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Part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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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館招聘廣告登出後有人來應聘，沙茉面試了幾人，也沒找到合適人選，不是年紀大，面相不夠端莊的，再不就是看着不那麼機靈的。這天上午，沙茉去隔壁好望角超市把蔣晟欠的煙錢付了，通過上次衛生部門檢查，沙茉深知，這個街霸惹不起。

她離開的這會兒功夫，麵館來了個年輕男人，模樣一般，小眼睛精光，個子不高人到壯實，大家以為他來吃面，結果他是在網上看到招聘啟事來應聘的。

小圓去隔壁把沙茉叫回來，沙茉進門打量了年輕男人一眼問：“是你來應聘嗎？”

男人笑着說：“是，我叫李大鵬，切墩的，以前在別的飯店干過，對后廚的工作挺有經驗的，你就是老闆吧。”

“對，我是老闆。”沙茉說:“我不知道你原來待過的飯店多大，我這小麵館，人手少，活兒多，有時候忙不過來，誰有空誰搭把手，說白了，乾的活比較雜，一月工資兩千，試用期一個禮拜，百分之八十開資，每個月帶薪休假兩天。”

沙茉剛說完，一輛小箱貨停在麵館門前，遮去大片陽光。後街廣發糧油店的夥計從駕駛室跳下來，推門說：“沙老闆，給你送面來了。”

以往每次送貨，糧油站的老闆阿發都親自過來，自從上次胖嫂提了句撮合兩人的話，阿發沒再露過面，可能是怕見面尷尬吧。

糧油站夥計打開貨車後門，一個人搬卸麵粉。

“今天怎麼就你一個人啊？”小圓說著上前幫着小夥計一把，細胳膊細腿的姑娘能有多點力氣。

來應聘的李大鵬快步出門，對小圓說：“你能搬動嗎，我來吧。”說著抬腿蹬上箱貨，幫着卸貨。

白麵粉粘到李大鵬衣服上，小圓說：“別把衣服弄髒了。”

李大鵬說：“沒事，拍兩下就掉了。”

沙茉看他爽快，有眼力見兒，身強力壯體格好，決定用他，叫小圓去拿毛巾過來。

沒一會兒麵粉卸完，李大鵬從車上跳下來，接過小圓遞來的毛巾，撣去衣服上的白麵粉。

沙茉說：“剛才我說的，你要是覺得行，交張身份證複印件和健康體檢表就可以來上班。”

李大鵬把毛巾交給小圓，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說：“行，我明天早上去體檢，完事就過來。”

“好。”

“謝謝你了老闆。”

“客氣。”

談完條件，李大鵬出門又回頭看了沙茉一眼，抿了抿嘴。

……

時間轉眼到了星期天。

浮城上下員工進進出出忙忙碌碌，蔣晟那輛囂張的座駕在後院停了一天，到了下午，員工把十八門禮炮擺成一排，場面壯觀。

整條街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這裏，隔壁胖嫂與阿花坐在麵館窗前嗑着瓜子，聊着天。對面，旋轉大門轉動，尚卓走出來。黑襯衫，棗紅西裝，一身正統裝扮的他英氣逼人，整條街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帥氣的男人了。

“往這邊來了，過來了。”阿花激動，桌上的瓜子拍掉在地上。胖嫂子嘖嘖兩聲，“比韓劇里的歐巴還帥。”

“是小鮮肉，對不，圓兒。”阿花糾正，詢問小圓的意見。

站在櫃枱里幫忙算賬的小圓偷偷瞄了眼走到門邊的男人，心跳的厲害，手指也不聽使喚，連着按錯。

尚卓進門，直接朝着小圓走去，無視阿花眨抽筋的丹鳳眼。

尚卓瞧着小圓，目光含笑帶着幾分玩味。雙頰粉紅的小圓頭低垂着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喂，快貼到計算器上了。”

“啊！”小圓猛地抬頭，快速打量過分帥氣的男人，又垂下頭去，手忙腳亂整理單據，說：“那個，吃面嗎？涼拌的，炸醬的，還是炒麵。”

“你們家有炒麵嗎？”

“呃……”

小圓緊張到說錯話，面容窘迫，紅得不能再紅。尚卓忍住笑意，說：“晚上，大明星李俊峰會來，還有韓國舞團，不少名人，很熱鬧的，過來玩吧。”

偶像會來，小圓激動，又害羞跟尚卓獨處，面色為難地說：“謝謝你啊，晚上我還有工作要做，去不了。”

