霖的最後一句話,也開始出神。

“你有衛淵的電話嗎?”祁律師突然問。

秦雯趕緊把賤橙的手機交出來:“這裏有,你找吧。”

祁限在聯繫人里找到了“三好男友衛小白”的名字,飛速的存在自己的手機里,然後編輯了一條短訊。

秦雯探了探身,眼睛很尖的看到了短訊的內容。

“她知道了所有的事,喝醉在我的車上,你要不要下來。”祁限按下了發送鍵。

秦雯不禁感到詫異。

他這是在跟衛淵宣戰么?

難道衛淵就在這家美容院工作?

秦雯不禁抬頭向窗外的大廈望去,果然,熙光美容院的每一個窗戶都擋着嚴嚴實實的窗帘,而其中一個窗口的窗帘被人拉開了一半,一個身影正側立在窗口。

秦雯甚至能夠想像,衛淵拿着手機,立在窗邊向下望時的心情。

而這個祁律師,好殘忍。

祁限好久也沒有收到回復,便索性又補了一條:“你和杭姐的,聶丹丹和橙子生母的,所有事。”

拋開一切殘忍的因素,祁限確實說的是實話。

秦雯不禁推想,如果自己是衛淵,明知道自己愛的女人就在情敵的車裏,卻知道了自己所有不堪的過去,那麼換做是她,會不會下去。

而祁限這麼做的用意又是什麼?僅僅是宣戰和挑釁么?

秦雯的腦子飛速的轉着,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秦雯忽然看到他抬起腕上的手錶看了看,嘴角斜起一絲冷笑,然後如釋重負的偏頭看了一眼橙子,放下了手機,發動了引擎。

秦雯一下子就明白了。

如果說衛淵能夠拋棄過去勇敢的下來奪走她,那麼祁限還會把他視為情敵。

而此刻衛淵如果遲遲過不了自己那一關,那麼祁限就連做情敵的機會都會不再給他。

儘管有些殘忍,但他卻是用最公平的方式替她做出了選擇。

祁限把車子調了個頭,一腳油門,車子便如箭一般衝上了馬路。

秦雯最後望了一眼那家叫做熙光的美容院,透明的大門裏一個顧客都沒有。

她不禁就着車裏的冷氣打了個冷戰。

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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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限(甜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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