“跟沙茉姐請會兒假，我幫你跟李俊峰弄張簽名照，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可是……”可是好羞人的，這樣答應他的話，算不算約會呀？

“可是什麼？”說話的是沙茉，掀開后廚帘子走出來，對小圓說：“給你放半天假，一會兒回去換件漂亮衣服，去玩吧。”

“茉茉姐。”小圓更不好意思了，小臉都紅了。

尚卓說：“沙茉姐晚上一起來吧。你去，晟哥肯定高興。”

提他幹嘛，掃興。沙茉說：“你們玩你們的，我就不去了。”

阿花過來湊熱鬧：“誒，帥哥帥哥，我去行不？”

“可以，都一起去吧，到了提我。”

阿花笑得花枝亂顫：“帥哥，你真是好人。”

尚卓笑着說：“我那邊還有事，先回去了，晚上見。”

阿花說：“知道，你去忙吧。”

尚卓囑咐沙茉：“沙茉姐，晚上一定要去。”

尚卓走了，阿花笑嘻嘻地打趣小圓，“圓兒啊，小帥哥特意來請你，是不是看上你了。”

胖嫂過來湊熱鬧，邊嗑着瓜子，邊說：“我看就是。”

“哪有你的事，你們別亂說。”小圓羞的無地自容，往沙茉身後躲。

“在聊什麼呢？這麼熱鬧。”一道陰柔男音介入，幾個女人同時看過去。隔壁威哥髮型屋老闆阿威雙手交握在胸前，43碼的大腳踩着蓮步，走路扭扭晃晃，屁股甩得像電扇，褲襠大得能裝二百雞蛋，邁不開步似的。

阿花嗆聲，“你來幹嘛？”

“你管我吶！”阿威白她一眼，梗着脖子走到小圓身邊，紋了眼線的雙眼眯眯着，諂媚道：“圓兒，晚上去對面，帶上威哥唄。”

“啊？”小圓看看沙茉，沙茉低頭躲過求救視線。

阿威搖着小圓的手臂，女性似的撒嬌賣萌央求道：“圓兒，好圓兒，帶咱去吧。”

大老爺們搖着姑娘的手臂撒嬌，阿花醉得一塌糊塗，皺眉喊了一嗓子：“好好說話。”

阿威睨她一眼，“你管我，男人婆。”

這倆人互不對盤，阿威眼裏，阿花外表像女人，說話辦事兒是漢子，拿着成人用品臉不紅不白口若懸河地推銷兜售，把一干大老爺們說的臉紅脖子粗。阿花眼裏，阿威除了名字聽上去猛點，實際上從裏到外沒有一點男人的樣子，她懷疑他褲襠里的零件嚴重失靈，導致他陰陽失調，像個娘們兒。

小圓真怕倆人掐起來，抖抖手臂上雞皮疙瘩說：“都去，都去，晚上你們都去。”

“哎呀媽呀！”阿威興奮，巴掌拍了小圓的肩膀，“圓兒，你太夠意思了。”

小圓擠出笑容，知道阿威人不壞，不然哪敢跟他親近。

……

傍晚十分夜幕降臨，馬路對面，燈火輝煌，衣着光鮮的賓客陸續走進浮城。

此時，麵館正是忙的時候，李大鵬也從后廚出來，幫着張羅生意。換了一身裙裝的小圓推門進來，叫住正為客人點單的沙茉，“茉茉姐，一起去吧。”

沙茉看了一屋子人：“哪裏走的開啊，你去吧，我這忙着呢。”

“那好吧，我去找阿花姐了。”

李大鵬收拾碗筷，對沙茉說：“老闆，你要想去就去吧，我在這盯着。”

“又吵又鬧的，什麼人都有，我去幹嘛啊！”

“現在的酒店哪有幾個好的，去得都是亂七八糟的人，現在挺火的，沒準哪天被查封了也說不定。”

沙茉想起蔣晟，流氓似的，他開的店不見得是什麼好店。

胖嫂穿的花枝招展從店裏跑出來，人上歲數，心沒上歲數，她兒子小胖虎站在門口，可憐兮兮地說：“媽，我跟你一起去。”他好朋友京巴狗臭雞蛋搖頭擺尾“汪汪”兩聲，也想跟着湊熱鬧。

胖嫂指着浮城說：“裏面有老妖怪，專吃小孩兒，回家找你爸玩去。”說著扭扭噠噠跟上小圓他們。

阿花與阿威不約而同穿上同樣款式的星空衫，阿花氣得瞪眼，阿威更是蘭花指指點阿花跟他學，兩人隔着小圓、胖嫂吵了一路，弄得小圓不敢抬頭。

尚卓之前有交代，保安認出小圓，叫來迎賓小姐，態度謙和地說：“小卓哥的朋友，裏面請。”

迎賓小姐帶四人入場，兩邊穿着短裙的迎賓小姐齊聲歡迎，四個土包子睜大眼睛四處瞧着看着，高調典雅，充滿藝術氣息的酒店大廳。

六樓會場，正式演出還沒開始，早已熱鬧非凡，音樂聲震耳欲聾，服務員往來穿梭，男男女女笑容可掬。

小圓幾個跟着迎賓小姐進來，看到都是光鮮靚麗衣着正式的男男女女，服務員托着酒水過來，微笑着把一杯新榨果汁放到小圓面前。“妹妹，卓哥說你只能喝果汁。”

阿花跟阿威眼神羨慕：“圓兒，你真是命好啊！”

小圓接過果汁，解釋着：“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目光搜索尚卓的身影。

浮城開業第一天，這麼重要的日子，蔣晟還是一身平常的打扮，黑色v字領t恤衫，搭配丹寧色的牛仔褲，褲子膝蓋與腿邊磨得起毛，不是趕時髦，是因為穿的太久。他握着酒杯，混在人群中，與來捧場的新老朋友打過招呼。老遠瞧見付津澤與沙雪過來，小鳥依人的沙雪穿着一條寶藍色長裙，白皙皮膚與高貴氣質完美展現。蔣晟偏頭，喝了口酒，跟在一旁的肥仔觀察着大哥的臉色。

韓濤從背後摟住蔣晟的脖子，“大晟，恭喜了！”

大晟，大聖，跟孫猴子一個名。蔣晟斜視他，低沉的嗓音慢聲慢語：“大濤哥，同喜！”

韓濤跟付津澤一樣，是蔣晟的鐵哥們兒，這座城市裏手眼通天的人物。剛剛三十齣頭的他有着令女人尖叫的魁梧身材，迷人的琥珀色眼睛，性感健康的麥色肌膚，下巴邊緣故意蓄着的青色鬍渣看起來性感又成熟。

他攬着蔣晟的脖子，琥珀色雙瞳瞧着場子裏形形□□的男男女女，目光定格在沙雪臉上，說：“把付二迷糊迷的神魂顛倒的就是那女的？”

“嗯。”看到沙雪，蔣晟就能想起沙茉，很在意她會不會過來捧他的場。

韓濤也好這口，咂摸着下巴，“是挺漂亮的，不知道有沒有姐姐妹妹啥的。”

蔣晟移開脖子上手臂，說：“啥都沒有，死了那份心吧！”

韓濤故作惋惜狀，目光搜尋着與沙雪同樣氣質的女人身影，“白曉薇呢？”

“死了！”蔣晟沒好氣道。

麵館這邊，沙茉計算着一天的收入，食客只剩一桌。李大鵬從后廚出來，“老闆，都收拾完了，還有別的活兒嗎？”

沙茉看看時間，“沒了，也不早了，回去吧。”

“不急，等客人走了，我再走。”李大鵬說著拉了把椅子坐下，點了根煙，說：“老闆，咱們生意這麼好，你有沒有想過再開家分店啊，換做人流量大的地段，生意更火。”

“開店需要資金的，我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兩家店。”最重要的是祖傳的手藝不能傳給外人。

“你可以把沙家麵館的品牌和燉肉秘方的手藝換成錢啊，就是技術轉讓費，肯定比你現在賺的要多。”

沙茉用微笑止住話題，后廚師傅換好衣服出來，“我回了，老闆。”

“慢走，李師傅。”沙茉對李大鵬說：“你也換衣服走吧。”

“你關門我再走，世道不太平，你個女人，我不放心。”

人爽快，幹活麻利，脾氣好，心也好，沙茉對他完全沒有戒心。

最後一桌客人結賬后李大鵬才進后廚換衣服，他走到調料柜子前，四下瞧瞧，扭開各色小瓶蓋，湊到鼻端嗅了嗅，又跑去燉肉的大鍋那，聞了聞裏面的味道，皺起眉頭，暗自嘀咕着：“到底加了什麼呢？”

鐵門隔絕外界喧鬧與絕美燈光，沙茉把后廚小門鎖好，室內檢查一圈，才回到自己的小屋，鑽進浴室里。沾染味道的衣物扔進洗衣機里，塑料帘子拉上，熱水沖刷身體。

浮城開業慶典已經拉開帷幕，藝人們輪番上台，掌聲與尖叫從未間斷，氣氛勁爆。當浮城當家主持人人事經理蔡大泉以迷倒萬千少女的標準男中音宣佈：“接下來登場的是浮城的大老闆蔣晟，讓我們掌聲有請晟哥。”尖叫與掌聲空前絕後，麥都的老人都知道晟哥吹薩克斯風的技藝爐火純青，堪稱一絕。

肥仔拿來薩克斯，蔣晟光着大腳丫子踩着人字拖登上舞台，四周的燈瞬間滅掉，只剩一束光照着他與身後的饒舌歌手，空靈流水般的前奏后，樂器好聽的聲音傳到四面八方，音色流暢渾厚，曲調悅耳輕快，饒舌說唱手與空靈女聲，三種音樂融合到一起，給人一種新的體驗，身心清爽。

大家都將目光投在吹着曲子的蔣晟身上，他神情專註投入，一頭中長發平添了幾分風情與不羈，站在舞台上像個音樂家，魅力無窮，豪邁也溫柔，絲毫不比那些大牌明星遜色。

沈虹站在角落裏遠遠地望着舞台上的男人，一臉痴迷。

一曲結束，蔣晟走下舞台，薩克斯丟給肥仔。激情過後出奇的平靜，蔣晟心裏空落落的，總覺的像缺點什麼似的。按理說，現在的他，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錢也有錢，還缺什麼吶。

蔣晟雙手抄在口袋裏，皺着眉頭，漫無目的在走廊中走着。一對男女摟脖抱腰從走廊對面走來，蔣晟斜眼看着被男人抱在懷裏的女人，突然明白自己缺的是啥，不禁扯了扯嘴角。

一會兒生氣一會兒笑，肥仔摸不着頭腦，說：“哥，咋了？”

蔣晟不說話，快步往出走，肥仔小跑跟在後面。蔣晟止步回身，指着他，“別跟着。”

肥仔抱着樂器原地不動。

蔣晟出了浮城，室外，初夏夜晚空氣清新，夜空繁星點點。對面小樓防盜門關得嚴嚴實實，玻璃窗漆黑一片。

蔣晟看了看錶，心想：小矮子睡的真早。他嘆了口氣，褲袋裏摸出香煙與火機，靠着牆壁蹲了下來，就着夜色點燃一根煙，慢慢抽起來。

沙茉並未睡着，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手搖着石磨，把幾種常吃有益的中藥材混在一起研磨成粉末，作為沙家麵館的秘制調料，逐個稱重裝在密封罐子裏秘密保存。

平靜漆黑的夜晚石磨轉動的聲音沙沙作響，突然室外一聲巨響，嚇得沙茉心跳飆高。她放下手中的活兒，站到門口往外望了望，煙花升上天空照亮整條街道，漆黑的窗子白光晃過。

“嘭，嘭──”

一連串的禮炮聲在對面炸開，聲音大的猶在耳邊。沙茉往窗邊走去，小手按着玻璃窗，仰頭望着夜空。

煙花在天空炸開，清瘦身影映在窗前，蔣晟眼前一亮，香煙湊到嘴邊忘記去吸，然而那道身影僅停留了數秒，隨着煙花的消失，蔣晟的目光暗淡下來。

這位子看不到煙花，沙茉披上外套，快步下樓，打開門鎖，拉開防盜門。

“嘭，嘭──”

響聲震耳欲聾，她站在麵館門口，捂緊耳朵仰望夜空。顏色各異的煙花相繼在空中綻放，紅藍橙綠，光影從嬌美容顏掠過，笑容在她唇邊綻放，比煙花絢爛，比星月美麗。

猩紅的殘餘煙頭燙到手指，蔣晟如夢初醒，丟到煙蒂，低下頭去，笑自己失了魂兒，被女人迷得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誰。幽深目光再次對上佳人時，灼亮逼人，執着而堅定。

最後一朵花在夜空落幕，沙茉放開耳朵，收回視線，不經意瞧見蹲在浮城根下的蔣晟。四目相接，沙茉神情慌亂彆扭，緊忙退回屋裏，放下防盜門，落了鎖，跑上樓去。

“小矮子！”蔣晟嗤笑起身，蹲久的腿麻木刺痛，“嘖”了聲，靠着牆揉起腿來，望望周圍街景與燈火輝煌的建築物，空落落的心變得滿滿的，因為有人住了進去。